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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显奇能展臂出竹镖 撞彩舆扬鞭来古刹

这时,秦飞已解下一匹马来,叫小常随先走了。他很想上前跟这两人讲几句江湖话,总是别伤和气好,他们要拿锤打了贝勒爷,那就如同打碎了自己的饭锅;要叫贝勒爷拿锤打了他,可又给自己得罪江湖的朋友。于是,他就向那两个人先笑了笑,想要说话,不料那两个人正在喝酒,正在自己称道自己的字号,自己跟自己发脾气,一点儿也没瞧见他;他算是白笑了,落得很难为情。

而在这个时候,那已经得了一块银子的卖唱的父女坐在道旁,把买来的一个包米面的饼子分着吃了,现在又走了过来。这父女毕竟是江湖的流浪人,他们来到这个地方大概没有多久,所以不认识那神枪小二郎胡七,更仿佛是没看出这两个人都是正在急气烦恼,想要找人拼命。他们父女却又偏偏走到了近前,痨病鬼又拉起了呼呼儿,呜呜呜呜的调子十分的悲凉,那女儿又敲板唱着:“金牌呀唤来,银牌呀!寒窑里,又来了王宝钏……”

黑圆脸的卢二当时更为大怒,呵斥着:“你娘的唱什么?”当时跳将起来,抡起了链子锤,向着那小女孩儿就打。允贞急忙奔了过去,将那小女孩儿拉开,幸是没有打着。卢二怒问他道:“干你什么事?你是干什么的?”说着,哗啦啦地重又抖起链子锤,猛向着允贞打来。允贞却向后一退步,回手也抄起来链子锤,向他去打,彼此倒都没有打着。

黑圆脸卢二就向道旁一跳,点着手说:“你来吧!老子人称金锤太保卢成甲,那飞锤庞五就是我的师弟,在镖行中老子出过大名,远近无人不知!你是哪儿来的小辈?欺负了我的朋友,老子正是来找你!你还敢这么大模大样的?”

秦飞又直摆手,嚷着说:“朋友!你这样一说,咱们是一家人了!有话请对我讲……”但允贞已经抡锤追了过去,向卢成甲打去,金锤太保也以锤相迎,哗啦啦,两条铁链同时响,一对甜瓜似的铁锤互相砸。卢成甲的锤不是瞎抡的,他先用的是“乌龙探爪”,直向允贞击去,但是被允贞闪身躲开了。他又用“流星袭月”,用锤去击允贞的面部,但同时允贞的锤也飞过来了。允贞本来没练过这种家伙,但他也不是胡抡,他是仗着力气浑雄,而手法又准确,当时两条铁链就绞在了一起,两个锤就跟纽扣似的互相结了起来。但这却不能够像那皮鞭,因为铁链极滑,一抖便又散开了,于是允贞又抖锤来打。

卢成甲急忙闪开,向旁跳了两步,然后再用力地抡锤。这锤自远处抡来,就好像风车似的,呼呼地带着风,直向允贞砸来,允贞赶紧向旁去躲。而这时那神枪小二郎胡七已把马鞍下挂着的扎枪摘了下来,以“恶蟒钻身”之式向允贞的后心就扎;允贞赶紧向旁飞蹦闪开,同时抡锤,去打胡七。胡七身闪枪进,允贞劈手就抄住了;二人正在相争,不料卢成甲又抡锤击到,一锤没打着,又把锤哗啦啦地抖起。

允贞这时真有点儿“一人难敌二手”,同时又有十余个人都抡刀舞棍的自西边跑进了这个镇市,其中就有那飞锤庞五;原来他们也找到这里来了,并且勾来了这么多的人。秦飞也慌了,赶紧又去解马,并嚷嚷着说:“爷!咱们快走吧!”允贞却仍与胡七同揪着那杆扎枪,但是谁也夺不过谁。

