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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唱曲儿容易叠调难,学会唱曲儿解心宽。

河曲就是个唱民歌的地方,到了这儿如果不听上几首,那才是枉来一回呢。

我的河曲之行,每回都是伴着歌声来去的,有时欢、有时笑、有时泪、有时叹、有时默默无声……对于生养在这方水土上的人来说,“山曲儿”就像生命频谱的律动一样,终其一生相伴相随。可以这样说,它是河曲人对生活的别样表达,是直接从内心透出的最本真的抒发。

唱曲儿容易叠调难,

学会唱曲儿解心宽。

三十六张白纸糊斗方,

唱曲儿顶如说比方。

唱曲儿就是哥哥出口才,

你把那好曲子唱出来。

你要是唱曲儿拉开音,

唱上山曲儿大家来听。

就是这么一首“两句头”的简短民歌,便把河曲人为什么唱歌(“解心宽”)、怎么唱歌(“说比方”)、唱什么歌(“好曲子”)、唱给谁听(“大家来听”)等等都表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这些既是基本的也是终极的问题,在专家学者那里,却是要洋洋洒洒千万言以至用其毕生来探究的重大课题。河曲人说话特别吝惜,平常别人用几句话方能讲清楚的事儿,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却被高度概括成了简单的一半句,甚至几个字。如形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艰辛感受,只需两个字:“孤哨”。我上世纪八十年代第一次来到这里,经常被他们像压罐头似的“浓缩”了的“本地话”搞得云里雾里,很多时候要靠翻译才能弄明白。因此,我这样总结其特点:河曲人说话使用的是电报语言。而民歌这种方式恰好成了这富有嚼头的特质语言传情达意的最佳载体。一首乡野飘来的民歌,道出的却是丰富而至理的内容。民歌,是河曲人植入骨髓的生活凝练和情感律动。

河曲县城本来就不大,而与我结识的民歌手又多住在县招待所隔街的文化馆周围,只要招呼一声,他们便没有二话地“呼呼啦啦”来了。每次来河曲,我都会邀约他们聚聚,凡是在家未外出的都围在一张桌子上吃喝一顿,“闹腾、闹腾”,与这方水土交往初浅的人难有所知所觅。这里有个习俗,只要是挚情好友席宴相聚,有酒就有歌,你唱我对,酒流曲儿淌,好个畅快!我很享受这样的场面。每逢这时,人人都裹缠进了这情意绵延的“山曲儿曲儿”里,或喜或泪,或醒或醉……

华灯初上,招待所的一张圆桌上已拢满了人,他们是我邀来的老相识——老者年届七十有余、少者四十往上,都是县里有声望的“歌唱家”。众人面前,贾德义总是最活跃的一位。他原是县文化局领导兼文化馆馆长,可身上没有一丝的“官气”,瓶底儿似的眼镜架在鼻梁上,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的,多会见了都像个忙着跑场子的戏班子的班主。他从骨子里就是游走四方的“艺人”禀性,那血液里流动着的感性、活跃的细胞,只要一被触碰便会燃烧起来。老贾等不得你讲什么“开场白”,二指一捏端起酒盅,起身站立,伸出另一只手翻转挥拍先开了腔,那神情、状态绝不像上了七十岁的人——

一壶壶烧酒两个碟碟菜,

感谢你掌柜的好招待;

不唱三声唱两声,

叫人家还说咱就没出过个门。

一曲儿唱罢,大家盈盈笑脸映在酒中,端杯起身,齐饮而尽。这是晋陕蒙交汇区人们约定俗成的“规矩”,只要是歌唱得好,大家就举杯共饮;如果是二人对唱,一应一答,两句一个回合,谁接不住罚谁酒,都唱得上来就对饮;如若你来我往,应对精彩,歌至一段,曲儿至高潮,席间众人便会欢声赞扬,邀杯干尽。可别小看了这一盅烧酒,人生百态、世间冷暖、天地乾坤都融于其中,喝下去的是热辣辣的生活滋味,唱出来的是千转回肠的心绪情愫。这样的场面已不仅仅是表征习俗了,它鲜活生动地反映出了农耕文明与草原文明碰撞、交融所产生的独特地域文化。孕育了这一文化的母体正是长期生活于此的汉蒙民众,催生它并伴其成长的是上溯可自元朝“西去度荒”五百年的“走西口”生活。正因如此,我们在1985年便第一次提出,将其形成的文化现象命名为“西口文化”。

