荼战正酣,妖王却始终未现身。
十六名妖主模样各异。
皆已成人形,修为只高不低,当妖势迸裂而出时,何从也不禁身子微倾,眉头微微一皱,顿感不妙,着实低估了他们的实力。
这并不是在五千年前!
何从的道势不过是道人大乘境界,况且并没有足够的道气供他持续厮战,唯独只能是一招制敌。
十六名妖主的气势足有道君小乘那么可怕,要知道,虽然他们为妖修,其实力也不容小觑,何从迅速组织体内余存道气,安然此时微微有些精疲力竭,所幸妖兵们此刻已全退,并且退得很远。
妖兵们的那种眼神,很是玩味,如看瓮中之鳖一样,从不见妖主出手,一旦出手便不可能失手。
「贼子!」
「束手就擒!」
妖主一喝,何从冷哼,「贼你狗屁妖王,妖话真多。」
语落,妖主们个个红了眼,莫大的妖法倾泻而出,法未到,气先行,换做一般人十余里开外也得被震的五脏六腑移位。
电光火石间。
何从挡在安然身前。
双手凭空结指,似在抓空气一般,骤然,“砰”的一声,生死墓碑轰然矗立在地,砸出一个大坑,莫看这生死墓碑体小,力量却不少,那何去何从上古四字摄出莫大威力。
飞沙走石停了!
空气静止一般!
何从虽修为低下,借助此碑竟硬生生抵消了所有的妖法,甚至还击退了十六妖主数步,更可怕的是震得这十六妖主的原形毕露那么一瞬间。
此招,也是何从最后一招。
妖主们面露震惊,这怎么可能,此贼子竟然有这般修为,看着那古老的墓碑,还有那不认识的字体,心中顿生怯意,他难道是那个时代的修道者?!
据妖族文献记载,五千年前神魔乱舞的时代,人族强者争相陨灭顿悟重生,就连妖祖也不幸如此,那时不论是妖魔鬼怪,皆都遭到人族强者打压,几乎灭族。
要知道,在没有人族强者的时代下,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其他族类继续壮大下去,妖族能苟延残喘下来已属不易。
他之前又提到过妖祖……
他莫不真是那个时代重生过来的人族强者?
妖主们并不傻,推测着一切,越是推测越是惊恐,这是来自那个时代的恐惧,纷纷退回妖堡上,不再言语。
人族道者消失多少年了,此刻又现,恐然又会生出大乱!
何从见他们退去,心松了不少,这可是凭全力一招,转头看向安然,早没了之前活泼的气息,面带尘土,嘴角的鲜血若隐若现,身子摇摇欲坠。
「你走吧。」
「再没有必要陪我疯下去。」
「我只是一心求死。」
何从面无表情,冷漠的说道。
安然呵呵一笑,抹去鲜血,站直了身,轻道:「生前,我不认识你,死后,我为你守墓三百年,重生后,我依然可以为你做点什么的,哪怕是为你死去。」
这一言,何从的眼中有些波动。
她不过是个妖精罢了。
又何必为了老爷爷的一些话就如此相对。
安然似乎早习惯了何从那种时好时坏,时癫时疯,冷漠严肃起来可以令人窒息,三百年来,哪怕他长眠在黄土之下,安然早是感受得到他骨子里的孤寂与孤傲。
安然只是甜甜的笑着,没有任何的苦涩,在何从挡在自己身前时,她心中便知,在有些人的骨子里的孤寂孤傲中还有一丝丝热情。
何从刚想要收回墓碑,十六妖主中的林南突然冷冷说道:「如何,想走不成,这可不是我那小小府邸,想走便走,拿走我的物什要你的血肉偿还!」
林南早记恨在心,辱我女者不该活下去。
何从一咬牙,目现精光。
「在那时,我就便该把你灭了!」
话一转。
「我贵为人族强者,岂屑于与十六畜生对话动手,你们且退下便可。」
十六畜生!
