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桌子收拾了,碗在洗碗池里,赶紧给我洗了,一天就知道玩……”薛飞还没推开门,一连串不满的呵斥就传进了耳中。
客厅里弥漫着浓重的酒味,无数脏盘子和剩菜摆在饭桌上。看起来跟刚打完团战的战场似的。薛飞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牛奶和豆腐放进冰箱,开始动手收拾桌子。
“要不你先等等吧。我有点事跟你商量。”婶婶顿了顿,突然一反常态地说。
薛飞心中一紧,擦了擦手,转身狐疑地看着她。
“坐。”婶婶拍了拍身旁的沙发。
心中的疑惑更重了,薛飞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七年,何曾见过如此和颜悦色的婶婶。顿时有种做梦的荒诞感,惊悚地挨着沙发边坐下了。
婶婶注视着他一会儿,忽然柔声道,“小飞啊……”
薛飞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心中一个声音说这是做梦这一定是做梦。他有点受不了这种气氛,咽了一口唾沫,干涩地说:“婶婶,有事你说。”
婶婶为难的长叹了一声,道:“你也长大了,该懂事了。叔叔和婶婶的难处你一定要体谅啊。你看家里一直也不宽裕,阳阳小的时候还好,我们省吃俭用也不会亏待你,可是现在阳阳要高考了,很快就要上大学。大学的负担跟高中不一样啊。你们两个都上的话我们负担不起啊。”
薛飞觉得一盆凉水当头泼了下来,婶婶话里的意思很明显,看来是不愿意供他上大学了。不过薛飞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面不改色,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我准备上大学以后以后就不从家里拿钱了,勤工俭……”
他话还未说完,婶婶突然不耐烦地打断,“我们没亏待你吧。”
薛飞有点猜不透婶婶的意图,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当然没有。叔叔和婶婶是我的再生父母。”
“那你就从来没想过报答吗?”婶婶步步紧逼。
“有有有。等我大学毕业……”薛飞回答得很快。
婶婶猛地拍了一掌沙发,大声道:“上什么大学?你要拖死我们家吗?”
薛飞抬头,看着婶婶怒气冲冲的脸,有点不理解她为什么发怒,自己不是已经答应上大学不要钱了吗。
“你瞪我干什么,我白白养了你十七年,没亏心。明给你说了吧,我跟你叔叔商量了,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明天帮我去店里卖菜供阳阳上大学。第二,还清我养你花的钱,离开这个家门,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薛飞慌了,张口结舌地说:“我我我……”
“就这么定了。你选吧。”婶婶目光灼灼,死死盯着他。
薛飞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一直有一个可耻的理想,想考一个免学费的大学,彻底离开这个没有爱的家。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候遭遇了狙击,看婶婶的架势,似乎连高考都不愿意他参加。她是怕自己真的考上了,没办法控制吧。
一片寂静,空气里只有薛飞粗重的喘息。他面色涨得通红,想说我做牛做马十多年,难道就不算报答吗;想说我也有自己的生命,不是生下来就是给岳阳当书童的;想说我也是你养大的你难道就从来都没给我哪怕一点点怜悯吗。
但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艰难地说:“能让我想想吗?”
“给你三天时间。要么跟我去店里,要么滚蛋。”婶婶站起来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刚打完一场创造历史的比赛,还没来及回味,薛飞就遭遇了惨重的打击,所以他很快就忘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比赛,满脑子都是婶婶说的话,行尸走肉似的洗碗盘子,回到卧室轰然倒在了床上,顺手从抽屉里掏出那张照片,看着那两个满脸微笑的男女,心说你们看我都快逼成什么样了,你们也不管管。
薛飞连晚饭都忘了吃,躺在床上,想着那两个选择。
其实他对学校也没有多留恋,在学校里也没有多少朋友,只有同桌何婷婷愿意跟他说几句话。可是就算离开,他也不愿意跟着婶婶去卖菜,童工的生活他已过了太多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拥抱属于自己的生命。
欠婶婶的钱,一共五万四千八百四十二,这是他上小学以来所有的支出,之前的因为记忆模糊没能想得起来。他之前想得太简单了,想着等上完大学再还也不迟,没想到婶婶一句话就打中了他的命门。
薛飞觉得这五万多人民币跟石头似的砸在了他心里,沉甸甸地痛。盯着天花板看了一夜,天亮的时候他还没做出决定,连例行的早餐都忘了做。行尸走肉似的回到了学校,双眼无神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天花板,一刻不停地想着婶婶昨天说过的话。
“学生生涯很快要结束了吗?以后可怎么办啊。”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少年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同桌何婷婷正在偷偷看着一本《海贼王》,闻言转身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脸皱的跟橘子似的。来给姐笑一个。”说着毫不客气的伸出手来扭了一把薛飞的脸。
薛飞嫌弃地打掉她的爪子,茫然地说:“我婶婶好像不想供我上学了。”薛飞有点想哭,倒不是害怕活不下去,只是有一种再次被人抛弃的感觉。
“不供就不供呗,正好自己养活自己。”何婷婷回答地很快。我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一件事,对于一个从小就被迫学了一身技能的人来说,脱离家庭独立自主简直个不可企及的梦想。
薛飞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自己的处境,呐呐地说:“我很废的……我成绩又不好,也没什么特长。”
“薛飞,不要这么说。你一直很强大,你游戏不是玩得很好吗。”何婷婷认真了起来,转身充满鼓励地看着薛飞。
“别开玩笑了,玩游戏又不是什么正经事。”薛飞嫌弃地挥了挥手。
“说认真的,也许你一直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特别,你没想过,玩任何游戏能迅速精通这一点很奇怪吗?”