今晚,这桌席的“歌头”又是贾德义了,他常常会主动担此重任。“歌头”即众人之中带头唱歌的人,其作用是领唱、引歌、亮第一嗓子。能扮得起这个角色可不简单,不仅肚子里的歌多,“唱甚会甚”,还要有一定的“理论储备”,什么都能说出个“道道”来。老贾抿一口儿,喝干了酒,随手抹了把布满黑白胡茬的嘴,解释说:“这曲子是蒙汉调,主要唱在河那岸的内蒙古,过去在小酒馆小饭店里多能听到。不过,那都是即兴的,见甚想甚就唱甚。”贾德义所说的“蒙汉调”是上世纪早期以前流行于包头、后套、鄂尔多斯一带的民间小调,仅从名称上就不难看出这种艺术形式与蒙、汉两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以说它是两族人民长期交往共同创造而产生的。据此,足以见得两种文化在这方地域交融的深度。

歌一开了头,自然得有人应,不能让断了音儿,倘若无人续接那将是歌手的莫大耻辱。因有事缠身,急慌忙抢赶来仍迟到了的王永茂自觉亏理,闲言少叙,抢先应上了河曲的“爬山调”——

哥哥唱曲子怪好听,

好倒像二弦锯胡琴。

永茂十几岁就进了县“二人台”剧团,凭借天生一副男高音的漂亮嗓子,曾是唱红黄河两岸的“名角儿”。如今,他人至中年,底气依旧十足,爬上的高音儿好似要挑穿房顶。

贾德义见有人应对,而且还是自己主阵文化局时招入的队员,愈发抖擞起来,手指敲击桌子的棱沿儿,有板有眼对唱道:

哥哥唱曲子不好听,

你给哥哥我拉后音。

面对前辈,永茂目光里露出尊崇笑意,嘴上不敢有丝毫怠慢,紧接着调门儿又迎上去:

我给哥哥你拉后音,

三调三弯才怪好听。

贾德义更上劲了,干脆用手掌拍击桌面,扬直脖子回应:

红石榴开花丝穗穗,

咱二人唱曲儿一对对。

虽说这是老曲儿老词儿,可从不同人嘴里唱出来的意趣都别有味道。他们因时、人、情、景等等的不同而当场“自由发挥”,每每都有令人耳膜一震的新意与变化。老贾与永茂的对唱赢得了满堂喝彩,大家烧酒下肚曲儿上心头,人人都抖开了嗓子。于是,这餐桌变成了打擂的歌台,你吟我唱,一附一和,此起彼伏,一首牵着一首、一曲儿叠着一曲儿响彻整个屋子。

……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家唱着唱着就自然而然地拐到了表现“走西口”生活的歌曲上,这些“泪蛋蛋腌出的”曲调、唱句早已深深植根于河曲世代人的心中,成为流淌在他们血液里不可分离的生命基因。河曲民歌是在长时期的不同历史背景及多种条件下产生并发展的,而真正形成一种被社会公认的在一定区域内有广泛影响力的表演形式,或者说是被学术界承认的独立艺术门类,还要归因于近几百年来越来越盛的“走西口”生活。由于流动、交融,民歌从内容到表现形式都得到极大的丰富和演进,特别是围绕“走西口”的特定主题,人们将生活的种种体验及喜怒哀乐的情感表达都融于其中,再经过众人口口相传,不断补充、加工、提炼,最终达到对共有生活的感悟认知的共鸣,因而形成了以二人台《走西口》为代表的庞大的主题性歌曲体系。

可以说,只要是“走西口”所涉及的生活,从民歌中无一遗漏地都能听到。我们在1985年徒步“走西口”采访回来后,曾把收集到的民歌整理归类,发现那一首首出自众人之口、情景不同的“山曲儿”已不仅仅是乡亲们所说的“为的是解忧愁、解心宽”那么简单了,而是一部以音乐表达方式真实记录“走西口”生活及苦难的历史。如是,你便不难理解了,在河曲,只要遇有像老友亲朋聚宴这样的“歌友聚会”,一经搭上了“走西口”这声儿腔,就好似“水流千里归大海”一样收不住场了。

