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明月如钩,清辉无语。
棋子疲惫地靠在床上,分明已感到了月亮的嘲弄,嘲弄他的乐极生悲,嘲弄这人世的无常。
婉青蜷缩在角落,任凭棋子怎样得好言相劝,始终不肯说一句话。他甚至跪在她的面前,求她原谅,是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遭受了凌辱,心灵受到了伤害;他还向她发誓,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会爱她,一如既往地爱着。他恨自己懦弱,如果当初自己态度坚决些,拒绝闹洞房这一陈规陋习,也不可能发生现在的悲剧,可现实面前没有假设。
脆弱而敏感的她其实什么都不想听了,此刻她最需要的是他温暖的怀抱,渴望得到他惊心动魄的热吻,甚至渴望在他带给她的销魂时刻里死掉,毕竟,这些是他们两个人期盼了许久的,而且,她也相信,那个过程表达的爱胜过语言,胜过一切。
棋子说了太多的话终不见婉青回应,颓废地倒在了一边,眼泪开始在他的眼眶里打转转,恍恍惚惚中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挣扎着摸索着竟然跌进了回忆里……
《灰姑娘》的曲子开始在棋子的耳边响起,音乐的旋律如诉如泣,美得无法形容,一个身着粉色裹裙的清丽少女,手持一把橘色小洋伞,光着脚丫,扭动着曼妙无比的腰身,忘情地舞蹈着,棋子如痴如醉,直到这个少女进入他的梦乡……这是在公司的一次元旦文艺晚会上,婉青自编自演的一个舞蹈。婉青虽然来自山区,但聪颖的她自小就能歌善舞,每次公司举办文艺活动,她都是最抢眼的一个。可棋子一直没有告诉婉青,正是她这段绝妙无比舞蹈,把他深深地迷住了。后来,两个人恋爱了,没事的时候,棋子就悄悄地想象,想象他们生活在一起的种种情形,并且坚信,婚后无论如何,家务琐碎也罢,岁月无情也罢,他都会真心真意地爱她,爱自己心中永远的小公主,永远……
思绪如摇摆的风筝,忽从回忆的天空坠落到现实的沟壑,眼前黑乎乎的,脑子更是一片空白:新婚之夜的这个局面,以前从来没有想象过啊!
连日的忙碌加上闹洞房时的一番折腾,疲惫的新娘似乎渐渐睡着了。如水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她成了一朵睡莲,成了一个从梦幻中浮现出的睡美人,美中迸射出无法抵制的震慑力,夜,也因为她的存在而颤抖不已。
毒蛇将棋子狠狠地咬了一口,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座快要爆发的火山,胸腔里翻滚着随时可能喷涌而出的岩浆。冷静,必须冷静下里,摆脱这条毒蛇的缠绕,棋子在心里不停叨念着,因为身边的这个人,身心都遭受了凌辱的人是他的妻子,是他一直都深爱的人啊!况且,她需要他。
他轻轻依偎在她身旁,一点点地靠紧她,真希望这样可以替他赎罪,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这样伴在她的左右,不离不弃。
无眠的一夜,却似经历了一生一世那样漫长。
他看了看妻子,她依然一动不动,自己温暖的眼神为何无法将她唤醒呀!
窗外开始有人说话,接着是疾风骤雨般的脚步声,院子里变得乱哄哄得,有人来敲门,小院里传来锣鼓般的响声,棋子吼了句,
“谁?”
“我!你六爷。”
棋子去开门,白杨树一般壮实的六爷站在门口,
“大伙都在胡子爷屋里……商量事……过去吧!胡子爷也在。”
“……?”
棋子要关门,六爷用胳膊挡住了,压低了声音,
“胡子爷恼啦!嫌这事太丢人!说……说媳妇要是……脏……脏了身子,就不能进咱家的门!快!”
棋子脸部的肌肉抽动着,后退一步靠在门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棋子转过头,婉青已站在跟前,红肿的眼睛衬着苍白凌乱的面容,
“婉……你……”
棋子握住了妻子的手,他希望这样可以传递给她力量。
“婉……一切会过去的……别胡思乱想。”
婉青的眼里噙着泪水,看着棋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去吧!我……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