此一言赤裸裸的挑衅。
气得十六妖主的脸一变再变,磨刀霍霍,恨不得此时此刻现回原形化为妖身,将何从的墓碑砸个稀巴烂,将他的身体千刀万剐。
「贼子,你将会死得很难看!」
「满口喷粪!」
「叫你生不如死!」
骂声此起彼伏,却谁也没有动手,似乎都接到某些命令一样,何从嘴角一扬,「你骂任你骂,本爷我不和畜生一般见识,妖品败在你们这一代也算是为时不晚。」
话刚落。
从妖堡的深处天空中,骤现黑云,妖主们所见,急忙匍匐在地,大喊:「恭迎妖王陛下!」
黑云来得相当快。
何从倒吸一口凉气,大祸临头的预兆,这种气势前所未有,堪比那个时代的气势,风沙走石,黑云摧枯拉朽涌来。
就这样静涌在何从的当头,压迫的他喘不过气来。
在心里有种呼喊,跪下。
跪下之后就不会难受了。
何从偏偏就那么矗立着,腿如钢铁般,哪怕大地沉陷三分也是如此,黑云中出来话音:「妖品之下,便是人品!」
话音浓厚有力,又带有一些轻蔑,又不屑,又辱人族,似乎妖族已在人族之上一样,如此口出狂言,何从叹了一声,果然是变天了。
何从缓缓抬头。
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裳。
道:「人品者,人亦有,妖品者,畜生而拥!」
此一言更甚。
「贱骨头!」
黑云之中轻描淡写的一句,瞬间从黑云中化出数不清的树根,如网丝利剑,何从着见便知,这妖王原来是树精,叫苦不迭,妖修树精很难成形,一旦成形必定是妖主之上。
树根组成的网丝利剑如电闪一般,很快袭来,何从再一次结指施法,丹田识海却空空如也,空有一番道势,正如纸老虎挂大旗。
嘴角苦笑。
安然竭尽全力施法,却被其他的树根丝拽走,消失在黑云中,最后一眼看到何从鲜血淋漓的一身,泪水凄然而落,无能为力!
只见何从的身体被树丝钉在空中,脚下便是墓碑,鲜血滴流在墓碑上,最后淹没在黄沙之中。
妖王冷声道:「给你三洞六穿,禁你十年血流而亡,禁你五十年骨肉风干,禁你百年就此为墓!」
语毕,黑云消失不见。
没有过多的言语,三洞六穿就足以证明妖王的心狠手辣,这种禁锢之法,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叛妖身上了。
妖主们不寒而栗,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妖兵们见了双腿发软,匍匐在地半天起不来。
何从何等惨样,为自己的言行肆无忌惮和嚣张跋扈付出惨重的代价,安然也被劫走,悔心此时再有又如何,犯错之人不认错,当连自己都恶心自己时,生命陡然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三洞为喉下双腿,六穿为双锁骨双手双足,树丝有很强大的凝聚力,将何从的身体钉在七尺空中纹丝不动,在烈日下,在鲜血淋漓中,在满身伤孔后,披头散发,像极了被行刑之后的“罪人”。
何从嘴角不停抽搐,眼中的光色也渐渐黯淡下去,在最后的念头,是莫大的耻辱,曾几何时人族受过如此辱!
黑夜时。
所有的妖都离开了。
一切归于平静,唯独何从如孤魂野鬼般。
妖王行宫中。
安然躺在一粉红月牙床上。
当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完好如初,看到周围的一切时微微惊恐,扯起被子裹在薄衫上,缓缓下得床来。
「醒了?」
一声传来,后出现一俊俏青年,面带笑意的看着她。
安然眨了眨眼睛,「你是?」
「我说是妖王,你信么?」
随即哈哈一笑。
安然摇了摇头。
显然,妖王也是有自知之明,世间哪能有这般年轻的妖王,又道:「且唤我寸丝便可,本是树精,一寸一丝,何必在意,可问您何芳名?」
说完,目光变得非常之柔情,注视着安然,虽早已端出她为花精,却不知她姓她名。
若是妖主们见了这样一面的妖王,必然是如滔天巨浪砸在心头,向来深藏不露心狠手辣的妖王竟是对一名花精产生了情愫,也从没见过这样年轻一面的妖王真面目。
「他怎么样了,劫我来作甚。」
安然冷冷的问他。
妖王寸丝眼色一变。
「他是你的爱人么?」
「他是什么人?」
「他很重要么?」
安然粉眉一皱,「我只是问你他怎么样了。」
话落,沉默良久。
寸丝转了转头,道:「死不了。」
这一言,安然落泪,倘在粉红的脸颊上,楚楚动人,寸丝的脸瞬间就软了下来,走去似要为其擦拭泪水。
「请别靠近我。」
安然又道:「可以放了他吗?」
寸丝忽然一笑,的确很俊美,气质也非同,任何美少女见了也会生出为他而逝的想法,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倚在灯台边,笑言道:「当然可以,封你为妖后,妖后之令便如我令。」
安然闻言一愣,突然明悟,很是嫌弃的看来他一眼,「我不配,你也不配,宁愿去死。」
寸丝并没有动怒。
他反而拿出曾赏赐个林依晨的手链,玩味的弄转数遍,安然见了有些动容,怎么会出现他手里,好像他是妖王,没什么得不到的。
寸丝说道:「听说,这个叫缠心恋,你和他似乎很想得到它,来此是想打听它的来历还是为我这妖族主城的重气妖宝?」
「也对,这种东西不值一提,对人族来说,只有对修为有利的事才无上重要,他们没有七情六欲可言,能为了顿悟陨灭重生,屠尽我族!」
说到最后,寸丝咬牙切齿,祖上的告诫,妖心的本质,就恨不得人族死光。
安然却不在乎那么多。
依然冷冷的问道:「它有什么来历。」
「你叫什么名字。」
「我……」
安然痛苦不已,虽然知道他这是卑鄙的在利用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