提起哥哥走西口,

止不住小妹妹泪蛋蛋流。

一把拉住哥哥的手,

说下个日子你再走。

一把拉住哥哥的手,

该叫你在呀该叫你走。

你要走来我不叫你走,

揪住你胳膊拉住你手。

揪住你的胳膊拉住你的手,

说不下个日子我不叫你走。

扯烂你的袖口我给你缝,

这一遭口外你走不成。

在民歌里,“走西口”从哥哥、妹妹淌着泪蛋蛋的一拉一扯中开始了。如此凄惨的场景,在从前那年月的河曲家家都有。“走西口”是春出秋回,每到“三春期黄风天天刮”的季节,男人们都将告别亲人离家出走。这时,一眼眼窑洞前尽是妻子送丈夫、儿子别母亲的情景,就像民歌里唱的“背起铺盖哭上走,泪蛋蛋滴得我抬不起头”。记得那年采访楼子营镇辛家坪村的民歌手辛礼生时,他说:“河曲这地势,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一走就塌咧!女人不愿意让走,男人也不想走,可没奈何呀!穷,不揽长打短挣下点钱可咋活啊!”辛礼生回想起年轻时跑口外的事“心颤哩”,他这样唱离家时的纠结——

叫一声妹子你不要哭,

哭得哥哥心难活。

守住妹子倒也好,

挣不下银钱过不了。

再不要难活再不要哭,

谁家的亲亲常守着。

一对对蛤蟆井沿上蹴,

哭成泪人人怎叫哥哥走。

“送男人出门,心里最难活的是女人。”南沙窊村有名的女民歌手狄兰瓣这样说,“男人一走至少一年,死活连个信也没有,这一走不知还能活着见着不。所以,把男人送走,女人总要赶紧爬上自家窑洞屋顶多眊几眼,直到连人影影瞭不见了还瞭……”这种情形下,女人嘴里唱出的山曲儿深情而悲凉——

山顶上刮风树林林响,

临走你才把我心卷上。

你走西口我上房,

手扳住烟囱泪汪汪。

哥哥走了妹妹瞭,

越瞭越走越远了。

哥哥走了二里半,

小妹妹还在房檐上站。

风尘尘不动树叶叶落,

真魂魂跟上你走了。

……

告别亲人,远离故土,为生活所迫的“走西口”人踏上了“难捞探”的艰辛路途。他们要渡过黄河,经陕西省府谷县古城乡的“口子”,入内蒙古鄂尔多斯(旧称伊克昭盟)的纳林,穿越库布齐沙漠进达拉特旗,再到达“走西口”人中转集散地包头。这是条先辈一代代踩踏出来的古道,被十分浓缩地称作“紧七慢八”,即去包头走得快要七天腿脚慢需八天,民歌是这么唱的——

头一天住古城,路走七十里整;

虽说路不远,跨了三个省。

第二天住纳林,碰见个蒙古人;

说了几句蒙古话,甚毬也没听懂。

第三天翻坝梁,两眼泪汪汪;

思想起小妹妹,痛痛哭一场。

第四天沙蒿塔,拣了个烂瓜钵;

拿起来啃两口,解凉又解渴。

第五天珊瑚湾,遇见个鞑老板;

问一声赛拜奴,给了碗酸酪丹。

第六天乌拉素,扯了二尺布;

坐在房檐下,补补烂皮裤。

第七天长牙店,住店没店钱;

叫一声长牙嫂,可怜一可怜。

……

“紧七慢八”来到包头,对多数“走西口”的人来说这仅是“暂存站”“歇脚地”。他们一般要在这儿停留一两天,做些零工短营生,挣上点盘缠再分散各路,去后套、五原、大青山等地,甚至更远的地方谋求各自不同的生路。黄河边的五花城是个“地又瘦又赖”的穷村子,过去年年都有大批“少食无燃”的百姓跑口外。1985年,我们在村西头的一眼窑洞里见到了村人举荐的“走西口”代表王老汉。他当年六十多岁,跑了三十多年口外,几乎做遍了所有“逃荒营生”。照老汉的话说是:“营生做遍,穷死无怨。”其实,这都是跑口外做苦力人苦中作乐的自嘲。不妨,让我们来听听他描述跑口外做“营生”的歌谣,从中不难看到逃荒人的苦难——

