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村子就如蛰伏许久的动物一样开始慢慢苏醒。
外出打工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要过年了,外出的人都急切地期盼着与家人团圆,往日山村的空寂,一下子被似箭的归心赶跑了。
腊月二十八,是棋子和婉青结婚的日子,整个村子沉浸在一片喜庆与欢腾之中。
农家的院子大,支起了比房顶还高些的塑料棚,下面摆满了桌椅,进进出出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好似赶会般的的热闹。如此看来还是农村人会办事,一家娶媳妇,全村人跟着热闹,喜宴吃得如何暂且不说,就这场面和气势,也会让人久久不忘。
大喜的日子里聚到一起,大家的话题都是关于新郎新娘的,声音率直真诚,悠闲自在,
“新媳妇见了么?好看,真好看!”
“咱棋子是见过世面的,找的媳妇能差?”
“听说姑娘是南方人,水灵灵的。”
议论声中,拄着拐杖的老太太,乐得嘴巴张得大大的,露出几颗歪歪扭扭的黄牙;小媳妇们簇拥在一起窃窃私语着,并不时地面带娇羞地四处张望,眼神中流露出浅浅得羡慕;孩子们在人群里四处乱串,不时地发出铜铃般的笑声,将院子里的嘈杂和混乱打破。
午饭过后,除了那些贪杯的和准备闹洞房的人外,院子里的人已在慢慢地散去。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香,酒香里包裹着沁人心脾的喜庆,一阵微风吹来,酒香飘向了远方,田野里的泥土也沉醉了,芬芳的气息如清泉汩汩流出,一个宁静美妙的夜晚将悄然而至。
新娘子正在屋里忙活,一袭及膝的深红色旗袍使得此时的她显得袅娜婉曼,她不慌不忙地给同族的长辈们递烟倒茶,陪大伙聊天,粉色的脸上始终带着甜甜的笑。新郎则在新房里陪自己的朋友,几个跟棋子光着屁股一块玩大的好伙伴:小鼻子小眼睛的是纽扣,人高马大的是胖子气球,英俊帅气的是毛毛虫。高中没毕业四个人都不愿意再念书了,各自谋各自的事情,能钻在一起的机会自然少了。棋子去了南方,先后在几家玩具厂打工,凭着自己的聪明已经当上了单位的主管;纽扣精明能干,在哪个煤窑挖了几年煤,回来后在镇上开了家小超市当上了老板,没几年就买了私家车;胖子气球家底厚,子承父业很顺利地进了乡政府,应酬太多忙得不亦乐乎;最落魄的算毛毛虫了,老母亲常年卧病在床,他在家一边照顾母亲,一边推三轮卖点杂货维持生计,生活的担子对于他似乎重了点,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却是淡静和自然,特别是每次笑的时候,那双眉毛也会跟着跳跃,浓黑的眉毛就像涌动的两条毛毛虫,绰号便由此而来。
四个人聚到一起,互诉衷肠,海阔天空,但聊得最多的还是新娘子婉青,且不说人家如花似玉的容貌,单从这人接人待物、气质谈吐上就可以看出来,棋子的媳妇与乡下的小媳妇们不同,她大方随和、冰雪聪明,吐气如蓝,城里呆过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呀!三个人不住地称赞着,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地声音。最后,三个人强烈要求棋子交代自己的恋爱史。
“打工认识的呗!别看年龄小,工龄比我长,算是半个城里人了,是我师傅哩。师徒就这么一来二去,一不小心就恋爱啦!”
棋子倒还爽快,开门见山,一句话总结完了。
“看见了吧!人跟人就是不一样,人家这才叫浪漫的爱情!”
气球听了棋子的话唏嘘不止,接着就逼棋子吐露爱情是什么滋味。
棋子摸着脑门,思考片刻,一本正经地答道,
“当然很快乐,还有……愿意为自己所爱的人付出一切。”
棋子的话音刚落,三个人的掌声不约而同地响起,气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兴奋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狂笑不止,直到重重地摔倒在床上,然后拖着怪腔叫道,
“我宁可不要什么爱情,只要有钱花,哈哈!”
纽扣眨着眼睛,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压低音调叹道,
“咱这辈子别想了,等下辈子了,一定好好谈场恋爱。不求轰轰烈烈,哪怕失恋也值。”
此时的毛毛虫胳膊抱在胸前,眼睛半闭半睁,摇头晃脑地说道,
“不跟你们比,我当务之急是找个女的,愿意做我媳妇就行,还有,当然一定肯服侍我妈才行。”
四个人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