此刻金锤太保卢成甲的精神陡起,一面向他那些伙伴招着手,喊说:“快来!快来呀!”一面又把链子锤直直地抖起,像一杆铁棍似的向允贞砸下。但是他并没有打得准确,因为这时候突然由旁边飞来了一个短短的好像一支“竹镖”似的东西,正正击中了他的眼睛。卢成甲的这只眼立时就睁不开了,他刚要喊骂,还没喊出来,第二支“竹镖”突又飞来,又正射中了他的另一只眼,两只眼睛全都睁不开了。他刚要跑,允贞整抡起来了一锤,就盖着他的头砸下,他便哎哟一声,身子倒下,脑浆迸流。

而这时那个十一二岁的卖唱女孩,突地跳了过来,急忙由地下拾起了她的那两根竹板(即“竹镖”),拾得真快;这时允贞的锤还在抡着呢,她却敏捷地拾到手,跑开了,跟着她的父亲走了,一点儿也没受“误伤”。

此刻,神枪小二郎已将扎枪松了手,允贞又得到了这杆家伙,他把链子锤反倒掖在腰带上,而“梨花乱点头”地就抖起了枪。胡七可早就跑了,庞五却大喊着:“出了人命喽!打死人啦……”可是哪个还敢近前?

那边的秦飞也上了马,又嚷叫着:“还不快走吗?爷!咱们还不快走?”这时允贞却像是发痴了,他向地下去看,已找不着那两根竹板(“竹镖”);向两旁去看,也不见了那卖唱的父女的踪影。

庞五又说:“姓黄的!你留下名字吧!反正你已打死人了,我们也不跟你斗了,自然会有人来找你。”

秦飞又嚷着:“走吧!走吧!还不快走吗?我的爷呀!”允贞却像是都没听见,双手握着扎枪,惊讶地瞪着眼,向四下里寻找着什么。秦飞这才猜出来,就说:“那唱梆子腔的小姑娘,早就跟她爸爸往南去了!”允贞一听,这才急急地来上马。

但是那庞五等人又站在远处让他留下名姓,小饭铺的伙计也跟他要钱,秦飞便扔下了一串钱在地上,又向那边的人说:“我们掌柜的叫黄四爷!外号叫九条腿……”他慌张之中把话都说错了,要改可也来不及,因为这时他的贝勒爷早就骑着马往南去了,他得赶紧去追。

这时允贞已催马出了镇市,这个镇市也没有官厅,所以他打死了人,竟没有人来拿他,他也好像是已经忘了刚才把人的脑瓜用铁甜瓜给砸破这事了。他的马随向前走,两只眼却不住地往野地里张望,秦飞赶了上来,喘息着,又叹息着说:“我的爷呀!”

允贞却问说:“你何至于这样惊惶?”

秦飞说:“您把人都打死了,我怎么能够还不惊惶呀?在京里,你爷杀个人不要紧,因为爷您是王爷,杀了人可以不偿命,无奈现在可是出来了!您又不肯通真名、道真姓,谁能够知道您是贝勒呀?万一遇见个铁面无私的官,跟包公一样,那时就是凤子龙孙他也不饶,您受得了吗?现在赶快走吧!”

允贞却摇头,说:“现在不能走,你再帮助找一找刚才唱梆子腔的那父女两个!”

秦飞更着急了,连说:“咳!咳!您找那个拉呼呼儿的痨病鬼跟那个小丫头干吗呀?大概您是因为刚才那小丫头用竹板打了那小子的眼,就认为他们也都是豪杰、侠客了?咳!那是您想错了!凡是走江湖混饭的,无论老小,都得有两下子特别的玩意儿,叫爷拉呼呼儿,爷您会吗?您一定不会,那痨病鬼可拉得真不错。那小丫头板儿也敲得有板有眼的,后来她用竹板当作飞镖,可也不见得她就会武艺;那不过是江湖上的玩意儿,我曾看见过比她打得还准的呢!”

秦飞虽然这样说,允贞可还是不听他的话,非要找那父女不可。秦飞就又说:“爷不必忙!他们父女是走江湖的,早晚一定还能跟咱们遇见。那小丫头总算有良心,她拿两个竹板儿救了爷的驾,将来再见着她的时候,再赏她几钱银子也就得啦,何必这么忙忙地去找他们?”