在沙梁锄麻子,

晒痛脖筋。

住沙滩睡冷地,

头枕砖头。

在荒盖掏根子,

自打墓坑。

到后山拔麦子,

两手流脓。

到后阴拉骆驼,

自带囚礅。

进后套挖大渠,

二鬼抽筋。

大青山背大炭,

压断背筋。

黄河上拉大船,

拔断儿根。

高塔梁放冬羊,

有泪难流。

东三天西两天,

无处安身。

饥一顿饱一顿,

饮食不均。

扔妻子别父母,

实在冤心。

……

“异乡孤人谁可怜!”就在男人为了全家生计而跑口外受苦受难的时候,守在家里的女人同样难活,携儿带老,挑水、砍柴、挖苦菜……家里家外甚都做。累了一天,到了夜深人静,女人的心还歇不下,失神望着孤灯只影,“牵魂魂”地惦记着自家杳无音讯的男人。南沙窊村的樊彩兰就曾以民歌倾诉了这样的内心独白——

大雁回家孤雁飞,

你走口外扔下妹妹。

阳婆一落点着灯,

灯看我来我看灯。

一对对枕头花顶顶,

一床床盖体(被子)半床床空。

提回盆盆顶住门,

摊下枕头短下一个人。

人家红火一串串人,

我好比孤雁入不了群。

……

奔波于“口外”的贫苦人,辛辛苦苦一年或几载的劳作,到了也未必能落下个“好下场”。每至深秋季节,也是返乡大潮涌动的时候,走西口人或怀揣血汗钱或肩扛背驮粮食往家赶,个个都想早些回到久别的亲人身边,老老少少热炕头地过上几天舒坦日子。然而,这回家的路并非坦途,拼死拼活挣来的“财”兴许是引来的“祸”。在库布齐大沙漠的西口古道上,常常埋伏着土匪拦路抢劫,不幸遇上的走西口人输掉钱财尚算走运,弄不好有人甚至会丢掉性命,落得个“人财两空鬼魂魂游”。河曲县岱岳殿村的二人台艺人李法子,就把自己跑“口外”卖艺谋生的生活及遭匪劫难的经历这样唱出来——

猫儿不急不上树,

唱曲卖艺糊口肚。

学会个唱曲儿穷打闹,

背起行头溜后套。

十六岁学会个打玩意儿,

张口饭吃在两嘴皮儿。

拉起四胡哨起枚,

唱起曲子刮野鬼。

低三下四进高门,

听不顺耳就挨棒棍。

穷人唱得穷心心气,

到处受人家富人的气。

走官场呀串“宝局”,

累死累活难讨吃。

跑一年口外卖一年艺,

强强地挣下身绵皮。

讨吃回来到沙蒿塔,

被土匪刁抢浑身剥。

走口外穿回双烂不塌塌鞋,

老母亲看见泪涟涟。

再不让卖艺刮野鬼,

吞糠咽菜守在娘眼皮。

……

然而,苦难深重的“走西口”人也有快活的时候,每到“挣下点银钱换回点面,匆匆忙忙往家返”的季节,当他们闯过险途安全回来时,就会唱起曲调轻快的“乐意调”,原先眼中“灰塌塌”的景物因此也变得美好起来,自己那贫瘠的乡村成了“青山绿水一座城”。辛礼生用他那比世界歌王帕瓦罗蒂还高八度的嗓音,动情地唱出当时返乡的心情——

割倒了糜子收倒秋,

跑口外的哥哥往回走。

前山后山二年整,

挣下了盘缠转回程。

三百里明沙二百里水,

五百里路途回家眊妹妹。

水流千里归大海,

人走千里踅回来。

不大大的小青马多喂上二升料,

三天的路程两天到。

五花城村的王老汉也用民歌道出了他当年回来时的喜悦——

千里雷声万里闪,

远路哥哥往回返。

一上坝梁往南看,

远远瞭见河曲山。

瞭见山来真高兴,

三步当成两步行。

远远瞭见五花城,

一路上盘问我家里的人。

再看看这时节的女人,当见到跑口外劳作的男人活着回来了,那重逢的欢愉难以言表,“泪蛋蛋打扑往外掉,又是哭来又是笑”——

开开门来瞭一瞭,

跑口外的哥哥回来了。

风尘尘不动树梢梢摆,

哪一股顺风刮回亲亲来。

夜影影下来认不得个人,

我想也不想是小亲亲。

双手手铺开二五毡,

接待咱的亲亲当如官。

跑口外的亲亲回了家,

小妹妹的心上开了花。

……

歌稠酒酣,满桌人一曲儿一杯都喝高了,可抒怀的情致未减。自称不擅唱“山曲儿”的时任忻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张森也不再“持重”了,晃着高挑的身子,频频举杯高歌。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在“装”,本是河曲人又在旧县镇当过书记,不会唱曲儿,鬼才信呢!不过,不论是歌还是酒,他怎能敌得过在座的同乡呢,只被“集中火力”了几个回合便醉得唱不成调调了。