薛飞也被何婷婷说得燃了起来,心想难不成我身上真潜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优点?目光灼灼地道:“这真能算个优点?”
何婷婷看着薛飞期待的眼神,愣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再昧着良心欺骗他,“呃……今天天气真好。”
“真不会安慰人。”薛飞心情好了一点,这样的语言游戏两人玩了无数遍。何婷婷是个很妙的女生,两人的互相用语言攻击了三年也没急眼过。
两人正扯着白烂话,忽然听到后排传来一个激动地声音:“快看快看,你们快看这条**。”
一个个脑袋从教室各个角落探了出来。
“干啥啊?难道苍老师发新片了?”
“李某某被判死刑了?”
“台湾反攻大陆了?”
男生激动地坐了起来,口齿不清地说:“不是……”
“那你叫个屁。”同学们鄙视地看了他一样,脑袋们又转了回去。
“神级术士一挑五啊!”那个同学不甘心地说。
“你说啥?”“不可能吧。”“骗子死全家。”
同学们惊诧了,都找起了手机。
薛飞听到“术士一挑五”这句话,心中咯噔一声,心想不会这么巧吧,这么快就被人人肉了?看着教室里一片片蓝幽幽的光芒,忙扔下何婷婷,战战兢兢地打开了**……
彻底一炮而轰了。不知道是谁把那场一挑五的比赛录了视频,还手欠地传到了网上。只过了一夜时间,他赫然已经挂上了**热门话题排行榜,那条名为“神一般的术士”一夜之间就讨论了五万条,无数人都在兴致勃勃地分析着他当时的战术和风骚走位。下面甚至还风骚地发起了一个投票。
A:那个术士是作弊。
B:他是外星人。
现在看来,支持两个选项的人旗鼓相当。
“我了个去。真的假的啊。”
“职业选手都不能这么玩吧。”
“不会是串通好的吧。”
“这特么就不是一个画风的啊……”
教室里,一大半同学都坐直了身体,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不住地发出惊叹的轻呼。
视频其实不是全部比赛,只是最后术士一挑五的那一段,薛飞呆滞地捧着手机,木然看着那个术士飞起来,又落下去,鬼魅一样满场追杀着敌人。
“怎么闹这么大啊,不就赢了一局游戏吗……”在巨大的震惊下,他甚至连那两个艰难地选择都忘了,满脑子都是被科学家拖进实验室的场景。
“薛飞。快看快看。这个术士能打你几个?”他身后的一个男生在薛飞手里输过好几次,一直念念不忘,碰了碰薛飞后背,贱兮兮地问道。
“呵呵……”薛飞面色苍白,干巴巴地笑道,心说也就能打一个,不是都说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么。
“啊啊啊,快看快看。他居然飞起来了!这怎么也是不可能的吧!”何婷婷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手机,居然在看,捅了捅薛飞,一脸八卦的表情。
薛飞心想你一个女生关心什么游戏。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继续发呆。
何婷婷忽然凑过来,一张美丽的脸凑在薛飞鼻子面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干嘛?”薛飞摸了摸脸,心虚地问。何婷婷这个女人已经跟他同桌了三年,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自己的人,薛飞总觉得在她面前没有任何秘密,甚至连他的生日都知道,前几天还送了他一盒巧克力来着……
“不干吗。呵呵……”何婷婷可爱地耸了耸肩,一脸你不说也随你的表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薛飞有点心虚。
“我是说,如果游戏是个职业的话,这个术士一定是站在世界顶点的男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像你这么颓废?”
“喂喂喂,不要这么武断好不好!你从哪儿看出来他就是我了。”
“感觉!”何婷婷笃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