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高楼大厦里,藏着许多人的喜怒哀乐,藏着很多人的理想信念,也藏着很多人的苦苦挣扎。
一座城市里,光鲜的背后,是无数人付出的努力,也有无数人付出的青春。
杨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生,和很多人一样,在大四毕业那年,与陪了自己四年的女朋友分手了,分手那天,两个人都没有哭,杨林在那絮絮叨叨地说着两个人的以前,想要挽留。女孩只是看着他,一句话不说,静静地等他说完。
他说完了,女孩转身就走,上了一辆暗黑色的法拉利。
远远地望去,车上有一个长相一般的男人,戴着墨镜,看着这边,似笑非笑。
分手过后,杨林再也没有找过女朋友。
女人总是这样,分手时看起来比谁都难过伤心,却在几天的难过之后,很快就能找到新的归属,很快就能再爱上下一个人。
他不行,他忘不了那个伤心时会默默抱着自己的女孩子,他忘不了那个有了情绪就爱跟自己发牢骚的女孩子,他忘不了那个当初把自己当做一切的女孩子。
为什么,有的人,把一个人当成了自己的一切,在分开后,又能很快就找到另一个一切呢?
他真的搞不明白。
如今,他在一家互联网公司里,每天写写代码,加班熬夜是常事,薪水不低,头发不多。
重要的是,明明已经过了三年,他还是活在记忆里,因为薪水还算过得去,有的朋友的朋友了解了之后,是有暗送秋波的人的。
他只是一概置之不理。
犹若这颗本该年轻磅礴的心,在三年前那个夜晚,就已经死了。
这天夜里,寒点之夜,冷的让人直打哆嗦。他同往常一样,下班打车回家,却在下车时,看到了自己门口那个路灯下,一个单薄的身影。
心在第一时间,好像被一把刀狠狠地扎了一下,随后猛地涌出汹涌的鲜血。
他的心,好像活了。
他慌忙向那个身影跑去,蹒跚着,几乎快要跌倒。
“小……小委,你怎么在这儿?”他几乎没法说出话,嗓子干哑,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三年,他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油腔滑调的男人。
只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的女人面容憔悴,她好像很冷,又似乎感受不到那种寒冷,只是身体颤抖着,脸上却是一副麻木的表情。
听到杨林的话,女人僵硬地抬起头,看到那个之前非常熟悉,如今竟很是陌生的面孔,愣了一下,竟是一下子哭了起来。
“杨林,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张宁,他快要被人逼死了。”
杨林本来满是欣喜的,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硬,随后消失,他苦笑一声,道。
“你来找我,就是因为这个的?”
女人怯怯的,轻轻地点了点头。
杨林呵呵一笑,转身想要回家,却又猛地回头,怒吼道:“我有什么义务,去帮你救那个男人的命?你与我在一起的时候,说什么离不开我,就只是说说。在离开我之后,你转身就又找到了另一个依靠。你给我谈什么感情!”
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绝情的背影。
女人在原地怔住,然后许久的,哭泣着蹲在了地上。
“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呀……”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绝望,此时甫一接触,竟是让人无法呼吸。
寒点之夜,寒冷的如同处于极冬之地,她蹲在地上不停啜泣,颤抖不停,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冷的。
突然,有一股暖意从她背上传来,她茫然地抬头来看,却看到一张充满无奈的脸。
“还是放不下你一个人啊。”杨林为刘委披上衣服,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就是个傻子,被人辜负了丢弃了,在别人需要的时候,还是会舔着脸回到别人的身边。”
刘委哭的更狠了,她颤着声音说着:“你不要走,不要走,我实在想不出能找谁帮我了……”
杨林轻轻地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嗯了一声,搂着她向自己家里走去。
女人低垂着头,耗尽了力气,软绵绵地趴在杨林的怀里。
黑夜里,杨林那一双本是呆板的眼睛,此时闪着微妙的血色。
他舔着嘴唇。
黑夜发出着呼呼的声音。
似是风声。
又似是野兽的低吼。
......