见此情景,从来都是从头唱到尾,被人们叫作“歌疯子”的贾德义有些微微晃悠地站起身,拍拍头埋在胳膊里的张森,调皮地笑笑,口气诙谐地拉开腔儿——

烧酒本是五谷水,

先软胳膊后软腿。

烧酒本是白龙马,

没有三下两下你拿不住个它。

在大家开心而和善的笑声中,贾德义刹不住车了,酒喝下一杯再斟满,年轻时的精气神好像一下子都找回来了,近视镜背后那两只眼睛一眯一睁地继续接着唱——

酒盅盅不大通缸房,

乌梁素海不大通着太平洋。

信用社不大通的是银行,

干部不大通着党中央。

……

这时,向来慢声慢语的韩运徳手指微颤地端起酒盅。他是县文化馆退休职工,年近七十岁,头披白发,一辈子搞民歌收集和创作,仅他自己谱曲儿填词的民歌就有厚厚的八大本共两千多首。因痴迷于河曲民歌,他至今还是孤身一人,蜗居在旧庙一角的一间小房里。老韩是河曲民歌手中很特别的一位,在演唱方法和音乐的处理上独具风格,他唱歌时声不在高、不在亮、不在飘,而在声调的沉稳、气吁的变化、吐字的韵味。听他唱歌,特别是当他把调子委婉地拉得很长很长的时候,你总有一种被揪住心的感觉,泪水不由地就流出来了……

盘算起亲亲走口外,

泪蛋蛋流得抛一怀。

山在水在石头在,

人家都在你不在。

说起我难来真是难,

泪蛋蛋好比水推船。

泪蛋蛋本是心上的油,

谁不难活谁不流。

韩运德说,唱民歌关键在一个“情”字,只有用心体会到了才会感动人。河曲民歌都是从现实生活中体验得来的,表面听起来似乎没啥出奇的,但要细细品咂就会觉得很有嚼头,其实它是经过人们千锤百炼得来的,声声字字都很讲究,也有韵味。不怪,解放初期有位大作家听了河曲民歌,完全折服了,感慨道:河曲民歌可以与贝多芬的交响乐媲美!而说到歌词,我自愧不如……

这位作家道出所有去过河曲的文化人的感叹,仅举一例便可为证。如“有”字,通常看来它并无多么奥妙,运用时也无甚不寻常之处,而在河曲民歌里有这么一句:“人家都说咱二人有。”谁能想到还能这么用!“有”放在这个“句眼”上顿时意境大为不同,有什么?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给人无尽的可能和想象空间,使文字的表现生发出了巨大的张力,极富弹性;接着,民歌的下一句却一转:“可是咱二人还没揣过手。”多么妙呀,令人不能不叹服!就上面韩运德唱的那首“山曲儿”也是一样的耐人寻味——“泪蛋蛋本是心上的油”,这哪里是仅仅比喻流着的泪呢,分明是河曲人对自己民歌的形象概括,其实唱词里就有“山曲儿本是哥哥(妹妹)心上的油”之说。油,在过去那“少吃无燃”的年月可不是个简单的概念,它像金子一样珍贵,要获取它得从产量极低的胡麻籽里榨取精华。当时莫说食不果腹的平民百姓,就连日子殷实的地主老财平日也见不到几滴油星子。可见,河曲人把民歌比喻得多么深切!这“心上的油”就是人们饱经生活磨难而长久积蓄于内心的情感宣泄与抒发。正如先人在论述音乐的起源及与生活的关系时所讲的——“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

民歌,是来自民族心灵的声音!

