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央很是妥贴地没同九歌说他们杀了多少鲛人。不过她回昆仑宫的时候沿着南海岸边远远看了一眼,仍九能看见一片血红。
九歌当神仙时候久了,心态也同以前不大一样了。她少时曾随着众神上过战场,手里拿过不少的人命,但她如今却不大喜欢这般滥杀无辜。那鲛人族的血染红了一大片海域,还偏叫她看见了,这叫她心里很不大痛快。
想到此处,九歌冷笑一声,权与情,如此看来,都是累赘啊。
“一切都是宿命啊。”
当夜里,她却睡了个很是安稳的觉。
翌日,一大早,她瞧着这昆仑虚之上云雾缭绕,便觉得神清气爽的。她想着昨日同那尘央殿下说了太多无用的话,耽搁了不少时间,放了那三个娃娃的鸽子,有些于心不忍。
九歌仔细想了想,觉得瑶池是个好去处,西王母也是个好老师。她就唤了凰幼、长情、长乐三个小家伙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闯进了瑶池,烦着西王母开了个晨学。
“你此行可是有什么收获?”西王母布置下了晨读,拽着九歌就进了大殿,还随手布置了一道看起来就很严实的仙障。
九歌耸了耸肩,道:“收获谈不上,倒是觉得这一代的天帝实在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才不傻。那天帝自己定然没这个脑子更没那个胆子这般行事,他定然是得到了西王母的首肯的。
西王母面上不动声色:“你这话说的,也忒没有个上神的气度了些。除此之外呢?”
果然,西王母果然是知情的,不然这话题也不会转移的如此之快。
“娘娘怎么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般说那个天帝小儿吗?”九歌不死心,继续试探道。
“九歌。”西王母深深凝了她一眼,然后开口道,“你既然已经确定了那天帝少不了从我这儿得了护身符,又何必再问呢?”
九歌一下笑了,她道:“娘娘,九歌本以为少年时候在娘娘座下修道三千年,与娘娘来说也算是半个门生了,却不想娘娘始终拿我当外人。真是好生没意思。”
“你做了这么些年上神,难道都不记得因果了吗?”西王母被她气笑了,“七万年前花朝堕入魔道,是你欠了她的因,那你就得受了她给你的果报!”
“娘娘,花朝的事情,您知道多少?”九歌将信将疑,她直直看进了西王母的眸子里,不愿放过西王母眼里任何一点的变化。
西王母回看过来,也盯着她:“九歌你觉得呢?”
她不知道西王母这个笑是什么意思,她只觉得西王母这般笑起来叫她身上有些发毛。再一看,这同以往笑起来没什么区别啊。
许是她想多了吧。
“我不知道。”
她确实摸不准。
“她是女娲石的器灵,降生在花朝节,按理说她该是这花神,可惜了心生执念,一念入魔,成了魔君。好在到底也不曾埋没了她。”
西王母收起情绪,微笑着,一如往常。
“她执念有二:一是己身为他人所占,寻不回;二是所爱之人另有心悦之人,求不得。”
“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曜朱。”
西王母说的很是明白了。
……
“我花朝,第一次见你,便是在这忘川河畔,你言笑晏晏。曜朱,我甚是欢喜你……”
“我花朝,是这补天石生出的灵智,你不也是从赤霄剑里生出来的吗?我想同你一样拥有自己的身体,我有什么错……”
“我花朝,便是这补天石,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你们却三番五次要夺我灵智,抽我魂魄。风九歌才是那鸠占鹊巢的,不是我花朝……”
“我花朝,才应该叫风九歌,只是这名字,如今已经脏了,我便弃了。曜朱,你心悦她,你便脏了。即便这样,我仍不愿弃你,可我却也不愿你此生痛快……”
“我花朝,以血为引,以魂为誓,你曜朱,今生今世,永生永世,生生世世,得,不偿所愿……”
……
仿佛一瞬间,九歌好像看见大红翻飞的袍子,漆黑的发血红的瞳,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俱是风流无双。
还有这些莫名其妙让她想到的话……
头好疼啊……
“我时常会想到些奇奇怪怪的话,不像是我的记忆。”九歌缓了一阵儿,对着西王母说道。
西王母一下面色凝重起来。九歌惊了,她竟从来不知西王母翻脸比翻书还快。九歌看见西王母伸手摸上她的灵台,接着就是一阵刺痛,她感觉到一道灵力打进了自己的神识。
良久,西王母才松开她,嘴里念叨着:“果真如此。”
九歌有些懵。
“九歌,若你是花朝,朝夕之间,你的执念早已如云烟,你想要的都变成了你所有之物,你待怎么样?”
这是什么意思?
若她是花朝……她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九歌怎么想的,便怎么答了。
“九歌,在其位,谋其政。”西王母笑了笑,伸过手来摸了摸她的发,“这是凡世里为官之人常说的话,可我觉得这对你来说,亦是有些用处的。”
九歌更懵了,这与她想花朝会做什么有什么关系吗。
但她还是很恭敬地冲西王母拜了拜:“九歌记住了,会回去好生参悟的。”
“我自然是放心的,你一直都是个叫人省心的。”西王母端了杯茶给她,一如往常。
九歌接过茶,觉得这茶颜色有些怪,怎么瞧着乌蒙蒙的。她又瞧了眼西王母,见西王母笑着示意她试试看,她便吹凉了后尝了一口,好生晦涩啊,怎么这般难喝。
可她总不能当着西王母的面儿说难喝吧,万一是西王母近来的喜好呢,这话可不能乱说。
九歌余光瞄了一眼一样端着茶杯的西王母,见她面上仍旧是笑意盈盈的,不像是觉得难喝的。
九歌就又想了想,觉得还是听话喝了比较好。
狠了狠心,她就一口喝尽了这杯很是晦涩的茶。
怎么回事儿啊……她觉得头晕晕的,眼皮也好沉啊。
这杯茶里定是有蹊跷。
九歌很是努力地想保持清醒,终究是徒然。
“时也,命也。”
失去意识之前,我她好像听到西王母这般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