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岗位退下后,感觉轻松了许多。以往每天八时上班,总不敢迟到,总是身先士卒,办公室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离开,总有办不完的事,在文联十年,单地方文学作品,我组织编印出版了近一百种,自己的作品出版有四十多种,真有些写得累了。县图书馆主办书展时我写了一个条幅:“有书真富贵,无官一身轻。”其实我的一生并没当过什么官,只是一个文艺工作者,所以绝不会有失落感的。
一个同事任过局长,他退下来很有失落感,又跑到省城给一个大老板打工去了。他说:“租房一个月得一千多元,吃饭还得和民工一起排队吃大碗面,出外打的也得自己开支,就是挣上五千,也多余不了几个钱。”我劝他说:“还是回老家休息着吧。”他却说,“回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更孤独。像你又能写又能画又能歌善舞,有做不完的事,我回家就只能看电视”。想想也是,我们的一些干部,在位时摆官架子,不和人搭话,退下来人家也不搭理你了,当然会感到孤独。
我没当过官,就一直以一个业余作者自居,退下来反而感到轻松。前不久,我在平遥古城买了一张仿古画桌,又在乡下买回两个仿古太师椅,摆在书房里;又在书房正面墙上挂了一幅中堂画,是天津老画家穆宜林先生画的《龙凤呈祥图》,两边挂了桂林市一书法家写的对联“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这是我一生追求的一种境界,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我又在书架上放了想读的书,有姜德明、马未都、黄宾虹、周作人、加缪等人的,饭后泡一壶武夷山的新茶,读上几段,真是一种享受。
早上,我坐在画桌前临一阵名帖,写几个条幅。行书我喜欢王家父子的字,也喜欢郭沫若的字——董桥说郭沫若的书法像南书房的行走,有富贵气;也喜欢翁相国的字,他当过皇帝的老师,字很厚重,一本《翁同龢遗墨》,看得花团锦簇,飞红点翠,书房里有了融融的春意。隶书我喜欢伊秉绶的字、黄苗子的字,喜欢他们的横平竖直、内刚外柔,那种稚气的艺术趣味。我也喜欢张迁碑的厚重、拙朴。我家楼房的对面是一个大公园,公园里杂花生树、杨柳成荫、小河流水、空气清新,我每天早上写字时,公园里总有近百个妇女在跳集体舞,和着悠扬的乐曲、奔放的舞蹈,我的字也有了韵律,有了风味。我写的一幅隶书,竟入选了全国作家书画展,在南京、北京两地展出,并获了奖。有不少外地的朋友来信向我求字,还有汇款求购要收藏的。有时也画几笔国画,我喜欢黄宾虹、吴藕汀的写意画,那是一种文人画,寄托着一种人生的美好。
在职时忙忙碌碌、东奔西走;退下后心旷神怡,无俗事相扰,正好补读未读之书。加缪的书有大名,我却一本没读过。曾见报刊上介绍说有人专门收藏加缪的书,单《加缪全集》买了三种版本,正巧我新买了上海译文出的《加缪全集》——坐在明窗前补读,很是受用,他的《局外人》写得真是好,读了再读,回味无穷。冯梦龙的《山曲》、姜德明的书话、周作人的随笔以及我国台湾出版的历代女词人选集《众香词》和《古春风楼琐记》《普希金全集》也都是很好看的书。
我也喜欢上网,自己在网上办着“梨花楼”的四个博客,像是种了一片园地,逼着自己总写点东西。在凤凰网上看看新闻,在孔夫子网上买点旧书,在布衣网上会会书友,在强坛网上听听评说,在淘宝网上寻寻古玩,就“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了。
有时,也有文友来访,谈谈家事国事天下事,文事画事艺术事。闲时做做根雕,捡捡奇石,收收古董,打打桥牌,每天都觉得很充实。
天生自己就是个文人,那就做些文化人的分内事。文人的天地就是书斋,回归书斋,就是回到了心灵的故乡、自己的家园,那感觉,就像进了洞天福地,进了花圃园林。世俗的人是不会理解的,这也是江湖的人永远享受不到的一种清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