H市一户平凡的三居室中。
老李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桌子上盖着几道菜,是已经炒好的,用碗盖着,免得凉了。
厨房,老李的老婆正热火朝天地炒着最后一道菜,厨房的抽油烟机坏了,打开窗子都散不尽那浓郁的油烟,她往一边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没停。
电视机里在播放着无聊透顶的新闻,老李也听不进去,一直在看着手里的报纸。没关电视的原因则是,如果家里太安静的话,那个老婆娘就要开始没话找话的喋喋不休了。
新闻在19:30正好结束,结束的音乐刚刚响起,屋里的女人就恰到好处地哎了一声。
“哎,老李啊。”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碰撞还在继续,女人的声音却穿透性极强地,稳稳当当地传进了老李的耳朵。
老李无奈地抚着额头,嗯了一声。
“你不是不会玩电脑吗,那你上次说卖了几十万的程序,是怎么来的啊?”女人一边咳嗽一边说着话,手里的动作丝毫不落下。
“我们部的一个小伙计做出来的,我跟他说我先审查一下,然后就拿去卖了。”老李漫不经心地把遥控器拿起来,随便换着台,又找到一个新闻频道,就停下了,继续看着报纸。
“那你那样,是不是犯法啊。”女人端着一盘菜出来,小炒肉,就是这道菜搞出来了那么多油烟。她把菜放到餐桌,抽了两张纸擦了擦眼泪,是被油烟熏出来的眼泪。她朝一旁紧闭着的房间喊到。
“小海啊,出来吃饭了。”
房间里哦了一声,随后静了一会儿,有了脚步向外走的声音。
“犯什么法,他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个程序是他写的?他在编码里写上他的名字了吗?”老李一脸不悦,将报纸放下,去卫生间洗了洗手。“我教他那么久,拿他一个程序怎么了?”
老李的孩子,叫做小海的,是一个内向戴着眼镜的小男孩,他老是看着地面,不敢正脸看人。
小海走到卫生间,老李正在洗手,他安静地在一边等着。
老李看了他一眼,说道:“赶紧洗手。”
然后就要错开回去客厅。
小海突然抬头看着老李。
“爸,你这样做的不对。”
眼神里竟然有一种坚定在。
老李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他从来没有敢忤逆过自己,有时候自己应酬完,喝醉了回来把他们娘俩挨个打的鼻青脸肿的时候,他也是一声不吭的,低着头。
“你说什么?”老李压着怒气,说道。
“你这样,是不对的。”小海怯怯的,还是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
啪!
很响的巴掌声!
小海被打的摔在地上,嘴角流着血,却是一声不吭。
“啊!!!”刚刚做完饭的女人却是大声叫着赶了过来。
“你干啥!!”女人快步跑到小海的身边,把他扶了起来,搂在自己的怀里。
“这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她慌忙检查着小海的伤,轻轻把他捂着右脸的手拿开,发现那一张右脸肿了老高,给她看的是心疼不已。
老李还不解气,指着小海的鼻子骂道:“小兔崽子,你再给我说一遍?”
小海愣着神,过了一会儿,还是认真地看着老李。
“你这样,是不对的。”
老李怒气冲天,四下看了下,然后随手抄起一边放着的扫把,对着小海就打了好几下。
女人一直试着帮小海挡下,却是无用,没打到小海的老李就继续打下去,打到女人与小海身上全是红色的伤痕后,他才停手。
“你再说一遍?”老李继续问道。
女人再不停地呻吟着,哭泣着,小海还是一声不吭,没有眼泪,听到老李的话,他继续说道。
“你做错了。”
扫把就继续扬起,落下。
女人的哭泣声渐渐微弱,她把自己的孩子搂在怀里,默默承受着那一下又一下的抽打。
老李已经面目狰狞,脸色通红。动作越来越快,力度也越来越大。
嘴里骂骂咧咧的。
“你个小畜生,老子生你养你,就是让你过来数落老子的?”