允贞却不听,又要回那镇市,秦飞急忙摆着手,说:“那儿可不能回去!咱们……哎呀!爷的那个小常随他往哪儿去了?”

在这茫茫的大道上,在这四周禾苗不很高的旷野上,哪儿也没有那小常随和马的影子,他竟失了踪。秦飞最着急的是小常随还带着行李包袱呢!包袱里是由府里带出来的盘缠,金银还能够少吗?如今要是丢了,可还怎么吃饭住店?那时爷可就成了穷爷了。他一个钱也没有,恐怕也未必愿意回家,还得去访豪杰;我虽然身上也带着点儿“贴己”,可是我供得起他老人家吗?所以秦飞非常的着急,赶紧请允贞同他去找那小常随。

他们走出了很远,又折回来,三十里以内,还有几处村镇,他们也都去过了;并且秦飞提心吊胆地跟很多种地的、走路的、赶驴的、开店的,连推磨的老娘儿们全都打听过了。他又怕有人认出来,他跟着的这位爷就是那打死人命的,所以他就谦恭和蔼,样子十分着急,一直问:“借光!没看见有个骑着白马的十五六岁的小孩子吗?穿着灰大褂、青坎肩,戴着瓜皮小帽,长得很秀气,说北京话,像个小常随似的;马上带着黑布的两个大包袱……”人家可都摇头,说是“没看见”。

允贞又亲口去打听:“你们看见唱梆子腔的父女没有?”人家更都摇头。秦飞更着急了,心说:您不找您的小常随,可专专地打听那父女干什么呀?真是的!可是,允贞现在是一心一意要找那卖唱的父女,失了踪的小常随,他可不管了。

这样各处找着,天色已经黄昏了,小常随和那父女全都没有踪影和下落,允贞就微笑着说:“他们必是一同走了!找到那父女,就必定能找着那常随。”

秦飞却摇头,说:“那父女要真是拐子,还不至于那样穷啦!再说小常随也不是傻子,那丫头又不漂亮,他哪能就跟着他们走呀?除非他们是‘拍花子的’,可我想……”秦飞想着是被那飞锤庞五的伙伴们劫去了人马和财物,他可没敢说出来,因为怕是一说出来,允贞更得不离开这儿了;可是不离开能行吗?在这儿已经拿飞锤打破人家的脑袋啦!

秦飞是心里矛盾,又不敢在这一带地方停留,可又希望找着那小常随;允贞却是神情更显得反常,有时自向自微笑,有时又微叹,仿佛错过了好机缘似的。

天黑了,星星都出来了,他们只得在另一个镇市上找了一家店房。这里,距离今天允贞打死“金锤太保”的那个地方,不过二十里,大概还没有离开大名府的地面,秦飞真不放心,而这个镇又是个大镇。这店也不小,他们找的是小间屋子,允贞叫店家给做好饭菜,秦飞心说:你哪儿有钱呀?因此他就提了提:“外边本来没有什么豪杰侠客,再说,要是小常随从此丢了,盘缠也就算全都丢了!我倒幸亏还带着几两银子,够咱们回京里去的……”不想这话刚一说出来,允贞立时就跟他瞪眼,吓得他也不敢再说了。

允贞的宝剑本来是叫小常随拿着的,现在也同时失踪,现在所有的就是他夺来的大扎枪跟链子锤,但他的意气更为骄傲,胆气更壮,一点儿也不将就。用过了很好的菜饭,他就独自出了屋,在院中、在店外、在镇街上走了半天,直到二更时候才回来;他显出很失望的样子,却又不住地微笑着。夜里秦飞愁得简直睡不好,允贞倒似乎睡得很香。

起来时天色已大亮,秦飞就叫来店伙给打洗脸水、沏茶,允贞还要吃早饭。秦飞看那店伙的神气有点儿可疑,因为他不住地打量他们;允贞吩咐他“做两盘好菜,吃馒头”,他答应得也不痛快,秦飞可真有点儿身上发冷,暗说:不好!

