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亚拉托提普？”孔佑之沉默。这名字他不仅仅是知道，甚至还十分熟悉，克系神话中的邪神们对他来说是老生常谈了。
他没刻意研究过克系神话，对这些莫名其妙邪神的全部了解都是来源于COC模组。奈亚拉托提普是位强大的外神，号称“匍匐蠕行之混沌”，孔佑之以前跑团时可不止一次死在他手上过。
按照设定，奈亚拉托提普在外行动的多半不是本体，而是所谓的“化身”。奈亚具有成百上千个化身，每个化身都相对独立，喜欢引诱与欺骗人类，因而也被称为“千面之神”。
但他相较其他克系邪神，似乎也有十分明显的优点——克系神话中愿意与人类交流的怪诞家伙，数量实在相当不多。
“什么？”摩西·斯特恩脸色大变，“克劳利先生，你居然是那个存在的化身！”
“别这么害怕嘛，我可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坏事。就算是在上世纪怪诞作家们的故事里，与我接触的家伙也大都是自取灭亡，我可没逼过他们，”约翰大爷眯眼轻笑着说，“何况许多魔法师（magi）很乐意召唤我，戏弄他们也实在非常有趣。”
“甚至已经脱离低级趣味，都跑到地球外去祸害异世界的神祇了，”孔佑之不由咂嘴，离开兰格世界后的阴沉脸色也染上了几分笑意，“真有你的呀，不愧是奈亚先生。”
正当说着话时，他们一群人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到一方世界之壁前。这世界的壁膜向内凹陷成一个团泡，将他们囊括吞进其内。仿佛一个巨大的细胞，通过囊泡将外界物质运输到内部。
“终于回到自家的宇宙了，”约翰大叔笑道，“还是自己家里最舒服啊。”
“已经到达你们圣者的世界了吗？”哈弗托·兰格观察着囊泡外不断闪烁变幻的星空，“我们怎么还在穿梭？”
“常年漂流在外而终于寻回故土的子民，都会被好好送归故乡，我们世界的设定就是如此。”
“设定？”孔佑之想起兰格世界的“等级”、“次级神性转”以及“外来者压制”，“我们的世界也是某位伟大存在创造出来的吗？”
“当然，要不他怎么会采取这种方便他在茫茫宇宙中迅速找回自家的设定？”奈亚说着却自顾笑了起来，“然而那家伙是个总在计划出门的死宅，从来也不见去其他世界游逛，这还真是讽刺啊。”
“看来这位创造主是你的熟人嘛，”孔佑之抱着臂，“他是克系神话中的哪一柱？我猜是……”
“别别别，那样的存在千万别直呼其名，很危险的，”摩西阻止了孔佑之即将出口的话，“作为神，只要被人呼唤真名，就能感应到那人与你的联系。别的神还好说，克系邪神还是算了吧。”
“那就只说称号，我也不想被那家伙盯上，”约翰耸耸肩道，“真名略去，世人通常以希伯来文神的十二种写法中的‘主宰（yog）’一词称呼他。你们应该能猜到他是谁了吧？”
“泡泡嘛，”孔佑之指了指周围这世界壁膜构建出的囊泡，“我想也应该就是他了。”
随着外界景物的变化逐渐减缓，周围这层膜也在不断变薄。而当其完全消失时，孔佑之他们已经进入了这颗美丽蓝色星球的大气层，回到了期待已久的故土——
“卧槽！”他只感到来自全方位的拉扯，仿佛把人关进密闭容器抽真空，“这……地球的灵气量实在太低了吧？”
比兰格世界低上数万倍还不止，地球几乎就完全没有任何灵气的流动。以形成界视角只能看到层薄薄的雾状基本灵气，连半点多余能量都没有，更不用说激发成兰格世界魔法元素那样的的活跃形态了。
“所以我说这里是灵气枯竭，修炼凋敝的末法时代啊，”约翰·A·克劳利轻轻叹息，“我没跟你们讲过我父亲吧？呃，我是指这具身体的父亲，他通过性魔法使情人孕育的我成为了奈亚拉托提普。”
“奈亚拉托提普并非某个独立存在，‘化身’之间的关系更类似一个族群，”他如此解释，“我们互相共享知识记忆，但也各自拥有独立性格与行动准则，互不干扰而拥有一个超然的整体意志。”
“我父亲阿莱斯特·克劳利当时就看中这点，天才如他令情人怀上秘密首领（secret chief），生下具有奈亚拉托提普本质的我，这绝对是上世纪降灵术领域的最高成就了。但即便有我相助，他最终也没能成为不朽者，要是放在兰格世界多半都足以成神了。”
“阿莱斯特·克劳利！”摩西再次深深震惊，“就是那位最有名气，以性魔法为代表而臭名昭著的……”
“没错，就是孔先生你想的那位学园都市统括理事长，”约翰看穿了孔佑之脑中浮现的想法，奈亚拉托提普拥有直视人心的力量，“原来你也是魔禁厨？”
“凑，不要随便翻看别人的内心啊！”孔佑之一拳把他捶进了海里——是的，他们此刻就在一片汪洋大海上空不断坠落。落进海里显然需要一个更长久些的过程，孔佑之只是稍微帮了他一把。
