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脸上略有焦虑不安,心情却是毫不紧张,饶有兴致的看着地下这位书生的行事风格,心里暗叹不已:果然是位尽职尽责演技超绝奇男子。他可比青云镇上最卖座的戏曲小生木云厉害多了,估计还能强出一个木云出去!就是不知与南幽百呤馆调教出来的名角比之如何,想来即便不敌也能落个虽败犹荣的美誉吧。
对着左冬蚕眨了眨眼,苏秦刻意提高了些声调,朗声说道:“冬蚕姐,你去屋里取壶温水来,顺便拿条毛巾,我给他敷一敷,那样好的快些。”
左冬蚕哑然失笑,瞪了一眼一脸坏笑的苏秦,身子一拧起身去了厨房,回来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一个脸盆,盆里有刚刚烧开的半盆沸水,腾腾的冒着热气,手臂上挂着一条不太干净的毛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地下的中年书生好似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果然!没过多久他这个预感就变成了无情的现实,因为那条浸足了滚烫开水的毛巾就这么毫无前兆又冷酷残忍的覆在了他的脸上!
如果这不是生意…如果不是这不是赚钱的生意,中年书生肯定已经跳将起来,大手一挥就会将这两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少年大卸八块儿了!不!挫骨扬灰!
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中年书生死死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冲动!他心湖中现出一只身披五彩翎羽的独爪仙禽,苍然仰天嘶鸣不已,平日里绚丽整齐的修长翎羽此时却猛然胡乱扑腾起来,掀起滔天的湖水,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躁动不安,原本祥和宁静的湖光美景被它搅动起无边的风浪来。
“秦儿,这水这么烫,会不会…”左冬蚕于心不忍,心想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苏秦低头认真的思虑片刻,仰头肯定道:“不会的,热毛巾敷脸对风寒之疾很有效果。”
左冬蚕苦笑不得,小声提醒道:“好像那是开水吧。”
“是吗?哦,没有什么差别吧。”苏秦大手一挥,潇洒随意道。
指尖已经插入掌纹里的中年书生仿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适应了毛巾的滚烫,骨子里的战栗也缓缓褪去,心湖中的那只色彩斑斓光彩照人的禽鸟也终于平静下来,又钻入了湖底深处不知是不是疗伤去了。
…
“哎呀,这油灯怎么倒了?”左冬蚕大吃一惊,连忙将不知什么倒在中年书生脖颈上的灯盏扶正,懊恼心疼道:“本来都没有多少灯油了,这下彻底没了!”
灯油?你怎么不关心我的脖子啊!难道我的痛苦还比不上你们那一点儿破灯油嘛!
炸了!心湖爆炸了!那只鸡,不对,那只鸟彻底疯了!这次它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在湖底就开始暴怒狂飙,捂着脑袋开始盲目的左冲右撞,湖床底部本来散落着百十颗色彩各异的光滑温润的卵石,此时被这股声势浩大的飓浪带起,疾速的从湖底朝着四面八分溅射而出,数十颗砸向了空中,像雨滴砸在水面之上一样激起了一个个水纹之后又颓然落入湖水中,十数颗砸在了岸边的一处怪石嶙峋的小山之上,砰砰闷响碎了大半,还有十数颗…
折腾了好半晌,那只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的,最后无精打采的仰面漂在湖面上,一双翅膀紧紧抱住颤动的身躯,瘟鸡一般!两个眼眸里射出厌恨怨怼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希望你们适可而止!不然,我发起狂来连我自己都怕的!
“冬蚕姐…”
少年刚刚开口,中年书生心里就咯噔一声,他算是明白了,屋里两个少年里,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才是心眼儿最坏最可恶的那个!难道他看出来了?不会吧,他自信没漏出什么破绽啊,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能看穿他的演技?屁嘞,他不信!
如果…他认!
不过中年书生也不打算继续演下去了,因为他们已经把他脸上的毛巾取走了,心里感慨了一句好机会,迷离的睁开一条儿眼缝,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了这块儿去而复返的毛巾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再次袭来!
“你们…”
心湖上漂浮的那只禽鸟打冷颤似的抽搐了两下,眼睛里雾气朦胧,尖喙微微张开,口吐人言无力的嘶哑道:“我要杀了你们。”
“刚才他是不是醒了?”因为这块儿毛巾将书生的脸遮的太过严实,所以左冬蚕刚才并没有清楚中年书生的表情,不过,电光火石间她又好像听见了一点儿什么动静,所以她不确定的问了一下身边忙碌的苏秦。
苏秦这个时候很忙,忙到都不想回答左冬蚕的问题。因为他在给这个昏迷的中年书生按摩呢,额,可能说是摸索更合适些。
两本被雨水完全浸湿掉的破书,扔掉!一块儿看起来就不值钱的石砚,扔掉!两杆不知什么毫尖的毛笔,扔掉!嗯?这是什么?苏秦从书生内衬里掏出一块长五寸,宽窄三寸见方的墨绿色印章,印章顶部盘的不是寻常的龙凤龟等吉祥之物,反而卧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貔貅,翻转过来,印章底部倒是中规中矩的四个小篆,金石华彩又古朴雅拙,一看就非凡品。
将这款小巧喜人的印章举过头顶,因为下雨而变得昏沉的鬼天气自然没有什么充足的日光,所以除了玉质水润之外苏秦并没有看出其他奇异之处,将印章翻转过来去看底款,刚好这时左冬蚕的小脸凑了上来,他趁机问了一个不怎么露脸的问题:“这上面写的什么字啊?”
“童、叟、无。。。欺?”左冬蚕仔细认了半天,还是有些不确定。最后一个字她实在是没有认出来,因为写的太过随意潦草,不像前三个字那样中规中矩严肃刻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