他硬着头皮走出了屋,就见院中和门外站着好几个都是头戴红缨帽、腰上挂着刀的官人,他赶紧跑回来悄悄地告诉了允贞。允贞却是毫不惊恐,只不过站起身来,说:“咱们走吧!”秦飞一听更着了急,因为他希望允贞出去见着官人,索性说明白了他是个贝勒,是当今“万岁爷”的四儿子,那还能有什么事儿吗?不想爷是要“溜之乎也”,到了这时候,连我“九条腿”也跑不开呀!

此时,只见允贞从容地穿上了那件大褂,但是把他里衣所系的一条青色绸带抽出,系上大褂,挂上了链子锤,然后又掖起大襟,便手提扎枪,昂然出屋。官人们都在院中,正等着他出来呢!何况飞锤庞五、神枪小二郎也全都来了,都指着说:“就是他!就是他!”当时官人就抖动了锁链。

允贞却神色不变地摆了摆手,问说:“你们知道我是谁?”

官人说:“管你是谁?你打死了人命,就得锁你!”

允贞却从怀里掏出来一挂数珠儿,给官人看。这数珠是用一百〇八颗又圆又大的珍珠串成的,珍珠还在其次,穿珍珠所用的线却是黄绒所捻成的,还垂着黄穗子。官人们当时就有点儿发怔,旁边的秦飞可喜欢了,心说:还是我的爷阔,原来身上还有好东西!他就赶紧去解马。

神枪小二郎胡七、飞锤庞五等人却都不认识这种东西,还跳起脚来喊嚷着,说:“你还想跑吗?你杀了人得抵命!”允贞却提枪向外就走。秦飞是已经牵着两匹马,呼啦一声跑出去了,官人们急忙跟着追出,问允贞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得说明来历才行!”允贞却说:“叫你们的官到京城皇宫里去找我吧!”说时跟秦飞都上了马,又把那挂珍珠的念珠收在了怀里。

飞锤庞五却向官人说:“别信他的!他不但是个杀人犯,还是个贼!那珍珠大概是我保的那客人的货……”官人们也觉着允贞可疑,当时又亮出刀来拦他,允贞却不顾一切地走去了。

他的马在前,秦飞的马在后,都跑得飞快;庞五等人临时由店里抄了别人的马,在后面就紧追。允贞还要抖枪拨马回去与他们厮杀,秦飞却连说:“不可!不可!官人也骑着马追下来了!还是快点儿走吧!”允贞回首看看,见果然有官人骑马追来,并高声叫着说:“你站住!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说明白了,就不能够叫你走……”允贞跟秦飞的两匹马便跑得愈加快,当时荡起来多高的尘土。

秦飞回首看看,只看见滚滚的土,却已经看不见那几匹追他们的马了,就向前叫着说:“爷!慢一点儿走吧!他们大概是不追啦!”连喊了两声,也没见允贞回头,也不知道他是听见没有。而这时候马已放了缰,要想收住就很难了,秦飞无法勒住他这马的缰绳,只好两条腿用力踏蹬,紧紧地夹住了马的肚子,以免从马上摔下;同时,就见允贞的那匹马真跟活龙似的,跃跳如飞,离着他越来越远了。

眼前是一座土岗,虽不大陡,可是马也应当到此就站住了,可是不行,原来允贞已将缰绳扯断了。他的这匹铁青色的大马,越发疯了似的,就直冲上了土岗;到了土岗上,忽然它又看见了一样“差眼”的东西,就更惊了,尥起蹄子就向下跑。此时允贞实在危险,力气要是差一点儿,身手要是迟笨一点儿的,就非得掉下来,滚下坡去摔死不可。