附录:走西口的歌

尔下家人哭上走

自古河曲保德州,

十旱倒有九不收。

女人无奈掏苦菜,

男人被逼走口外。

缺吃短穿难糊心,

娃娃饿得成天吼。

大大妈妈犯了愁,

一家老小怎相守。

一天一顿糠菜粥,

浑身瘦得像只猴。

拿起狠心走西口,

泪蛋蛋不住往下流。

走三步来一回头,

尔下家人哭上走。

生离死别泪淹心,

好比大火浇上油。

你叫妹子多操心

你走那天没对妹子讲,

从早起我等在你半后晌。

你走那天没对妹子说,

从早起我哭到阳婆落。

你走那天刮了一场风,

黄土淹漫路难行。

你走那天刮风天,

风沙沙打了你毛眼眼。

你走那天天有些阴,

你叫妹子多操心。

你走那天泪双流,

你叫妹子真担忧。

你走那天没吃饱,

心疼得妹妹我哭了。

你走那天心烦恼,

我一直瞭到你阳婆落。

你走那天心情赖,

深知你对妹妹的爱。

妹妹既和你成亲,

你就是妹妹最亲的人。

光景逼得两分离,

好像大树剥了皮。

你想我来我想你,

隔山隔水难相会。

想你念你盘算你,

但愿你挣钱早日归。

千言万语一句话,

穷日子逼得没办法。

泪蛋蛋本是心上的油

盘算小亲亲他走口外,

泪蛋蛋流得抛一怀。

你走口外我上房,

手扳住烟洞泪汪汪。

山在水在石头在,

人家都在你不在。

你走在大青山伙房里闪,

我守在家里受艰难。

十冬腊月数九天,

深沟里担水谁可怜。

说起我难来真是难,

泪蛋蛋好比水推船。

泪蛋蛋本心上的血,

泪蛋蛋好比水推船。

泪蛋蛋本是的油,

谁不难活谁不流。

一拉一扯好难活

三春期黄风天天刮,

正遇亲亲难活你走呀。

刚刚回来又走哇,

实心实意扔我呀。

担起担担你走呀,

扔下小妹妹谁搂呀。

哥哥走呀妹子拉,

一拉一扯好难活。

十指连心怎离开

鱼离水坑树剥皮,

死好分离活难离。

三春期黄风九十月冰,

你走我在怎安身?

葫芦开花拉长蔓,

挖心要命离不转。

哥哥走呀妹子在,

十指连心怎离开?

挣不下银钱过不了

叫一声妹子你不要哭,

哭得哥哥呀心难活。

守住妹子倒也好,

挣不下银钱过不了。

再不要难活再不要哭,

谁家的亲人常守着?

一锅锅猪肉半锅锅油,

哭成个泪人人怎叫哥哥走。

一对对蛤蟆井沿上爬,

哭下了那病痛该叫哥哥咋?

笑盈盈亲亲两分开

红瓤瓤西瓜刀杀开,

笑盈盈亲亲两分开。

绿茵茵韭菜炒鸡蛋,

绵溜溜亲亲怎离转。

高山上滴水穿窟窿,

软话留不住心硬人。

东山杏树西山上桃,

一对对分成单爪爪。

红火了一夜你就走,

你真是一条偷吃狗。

你心上难活我就愁,

有三分奈何不想走。

前三天说后三天走,

走得妹妹肉呀呀抖。

后四天不走如今走,

这地方哥哥没守头。

一霎时听说哥哥走,

脚板板踏在炉圊头。

哥哥要走你不要留,

留得时长要出鬼头。

三春天黄风刮满沟,

哭成泪人人你怎走?

