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开好远,见那狼挣扎了好久,终于蹬腿不动。用石头砸它几下,确认是真死了,我一腚坐倒,拉风箱似的大口的喘气,两条腿肚子来回的抽筋,冷汗哗啦流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寒风吹来,猛打个寒颤,我发觉自己浑身湿透,就跟从河里捞出来似得,心道:不好!
这样不得冻死,八成会感冒,七成会发烧,总之贝爷说过:这种情况不赶紧暖和起来,那一场大病将不可避免。
这种地方孤立无援的,一旦病倒几乎就意味着死亡。
我不怕死,我死了不打紧,但我死了这次任务便失败了。
任务失败,势必耽误所里的研究。
耽误了研究,将会给国家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国家有了损失,会给人类文明进步的探索带来负面影响。
所以,我不能死。
“不得了啊,我要活着回去才行。”我抱着膀子急忙朝山洞里跑去,没跑几步就被个东西‘咕咚’绊倒,我一抬头就看到半扇猪肉落在脚边。
宝贝失而复得,这可真是个意外惊喜,我再顾不得寒冷疼痛,拖着猪肉回到洞里。手脚麻利的将火生起来,用石刀连剁带撕扯的,费了好大的力气弄下一大片猪肉,穿在枝子上烧烤起来。
烤肉的功夫,我又用树皮锅煮了点水喝,弄了把草木灰抹在伤口止血。等到二斤猪肉下肚,浑身热烘烘的,我这才是‘活了’过来。
这头野猪不知是什么品种,肉质上佳,肥瘦相间,大火烤的油脂吱吱作响,咬起来十分爽口,吃的我满嘴流油。
吃饱之后,浑身暖洋洋的,用川话讲那叫巴适的很。竟然就这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舒服,连个梦都没有。
一觉醒来,太阳升起老高。我看着洒在地上得阳光,心里咯噔一下,连道:侥幸啊侥幸!
我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那要是再来一头野兽,我不就稀里糊涂得做了鬼。
一夜过去,篝火早就灭了,只剩下些热灰,不过这事难不倒我,三两下就用热灰又点起火来。而后用一堆树枝、藤条、我绑了个‘火筒’出来,这东西能保留火种一整天,免得我还要再次钻木取火。
低头一看,自己浑身是伤,少皮没毛的,连衣服也没了,真是衰到家了。当然幸运的是,我这里还有小百十斤猪肉,风干起来,够吃一个月的。
想到猪肉,我又饿了。
于是我又弄了片肉下来,忽而听到洞外有声音,赶紧提起木棒,到洞口查看,却看见那个岛国少年一瘸一拐的走来。
也不知这小子昨夜经历过什么,浑身是血,衣衫褴褛,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手里握着个小刀,神情高度紧张。
看见我出来,明显吓了一跳,这也怪我此刻形象不好,光着膀子,满身血污,看起来跟野人似的。我冲他笑笑,摆摆手说:“别怕,是我。Are you Japanese?”
他看清楚是我,他放下小刀,冲我‘挖啦西闹,奥利奥’的说话。
我哪听得懂他讲的什么鬼话,于是试着沟通道:“哈哈哈,扣你夕哇,欧那旮西,阿兰加乃?”
说真的,我当时真不知道这句话大概的意思是:你好,花姑娘,怀孕吗?