原来这时,下面正有一顶彩轿往上走来,那红色的彩轿,铜的轿顶,映着朝阳闪闪夺目;更加着有几个人打着招展的龙凤旗,敲着铜锣,吹着笙和唢呐。本来这是娶亲的,可是把允贞的这匹马给惊着了。这匹马被惊得飞奔而下,它大概也收不住蹄了。同时那吹乐器的、抬轿子的一些人想要慌忙躲避,也已经来不及了,当时马就撞在了轿子上,连人带轿全都撞翻了;允贞也几乎掉下马来,幸而他抓住了马鬃。

这匹马大概把头撞得不轻,下了这座土坡,又跑了不远,它就自动站住了。允贞这才下来,他气得真想拿链子锤把马头打碎,但是见马身上的汗就跟水似的直向下流,自己的手里也拔下来了一大把鬃毛,他对于这匹马又觉着有些怜惜。回首再去看,见那顶彩轿已被撞倒了,现在还没被抬起,大概是把轿杆子给撞断了,可也不知轿子里坐着媳妇没有;如果要再坐着人,那可真抱歉,还能够不撞伤了吗?

那些个抬轿的、吹乐器的、打旗子的都在那土岗上聚在一起,多半不是在救那受伤的人,就是在绑那轿杆了。秦飞也骑着马越过了土岗,还没有走到临近,他就着急地大声嚷着说:“爷!您还不快走吗?又闯出祸来了!”允贞原想过那边去看看,但听了这话,他不能不上马再走,但马可迟缓得连走都走不动了。

秦飞来到,就连声叹息着,说:“真倒霉!真倒霉!这可怎么办?爷!

我斗胆该死,我说一句话吧,您简直不能走江湖,您只能在京里当王爷!”

允贞也不生气,因为自己心中也诚然有点儿负疚,诚然有点儿惭愧。

秦飞又说:“您简直不成……”这“不成”二字却招起了允贞的恼怒,因为他如今走江湖,寻奇士,受艰苦,就希望的是将来成功,得到帝位,秦飞竟敢说他不成,这不是触犯了他的忌讳吗?他立时怒斥道:“住口!你竟敢说我‘不成’?你太放肆了!走开!你走吧!我一个人哪里都能够走,用不着你跟着!”

秦飞又赶紧连声说着:“嗻!嗻!嗻!”并赶忙解释说:“我真不敢说爷!我是真着急!您想想,小常随也丢了,在那边又打死了人,在这里又把很漂亮顶年轻的新媳妇给撞伤了……这自然也不能够怪您,可是咱们也太有点儿倒霉啦!”允贞怒声说:“走!不要多说!”秦飞只好又连声地应着:“嗻!嗻!嗻!”并不住地回首去看,仿佛他是很心痛那边受了“无妄之灾”的新媳妇。

允贞的马仍在前走,他的脸上也不显得怎么懊悔,或是生气、忧愁,他只是东瞧西望,仿佛还是在寻找镇市;干脆,他大概是还打算找着那卖唱的父女!秦飞又不住地在暗暗叹气:他真后悔!不该给爷出主意,叫他打江湖。现在爷倒是按着话办了,可是,就跟着他惹麻烦吧!今天撞了新媳妇,明天就许撞了老太太。虽说爷身边一定有好东西,凭那串珍珠念珠,要是变成钱,也能够走遍天下,还花不了;那珠宝客人洒的那一包袱珍珠算什么,那还真不过是黄豆呢。所以,盘缠的事,大概还真不用发愁。昨晚住店吃饭,今天早晨一跑,结果是一个钱也没花;如果天天要是这样,更省了盘缠,反正大概用不着我的“贴己”。只是爷的武艺有点儿不叫他放心,因为像这样殴伤人命,撞倒花轿,不遇见侠客便罢,遇见侠客就得对他绝不能饶。侠客都是好管闲事,好打不平,像那唱梆子腔的父女怎么会是侠客呢?两匹马一前一后地又往前走,彼此一句话也不说了。

这条路上行的,除了附近的几个乡下人往来,连一辆车也没有,因为这不是大道,而且越走越荒凉。涉水过了一道浅河,则见遍地绿草,桃花灼灼,远山如黛,竟是绝好的风景。秦飞心说:走在这儿干吗?这儿恐怕连个店也找不着!