能走平地不爬那坡,

事眼儿箍住不由我。

插住大门放开那狗,

说下所以然你再走。

一把抓住亲亲的手,

有钱没钱不叫你走。

跑马马白云灰搅白,

这一遭走了甚会来。

二饼子牛车七根衬,

这一遭一走没远近。

葡萄开花圪抓抓多,

扰乱心思你记住我。

这一回哥哥真走呀,

我走又不是扔你呀。

你要走来不叫你走,

一把我拉住马扯首。

哥哥起身你不要留,

留下恐怕要添忧愁。

西北大风好好儿刮,

天留人留明儿再走。

眼看阳婆婆落山了,

哥哥要走迟不如早。

青石板栽起石榴树,

实心留哥哥留不住。

哥哥难活妹妹难受,

你叫哥哥我没活路。

大白天刮风黑夜晴,

你走了妹妹怎安身。

雁飞成行落下一片,

哥哥人走情不能断。

秋后的蚂蚱不跳呀,

你走了妹妹没靠啦。

咱二人虽是要分离,

回来了好好来眊你。

房檐上流水桶来接,

这遭走得我心不歇。

枣骝马掉头撅缰绳,

我打发哥哥快起程。

葱花花拌汤调上油,

热乎乎喝完你再走。

枣骝马吼了两三声,

吃喝得香美坐不稳。

抹一抹嘴擦一擦手,

逗一逗妹妹你再走。

把哥哥送在大门口,

亲上两口揣一揣手。

桃树杏树海红子树,

妹妹的恩情你记住。

哪怕我走到天边子,

妹妹挂在我心尖子。

天河水隔在两头起

大青山上卧白云,

难活不过人想人。

你在东来我在西,

天河水隔在两头起。

走口外的哥哥离开家

三春期的黄风天天刮,

走口外的哥哥离开家。

哥哥走来妹妹瞭,

泪蛋蛋抛在大门道。

瞭见哥哥上了船,

手巾巾揩泪擦不干。

哥哥走来我上房,

两眼通红泪汪汪。

丢不下妹子再站住

鱼离水坑树剥皮,

死好分离活难离。

哥哥走了妹子在,

十指连心怎离开。

走三步来退两步,

丢不下妹子再站住。

瞭不见妹子山挡住

青山那个绿水一道道沟,

尔不下妹子哭上走。

瞭见那五花城起了雾,

瞭不见妹子泪遮住。

走前山来瞭后山,

瞭不见河曲好心酸。

你打光棍我守寡

你走你那口外呀我在我的家,

你打你的光棍呀我守寡。

你走你那口外呀撂下一道踪,

竹篮篮打水呀两头空。

人家都在你不在

盘算起亲亲跑口外,

泪蛋蛋流得抛一怀。

刮起东风水流西,

看见了人家想起了你。

山在水在石头在,

人家都在你不在。

你走口外上后套,

扔下妹妹真孤骚(哨)。

你走口外没安住家,

留下我少吃无燃怎生活。

人儿一走把心拽走

三春期黄风飕飕噜噜那刮,

走口外的哥哥离不开家。

哥哥走来妹妹瞭,

泪蛋蛋抛在大门道。

瞭哥哥瞭得上了房,

手扳住烟囱泪汪汪。

东湾湾流水西湾湾树,

瞭不见哥哥山挡住。

人儿一走把心拽走,

哥哥出了那“滑石口”。

快刀刀割不断牵魂线

满天星星朝南落,

你走我在好难活。

秋后的蚂蚱不跳啦,

你走了妹妹没靠啦。

你走口外做你的工,

扔下小妹妹真伤心。

苍耳苗开花人不见,

快刀刀割不断牵魂线。

牵魂线好比猴儿筋,

一阵阵紧来一阵阵松。

牵魂线好比胶皮带,

越拉越长越是个耐。

一不用绳绳二不用针,

长线线拴的两颗颗心。

天刮东风水流西,

小妹妹我在家魂跟上你。

月亮在前星在后,

真魂魂跟在你身左右。

二套牛车慢慢游,

真魂魂跟在你身后头。

二饼子牛车慢慢走,

魂灵儿跟你在西包头。

荷叶叶绿来荷花花红,

你走我在丢了魂。

山顶上刮风树林林响,

魂灵儿就在你身上。

前山后山山套山,

牵魂线拉在后套山。

背起铺盖哭上走

跑口外跑得我心惨了,

一出罗门泪往出抛。

一出罗门掉一掉头,

扔不下妹子我不想走。

走一步,挪一挪,

扔不下妹子无奈何。

走三步,退两步,

腿把把好比绳拴住。

走三步,退两步,

扔不下小妹妹又站住。

走三步,退两步,

没钱才把个人难住。

背起铺盖哭上走,

泪蛋蛋滴得我抬不起头。

光景迫下跑口外

人家有钱不离家,

穷汉没钱到处刮。

上了城关就坐大船,

盘算起穷日子好心惨。

一上三道堰掉一掉头,

瞭不见河曲呀泪长流。

三道堰打尖正晌午,

想起咱家来心上哭。

烂大皮袄顶铺盖,

光景迫下跑口外。

十指连心离开

鱼儿离水树剥皮,

死好分离活难离。

三春起的黄风九十月的冰,

你走我在怎安身?