等好久之后,偶然得机会我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我当时真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而此刻,那小鬼子竟是听懂了,握着刀子‘哇哇’乱叫,浑身剧烈的颤抖,表情跟见到鬼似得,扭头想跑,这下动作太剧烈,脚下又少了只鞋,‘出溜’一下滑倒,脑袋摔在地上,翻起白眼。
“我靠,搞什么啊?”我挠挠脑袋,下定决心,今后不懂得话还是别乱学了。
我掰开他的手指,取过那把小刀查看。见这小刀,握把四寸有余,刃口才二寸五分,跟一把修脚刀似得。估计好多人都没见过这种刀子,我却是熟悉的狠。
这一把,正是老早以前杀牛宰羊之后,割羊皮子用的小割刀。
看着刃口很新,小刀非常锋利,真不知这倒霉孩子从哪里捡回来的,是把好东西。
见他还在流血,我抓着脚把倒霉孩子拖进洞里检查伤势,见这他身上有几处抓伤,抓了把草木灰先暂时给他止血。小刀方便,把他衣服割成布条,简单给包扎一下。
但这样不是长久的办法,还需要找些草药什么的给他杀毒消炎才行,否则一旦伤口化了脓,这里缺医少药得,这孩子必死无疑。
太阳升起,温度迅速回升,我拿着小刀走出洞外,却还是有些寒冷,大约在零上四、五度的样子。冻不死人,也够难受的。
我围着洞口绕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些马齿苋、蒲公英之类的植物,甚至还找到一大片很像虎耳草的东西,那石头捣碎成汁,先给自己伤口裹上,感觉伤口一片冰凉清爽,我就知道自己找对东西了。
转到半里之外,听的哗啦啦水响,我顺着水声找到条小溪。切树皮做个筒子,顺便还采集了些松茸、木耳之类的东西带回去熬汤。
那孩子伤在胸前和大腿,我把草药锤成泥,给那孩子裤子退下来,正准备给他大腿上敷药的时候,那倒霉孩子醒了。
真是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这个时候醒了,睁眼见我一手绿色的‘粑粑’准备往他下半身抹,倒霉孩子两眼一翻,又要晕倒。
我大吼一声:“STOP!I'm 海而平 you。”
倒霉孩子竟然听懂了,翻翻眼珠子,睁开大眼。操着日式英语问道:“Who are you?”
各位都懂的日式英语没有儿话音,所以我给听错了,随口答道:“I am fine, thank you!”
那倒霉孩子一脸憋屈,好像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吐糟的样子。
“你愁啥?”我没好气的嘟囔一句,那倒霉孩子当然不会说:瞅你咋地。人家的回答很礼貌:“三克油,为二马驰。”
我当时就乐了,心道这中学生英语水平就是不如我这大专生厉害。
说起来,我是兽医大专,这可是唯一考研都不用考英文的专业,毕竟也不用跟‘病人’说英文不是。至于后来当兵退伍分配工作,再后来创业卖烧烤,也都用不到英语,中学里学的那点东西,早就忘得七七八八。
“你是中学生吧?那个···middle school?”
“嗨!爱按摩middle school。”
我说:“你们这些败家玩意儿,放着你们老祖宗,那些遣唐使历尽千辛万苦带回去的汉语不学,学哪门子英语啊?那啥···Are you right?”
“嗨!阿里牙多,狗赛姨妈思。”
我边给他鸡同鸭讲的尬聊,一边上手给他包扎起来。绷带没有,我就把他衬衣给切成了布条,顺便给自己也包扎一下。
小刀切了些猪肉,用树皮锅煮了些松茸猪肉汤出来,那小子一尝,瞪大眼珠子,西里呼噜猛吃起来,差点没把舌头咽下去。
实际上,我做的这玩意儿鲜是鲜,可没有盐味,味道真不咋地,他吃的好那是真饿了。
吃完饭,那小子打个哈气,竟而倒头大睡起来。
“这倒霉孩子。”我嘟囔一句,从坡上下来,见草丛里明晃晃一件东西,过去一看竟是黑蜀黍的大金链子。我琢磨这东西说不定有用,便捡起来踹揣入兜里。来到大树地下,又那银狼还倒在原地,周围没有旁的脚印。这是个好事,说明附近没有大型野兽。
看着银狼一身漂亮的皮毛,我心里盘算了一下,干脆用小刀给他切割了下来,顺手把绳钩取了出来。
好一阵忙活,转眼到了中午,我抱着狼皮回到洞里,吃了些东西,就开始用草木灰‘烧’熟狼皮。
草木灰这东西好啊,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万应灵药。它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钾,泡水以后形成碳酸盐,虽不如芒硝好用,但夏商周以前,老祖宗都是这么弄皮子的,我是有样学样。
用树枝把狼皮撑起来晾干,又弄了好些干草回来,铺在洞里。
山里天黑的早,我刚用小刀削出一把长矛,拿在火上准备碳化,外面天已经黑了。那倒霉孩子也醒了,正瞪着眼看我。
我放下长矛,指着自己说道:“My name is蒲立敬。What's your name?”