正在一边想一边走,忽然看见远处有一座大庙,那里的地势甚高,松柏成荫,红墙掩映,钟鼓楼高高地耸着。有两只大鹰在那边飞旋,忽而凌空,忽而贴地,由此又可见那边的小鸟必定不少,一定清静极了。允贞是早就望见了,他将马催得快一些,就往那边去走。秦飞心里也很喜欢,就说:“爷!咱们到那庙里去歇一歇吧?去喝点茶,我真渴啦!临走时给几个香钱也就行啦。”

说话时,马已走到了临近,细一看,这座庙筑建得很是雄伟,而占面积也很广大。因为靠近着小溪,树木又多,所以地下的土很湿,但是就在这湿地上,分明已经有了马蹄的痕迹,可见是有人比他们先来了。允贞不住地往地下察看,二人就下了马。允贞将枪跟马全都交给了秦飞,他步上了石级,直走到了庙门前,见门上有用砖刻出而涂着金的几个字,是“敕建法轮寺”,唯不知是何年代修建的。

山门并没有关,向里面看,院落也很大很深,有许多的麻雀飞鸣。允贞先踏步走入,并回身点手叫秦飞也进来。这头一个院子,还不是正殿,只有钟楼、鼓楼,有旗杆,有护法的“四大天王”。这“四大天王”都是泥塑的神像,穿戴着盔甲,龇牙瞪眼的,一个手执双剑,一个怀抱琵琶;一个手执雨伞,一个拿着大蛇,即所谓之“风(锋)调雨顺”。允贞看见拿蛇的,不禁想起百只手胡奇来了;看见抱琵琶的又觉得好像是十个口郑仙,这些都是护驾的神,只是秦飞那瘦小枯干的样子不配当他的“护法天王”。来到此处,允贞似乎愈加强了心中的帝王念头。

这时,秦飞已在门外系好了马,走入庙内。允贞就说:“你把这庙里的主持僧人找来吧!”秦飞一听,爷的口气还是这么大。像这座庙,主持僧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和尚,爷竟说是把人家找来,人家就能够那么容易找吗?除非是他做了皇帝!而他现在只是个贝勒,并且还是个私自离京、在外不说出真言来历的一位爷而已。

秦飞当下可也不敢说什么,遂就往里院去找和尚,可是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一个人。有的配殿,门上挂着大锁头;有的禅房,门外的浮土很厚,蛛丝密结,好像是没人住的样子。还有个偏院子,门关得很严,推了半天也没有推开,秦飞扒着门缝向里去看,见里面绿色无边,原来是一个菜园。既然种着这么多的菜,绝不会没有人呀?何况正殿里香烟弥漫,好像是才礼过佛的样子。秦飞便一直进了正殿,迎面“我佛如来”的庄严金身,把他吓了一跳。他赶紧打了个问讯,几乎要叩头,心说:佛爷可别怪我!在那镇市上打死人的那事,与我一点儿也不相干!也不是我教给他的,是他自己干的。他是皇上的儿子,有什么事情您去找他吧!

这大殿里光线很暗,又加之浓烟弥漫,刺激得他直咳嗽,两只小眼睛也不住地流泪。这时他才看见,旁边的一个香案下跪着个和尚,正在用极低微的声音念经。秦飞不敢惊动,就站在旁边等着。等了好多的时间,才见这和尚将经念毕,他就说:“大师傅!我们是路过的人,要在您的宝刹里歇一会儿!”这和尚听了,当时就站起身来。秦飞一看,这位和尚体魄雄伟,长得鼻大口宽,那气派真可以比得上他家的爷!他就把话又说了一遍。

这位和尚点点头,说:“好!这本是十方山林,施主来了,漫说歇息,就是住上些日子,我们也愿意结个善缘。只是这庙里现在的人不多,我们接待得恐怕多不周到。”秦飞一听,这位和尚谈吐颇为不俗,于是他就也很客气的,跟着这和尚出了正殿,却见他的爷已经大踏步地走进这院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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