葫芦一花拉长蔓,

挖心要命离不转。

哥哥走呀妹子在,

十指连心怎离开?

这一回走了甚会儿见

石榴榴开花石榴榴树,

实心心留你留不住。

背起了铺盖妹子给你说,

挣钱不挣钱早回来。

走东呀走西你走圪,

走在哪里也想我着。

抽一抽袜子抽一抽鞋,

半路上想家你就踅回来。

高山流水一条条线,

这一回走了甚会儿见。

人在外前心在家

人在外前心在家,

家里头丢下一朵花。

两眼眼窗窗糊玻璃,

见不上笑盈盈在哪里。

骑马不骑那带驹驹马,

马驹驹想娘我想她。

跑口外跑得心惨了

跑口外跑得心惨了,

一提跑口外泪往出抛。

一出罗门拧回头,

丢不下妹妹不想走。

走一步、挪一挪,

尔不下妹子没奈何。

走三步、退两步,

牵魂线把我心绞住。

走三步、退两步,

没钱才把人难住。

背起铺盖哭上走,

泪蛋蛋滴得我抬不起头。

跑口外跑得我心惨了

青石板栽葱扎不下根,

十七上跑口外到如今。

人人都说跑口外能吃饱,

跑口外跑得哥哥心惨了。

青石白石马牙石,

酸甜苦辣压菜石。

东三天西两天无处安身,

饥一顿饱一顿饮食不匀。

干红豆豆撒粗糠,

万般无奈逼在这路上。

单帮孤人受人家气

我来这地方没一亩地,

单帮孤人受人家气。

家里头没钱借下人家二斗米,

立逼下当长工顶工给。

头枕石头身铺砂,

不揽长工不由咱!

打罢二更收工啦,

鸡儿不叫又明啦!

半夜睡下五明头起,

揽长工受的是牛马罪!

拿起鞭子扛起犁,

黄风黑土咋耕地?

白灵子雀儿绕天吼,

不明走在地里头。

拿起鞭子放下犁,

露水湿在半大腿。

手捉住犁拐拐鞭打上牛,

由不住个瞌睡由不住个愁。

手提鞭鞭吆上一犋牛,

泪蛋蛋滴下满道沟。

春期耕地累断腰,

夏天锄地赛火烧。

拔一把麦子看一看手,

有钱的不知受苦人苦。

清早受到阳婆落,

今儿恼明儿骂不想要。

人走千里踅回来

割倒了糜子收倒了秋,

跑口外的哥哥往回走。

三百里明沙二百里水,

五百里路途回眊妹妹。

水流千里归大海,

人走千里踅回来。

不大大的小青马马喂上二升料,

三天的路程我两天到。

讨吃要饭回口里

黄毛儿旋风灰突突的天,

走了一羊口外没挣下个钱。

二月里走了十一月里回,

八个月强强拧下五斗米。

勒紧裤带放开腿,

讨吃要饭回口里。

什么人留下个走西口

黄龙湾湾河曲县,

三亲六眷漫绥远。

二姑舅呀三老爷,

八百里河套葬祖先。

千年的黄河水不清,

跑口外跑了几代人。

娃娃走成个朽老汉,

走来走去还是个穷光蛋。

走一辈子西口守一辈子寡,

死活难到一搭搭。

寡妇上坟泪长流,

什么人留下这走西口。

谁家的亲人常守着

叫一声妹子你不要哭,

哭得哥哥心难活。

守住妹子倒也好,

挣不下银钱过不了。

一锅锅猪肉半锅锅油,

哭成个泪人人怎叫哥哥走。

再不要难活再不哭,

谁家的亲人常守着。

扇熄油灯光亲了个嘴

阳婆婆落西出在那来,

回来了跑口外的小亲人。

跑口外的哥哥回了家,

小妹妹心上乐开了花。

双手手端来一碗水,

叫一声哥哥你润一润嘴。

脱了鞋袜上了炕,

一床盖体伙盖上。

扇熄油光亲了个嘴,

一黑夜拾翻得不瞌睡。

叁灯瓜瓜点灯半炕炕明,

烧酒盅盅挖米不嫌哥哥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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