“雨拿轱辘小呆。”那孩子冲我颔首点头,我嘿嘿笑道:“小呆?小呆!哈哈,very good。”
从此以后,我便称呼他为小呆。直到三天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小呆是会写汉字的。只不过,他这一笔烂字好难辨认,还他么是繁体的。
我连猜带蒙的半天才搞明白,小呆的名字的汉字书写是‘与那原翔太’。
‘小呆’是‘翔太’的发音,反正我也听不懂日语,干脆还是叫‘小呆’算了。
反正不管是‘小呆’还是‘旺财’,他知道我在叫他就行。
然后,经过三天的巴普洛夫式训练后,开饭前我只要大叫一声:“小呆!”。
他无论在干啥都会立刻答:“到!”,然后留着口水跑回来。
这孩子聪明,学什么都快,我只用了几天就把:你、我、他(它)、上、下、前、后、左、右、吃、喝,等等单字的词语教会了他。
甚至自行领悟了几个双字的词,比如‘你好’、‘谢谢’、‘吃饭’。
这几天里我也没闲着,用树枝弄了个烟熏架子,把猪肉切成一指厚扑克牌大小的肉蒲,用烟熏慢慢熏制八分干,这样即便没有盐也能存放很久,而且吃起来口感也不会太硬。
小呆的腿受伤了,行动不便,我给他削了根拐棍,又给他弄了把长矛,叮嘱他好好看家,千万别弄灭了火种。然后我便出门搜索起来,游击战也好,野外生存也罢,首先要先搞清楚地形,然后是合理的利用一切资源,这样才能活下去,甚至活的很好。
我先来到黑蜀黍挂掉的地方,刨个坑把人给埋了。抓了一把绿油油的‘富兰克林’,用块石头压在坟头上。
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这人啊,任你在横,死了以后就是把土。
这钱啊,任你再多,没用时候就是张纸。
这一天里,我将周围方圆三里翻找一遍,找到许多有用之物,但我也发现个很大的问题。
明明是深山老林的,这里竟然没有任何动物的痕迹。别说飞禽走兽,连个蚊子、老鼠都没瞧见。
等到我发觉,那头被我扒了皮的老狼放在那里已经三天,却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的时候。
我就知道问题严重了。
这里不对劲。
这里很不对劲!
既不是严寒,又不是真空的,肉为什么没有腐烂的迹象?
以我兽医专业的常识来看,这就说明了一件事情:这个鬼地方,搞不好连细菌都没有。
植物,只有植物!
我想到这一点后,环顾四周,顿时脸色惨白。
心急火燎的把狼肉切块背回山洞,切成扑克牌大小,放在架子上用烟慢慢熏制。
小呆好奇的看着我干活,我跟他叮嘱起来:“肉不多了,咱们以后要省着点吃。”
“是!”他点头答应,实际上他什么都不明白,但我就当他是答应了吧。
狼肉很柴,但是不知为何吃了之后,就觉得肚子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一股热气只冲脚底板,两条腿走起山路来嗖嗖带风。身上的伤势也好的更快,三两天便掉了结痂漏出了新肉。我都怀疑那匹巨狼是不是吸收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什么的,活着套用科学术语来说,搞不好就是基因突变的产物。总之,有些不凡。
在之后的一周时间里,我把方圆十里搜索一遍,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动物,这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要知道就算是干涸的沙漠里面,夜里也会有蝎子、沙鼠、沙虫之类小生灵的存在。而这里明明草木旺盛,却荒凉的简直就像是在北极圈。
而随着搜索范围的扩大,我发现了一些好东西,甚至在一处洞穴里面让我发现了岩盐。
这,绝对是个好东西,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我的心里慌的一比,早已经乱了方寸。
每天就机械似得出门挖野菜,回来熬汤做饭,然后教小呆说话,活的跟个木头人似得。
巨狼肉的功效,再加上这里空气极好,山珍野味的营养充足,我身上伤势很快就好利索。
又过了几日,小呆伤势也大好,已经能走能跑。他鞋子掉了一只,我闲的没事就开始教他打草鞋,顺便教他唱起一首关于草鞋的老歌:“···双双草鞋送给红军穿,红球朵朵像呀么像火焰,照到哪里哪里红,星星之火能燎原,紧紧跟着***,百战百胜永向前,永向前。”
从第二天开始,每天一大早,小呆都会穿着草鞋跑到洞口,对着朝阳呼哈呼哈的练习某种广播体操。当然,据他自己说,那是空手道。
而每到日落,他又会跑到洞口,对着夕阳,呼啸啸的练习吹口哨。当然,还是据他自己说,那是刚柔呼吸技。
这天晚上,我被他吐气啸声弄的心烦意乱,跑去打断了他的训练,我大声问道:“你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