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这栋大楼,已经略显老旧,曾经独树一帜的高楼,现如今在周围新起的几座高楼中间安静地矗立着,已不那么显眼了。
这确实是个好位置!地处繁华区域却又在低调的旧楼,应该不会引起“天使一族”的注意了。看来总算能够暂时地安稳下来,不用再频繁地更换地址了。齐越边走边想,已经来到了十三楼。十三楼的第十四间房,早已被锁死。从门口地面的积灰来看,已经好久没有人出入了,看起来已沦为一间废弃的库房了吧。
齐越呆呆地定在门口,一瞬间,记忆似乎被拉回到了七八年前。当年的他意气奋发,和一拨年轻人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就算一天只睡几小时,顿顿以泡面为食,也丝毫不在乎。当然,齐越也不免会想到曾经在爱情中单纯、执着的自己。他还能清晰记着最后那天自己拖着沉重的脚步打开1314这扇门,从窗户上跳下去的场景。当时的心如死灰,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他的心微微有些痛,不过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好多了。只是,现在他的身份却变成窃取别人记忆、为虎作伥的帮凶!
齐越微微笑了笑,把头仰了起来,用指尖擦掉了眼角渗出的一滴泪。齐越默默伫立了一会儿,回过了神,看了看四下没有人,便从1314号锁住的门上直接穿了进去。
里面的陈设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成了堆砌废物的库房,几乎都是些没有用的工程废料什么的,一年也不会有人来存取一次。齐越也不想再伤感,干脆大手一挥,便用主人赐予他的魔力,将这周围破败的环境,一下子变成了崭新的工作室。宽敞明亮的空间、干净整洁桌椅,这还不够,要搞得像科研室,就得多一些看似高大上的仪器,记忆提取仪、无菌手术床等等一样都不能少。对了,这里不是有个隔间嘛!当初,齐越就是在隔间里休息,就把记忆提取仪和床放到隔间里去,再隔上一扇高科技防盗门,这样会显得更具重要性和神秘感!
都已经布置好了,此时的齐越已有些气喘吁吁,他消耗了很多的能量,需要坐在沙发上好好缓一缓。应该没有再需要补充改善的地方了!啊!对了,还要有一块崭新的、大大的“记忆公司”招牌挂在十三楼的楼体外侧!这样才足够醒目!施完魔法,齐越终于瘫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满意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已经俨然就是一个高档的秘密科学研究室。当然,在“天使一族”和没有记忆删除需要的人眼里,这里仍旧是一个上着锁、许久无人进出的破旧库房。
齐越又露出了标志性的狡黠笑容。
他的笑是对的。
确实自从搬到这里以后,“记忆公司”的生意好了很多,顾客是络绎不绝。在这座老旧大楼中,一些开始走向夕阳行业的店铺在这里默默地安静地经营着,而这里的十三楼却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暗涌流动。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
这天,一位样貌青涩、剃着寸头的少年郎来到了1314的门口。
“请问,这里是‘记忆公司’吗?”
“嗯。”齐越开门时还兴高采烈,可一看是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便不由得失望了些,刚提到嗓子眼的激动的心又落了回去。“你找‘记忆公司’干嘛?”齐越有些不太耐烦。
“哦,叔叔,你好!我能进来吗?”
叔叔?齐越心里“咯噔”一下,我有这么老吗?你都快有我高了!齐越心里想着,一脸的不开心。“进来吧!”说罢,齐越把门让开,叫这名学生进来。路过门口的镜子,齐越还特意照了照自己,然后心里默默地反复问道:“叫我叔叔?我还没到三十呀?脸上有皱纹了吗?显老吗?这孩子啥眼神!”
学生走了进来,显然,他看到齐越的表情,以及这陌生的环境,有点拘束。
“叔叔,我可以坐吗?”他略显紧张,说话都有些颤抖。
“坐、坐!别‘叔叔’、‘叔叔’一个劲儿的叫,你不口渴吗?我给你倒杯水!”齐越瞪了一眼,倒水去了。
“我不渴,谢谢!”
听到这里,齐越干脆把纸杯往桌子上一撂,顺手拿起平时玩的魔方,靠着桌子漫不经心地摆弄起来。
“那你来这里是要干嘛?”
这学生没有回答齐越的问题,而是将目光停留齐越手中旋转的魔方上。
“你的方法错了!”
“什么?”
“你还原魔方的方法错了!”
“你会玩这个?难道不是先把一个面凑齐了吗?我已经快拼好了,不过我还不会搞第二个面。第二个一拼,原本拼好的面就破坏了!”
“所以说你的方法错了,还原三阶魔方是要将所有的棱块和角块复原到它原本正确的位置上,我闭着眼睛都行!不信给我试试!”