“臭婊子,老子打儿子也是你能栏的?”
“你们两个都是畜生,都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
“你们都死去吧,都去死!”
女人已经哭不出来了。
小海却哭了。
他挣扎着想从女人怀里挣脱,却发现昏迷过去的女人,仍是死死地搂着自己,让他根本挣脱不出来。
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冲动。
杀了面前这个人。
叮咚,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
老李冲母子俩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把扫把丢了,擦了擦脸上的汗,过去开门。
把卫生间的门死死地关上,显然不想客人看到这处乱象。
门开了,外面是一个沉默着低着头的年轻人。
“小杨?”老李一脸不悦的看着来人,问道:“大半夜的,你来我家干啥?”
杨林抬起头来,眼中闪着诡异的橘红色的光。
“来看看你啊。”笑的很开心。
“进来吧。”老李还是不悦,但是让开身来,让他进来。
毕竟也是给自己赚了几十万的人,进家门还是可以的。
杨林跟在老李的身后,进了门,把门轻轻地关上。
咚的一声。
仿佛关上了生与死的大门。
.......
小海挣扎着从昏迷的母亲怀里出来,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杀了那个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可以称作父亲的东西。
他走到马桶旁边,将盖子掀开,取出一把二十厘米长的刀子。
他谋划这一刻,已经好久了。
杀了那个男人,他就能跟自己的母亲幸福的生活下去了。
至少再也不会每天提心吊胆,小心自己会不会挨打了。
他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然后愣住了。
满屋子的血。
肉的碎片散落在沙发上,电视机上,以及那一盘刚刚端上来的小炒肉上。
一个眼珠子滚到小海的脚边,他看了一眼,好像很是熟悉。
那个头上长着两个犄角的怪物,还能勉强辨认出来人脸的家伙,此时还在一拳一拳的打在自己的父亲身上。
而那个在自己和母亲面前威风凛凛的男人,此时站在原地,被一拳打掉一堆肉,竟然不受那拳的力量左右摇晃,而是笔直无比的站着。
小海将视线移到父亲的肚子处,才明白他为什么能纹丝不动的站着。
一根一米多长的棍子,从那被打烂的肚子里可以看到,另一端杵在地上,插进去了很长。
他的父亲就像是被串起来的肉串一样,此时被固定在了地上。
那个棍子他还认得,是他父亲经常拿来打自己的,专门买来的铁棍。
每次自己被那个棍子打两下,就要痛上好几个星期。
那个恶魔此时察觉到了小海,回头看了他一眼,报以一个羞涩的笑。
他的脸上都是血,于是那个本来羞涩的笑,看起来竟是格外的渗人。
不知道为什么,小海竟然一点都不怕。
他先是一脚把那个眼珠子踩爆,然后走到那个恶魔的身边,把手里的刀递给了他。
眼神清澈。
那恶魔竟是愣住了,手里的动作也是停了下来。
小海又向前走了一步,执着地把手中的刀往恶魔那里又递了一下。
恶魔笑了,随后接过刀子。
给了面前苟延残喘的男人,结束他生命的一刀。
从上往下,一顺而下。
很长的一道伤口。
内脏什么的,哗的落了一地。
恶魔冲着小海又笑了一下,指了指卫生间。
小海心领神会,走回到卫生间里。
关门前,看向恶魔。
恶魔冲他说了两个字。
“活着。”
恶魔走了。
警察来了。
这一起案件被警察隐藏了起来,没敢让媒体报道。
耸人听闻。
漂亮的女警察带着小海走出家门,不断地说着安慰他的话。
小海只是一声不吭。
女警察以为面前的孩子被吓傻了,便没为难他。
夜里的风很大。
女警察找来了一个毯子,给孩子披了上去。
寒点之夜,从来都是冷的惊人。
小海搓着手,哈着气。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
每个人都要背起属于他自己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