……
降落在一座无人岛屿，清点人数总共是二十二人。光明神阿胡伊·梅兹达十分善解人意，放逐圣者们的同时也把他们的追随者都捎带上了。
如此一想，孔佑之觉得她并非无可救药的“恶”，本性或许还比较善良，只是过分看轻了芸芸众生而已——
当然如果不是她那副美少女的形象，而是老妖婆或者臭男人，孔佑之就未必会这样想了。即便已经身为神明，外貌协会往往也是难以避免的。
“老伙计，是时候再请您出山了！”孔佑之从空间戒指最深处掏出了他好几年没用的手机。就算没有通讯信号，GPS定位应该也能用。只看各大洲的轮廓图，也足够让他传送回家了。
神力充电一秒满格，谁用都说好。然而孔佑之却没能搜到任何一颗GPS卫星，更不用说北斗——难道是放了几年没用，这玩意儿就坏了？
“你们手机都拿给我试试看呢？”又借来几个，但也同样如此，“为什么啊，我们掉到百慕大三角了？”
“唔……”约翰拉托提普沉吟片刻，“那光明神不是说，要给你增加难度，给予你一个试炼吗？她可能是扰乱了我们所处的时间线。”
“时间？”孔佑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如果回到了还没有卫星的古代，确实也不可能搜到什么信号。”
“可不仅仅是这样，时间操作是最危险最麻烦的领域，即便完全掌控时间法则的至高神也不敢轻易往过去穿梭，”约翰大叔紧皱眉头，“这样吧，我去幻梦境问问，如此可能比较安全。”
“幻梦境？”从COC模组入门了解克系神话的孔佑之当然也知道幻梦境，但也仅此而已，“幻梦境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就像兰格世界的特有规则‘等级’，我们世界的‘幻梦境’也是其他世界没有的东西，”约翰大叔解释道，“它是由无数生物做梦时散发出的心之力共同汇成，在规则引导下构建而成的心之界。”
“原来如此，类似神国的地方吗……”孔佑之点点头，“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可以，”奈亚没有拒绝，“但你一定要万分小心，尽量不要干涉那里的一切。毕竟能直接操纵心之力的神明，在幻梦境中具有无穷的权威。要是不小心影响了别人的梦，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这有什么说法？”孔佑之疑惑问道。
“主要是怕我们身处过去，”约翰大叔仔细解释，“世界只有一个，平行世界的说法是完全错误的。如果过去被篡改，未来也会相应发生变化。”
“有一种相当可怕的情况：就是你在过去的作为抹杀了你未来诞生的‘因’，然后又因此不会产生回到过去影响未来的‘果’，最终导致世界将你的行动修正到前一刻，但你接着还会有同样的作为。”
“其结果就是，你会卡在那段微观时间内经历无限次重复，永远迷失在过去的时间里。而其宏观表现就是你的消失，谁也不知道这个至高神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
“确实可怕，”孔佑之“哦”了一声，“我会好好听话不乱惹事的。”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毕竟只是在过去时间中迷失，其他掌控时间法则的至高神还能给你捞回来，超脱时间概念的圆满神就更要轻松，”约翰大叔危言耸听，“最可怕的是遇见过去的自己，并互相认知对方的存在，从而引发时间悖论。”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绝不能存在两个相同的人。世界会被强行修正，处于错误时间线上的那个将被抹除，其结果就是消亡。”
“消亡？”
“完全消亡，而过去的那个将沿着相同的线路继续前行，最终做出同样的选择与同样的判断，重蹈覆辙回到过去继续面见过去的自己。”
“其结果，就是时间被完全截断，自此往后便是不再有他的世界了，”约翰如是说，“时间意义上的完全消亡，连那本该不可毁灭的‘神性’都会泯灭。即便圆满神，做出这等事也逃不过这一结果，这对神祇来说就是最彻底，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原来如此，”孔佑之眨眨眼，“但是，这也依然可以在做出选择前阻止他嘛，好像也还有的救。”
“诶？”奈亚拉托提普一愣，“我还真没想过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