“什么?闭着眼睛?”齐越将信将疑地把魔方重新打乱,递到了这个学生手上。
只见这个大男孩不慌不忙地端着魔方上下左右看了一圈,然后把眼睛一闭,双手开始摆弄起魔方来,霎时间魔方就像一个有了生命的精灵,在他的手上飞速跳跃旋转起来。
“好了!”男孩把魔方往桌子上轻轻一方,自信地望着齐越。
“哇!”齐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就是半分钟!你就把六个面都拼好了!天才!”
“很多人都这么叫我,但这真不算什么!我刚才大约用了三十多秒吧,世界盲拧纪录只需要十几秒!”
“那也很不错了!”
“不,别看这区区十几秒的差距,那可是天壤之别!我还远远不够!”
“你对自己的要求这么高吗?”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或者,其实可以说是我父母对我的要求这么高!”
“他们要求你要做转魔方的世界高手?”
“当然不是,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点小爱好。他们希望我的学习成绩以及各种当今社会主流的爱好技能,都做到最好!”
“哈哈,望子成龙的心态,可以理解嘛!”
“可是又有谁理解理解我!”男孩突然情绪开始激动,简直要在沙发上跳起来了。
“小伙子,别激动,你慢慢说!”
“好,叔叔,我从头给你说。”
“好吧。”齐越偷偷白了一眼认真的男孩,然后,端着纸杯假借倒水的机会又到镜子前瞅了瞅自己,并捋了下头发。
“我叫齐汪。”
“哦,那咱们也算是五百年前的一家人了吧!我也姓齐。你妈姓汪?”
“不错,叔叔你真聪明!我爸姓齐,我妈姓汪,我就叫成了齐汪。”
齐越没有回答,只是迎合着笑了笑,透露出一丝尴尬,还是头一次有小孩这么说他。
“我目前在一中读书,高一。”
“哦,一中吗?那可是市重点中学啊!那你的成绩相当不错了,进了一中,你的一只脚可就算进了清华北大了。”齐越说着,不觉回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也曾是一名学霸,不过和眼前的这位天才少年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不由得心生几分羡慕。
“对,我们学校就在你这公司北边不远处,我每天上下学出入地铁站都会路过这栋楼,能看到你那‘记忆公司’的大招牌!”
“哦,然后呢?”
“你这公司可以买卖记忆?”
“你相信记忆能买卖吗?”齐越反问道。
“不知道,但我相信有外星人……嗯,或者、或者有更高级的智慧生命!”
“哈哈,咱们先不讨论外星人的事,就说我这公司吧,不是买卖记忆,是可以办理删除记忆的业务!让你失望了吧!”
“那太好了!”男孩尖叫起来!“我就是要删除记忆!”
“什么?你作为一个天才学霸,应该是想增加自己的记忆吧!”
“不,我已经为我的所谓的‘天才’烦透了。”
“哦?”
“我从小就聪明,什么都比别人早!说话早,走路早,连上小学都是跳着上的,按年龄我应该上初二,但现在我已经高一了。”
“我说呢,你看着也就像个初中生。”
“我父母都是教师,对我的要求特别严格,他们想让我上清华,读研、考博,以后还要出国留学……”
“这是好事啊!”
“那是对他们!我学习好,是他们对亲戚、朋友、邻居炫耀的资本!”男孩握紧了拳头。
“可那对你自己也好啊!有了更好的学校、更高的学位,才能有更好的工作,更高的工资!”
“要那些有什么用?”
“可以获得更高的幸福感啊?”
“那是你的幸福感,是他们的幸福感!却不是我的!我觉得现在我很不幸福!”
“怎么,考清华北大的压力很大吗?对你应该不是很难吧!”
“光是靠清华北大就好了!我从小考了不下十个证,钢琴十级、小提琴九级、英语初中就拿到六级,还有跆拳道、美术等等……”
齐越听得都有些晕了。
“我所有的兴趣爱好,都被他们无情地扼杀了!我爱一个,他们就给我扼杀一个,残酷无聊的考级,让每件事情变得索然无味,剩下的只有无休止的竞争、考试!只有无尽的枯燥和乏味。”
“那是有些……”
“现在我的压力太大了,我现在对未来很迷茫……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我偷偷去了心理咨询所,我都被确诊轻度抑郁了。”
“是吗?”
“而且头发,我的头发都开始严重的掉了!我才不到十五岁!”
“不是吧?这么夸张?”
“不然我怎么会剃成寸头呢?我之前都是长发!”
“长发?学校不是要求你们学生……”
“那是普通学生,像我这种学霸,学校为了升学率,是会妥协的……”
“好吧……所以你想……”
“我想删除掉我所有超越普通学生知识的记忆!我想做个普通人!拥有普通学生该享受的幸福!”
齐越听到这里被深深地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