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白云罗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模样,但他们白家的家规却是非常严格的,白云罗的爹白佐尘立业较早,自主持家业以来,一直严格遵守白家祖传的家规,到了他这一代,白家已经是雲湘一带有名的名门望族了。白老爷子如此强大,纵使白云罗再怎么无法无天,从心底里还是一直怕他爹的。
“快……快……少爷,这下……我们是真的晚了,我刚路过中院花园时,已经看见老爷往回廊那里走去了……”李开发气喘吁吁的说着,嘴里的言语都有些含糊不清。
“啊?!这可咋办,这不就是说,今天我这顿骂,跑不了了吗!”白云罗此刻的感觉犹如天塌下来一般。眼见午饭已经是赶不上了,白云罗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就编点理由碰碰运气,总之这顿骂是躲不开,倒不如棋行险招,搏一搏。
“看来,今天是来不及了,小发,等会你跟我配合一下,我们见了我爹时就编个理由,说我们因为别的事没赶上。”
“好,少爷。那咱们等会编个什么理由呢?”李开发问道。
“理由~理由~哎,有了。这样,等会我们就说,我们早上出去时路过南村泥塘,发现有个小孩落水了,我们两个跳进去救那个小孩来着。一时间忘了时间,回来后又火急火燎的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这才误了时辰。如何?”白云罗得意的一边说着一边点着头。
“好是好,但咱们这个样子,老爷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李开发觉得自己家少爷把事想的太简单了。
“咳,这好办啊。那我们就整的像一点呗。走,跟我来。”
说着,白云罗带着李开发走到了中院花园,他先是在池塘边挖了点淤泥,往他们两个人的身上一抹,然后又把大把的淤泥涂到了两个人的头上,直至那散发恶臭的泥汤渗入发丝之间。
“哈哈,怎么样,够不够逼真,这下我爹信不信了?男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白云罗继续得意的对着李开发说道,丝毫不在乎自己此刻的样子。“走,我们再去冲个澡,换身衣服,这么一整,我自己都信了,别说我爹了。”
“好吧……”
二人冲完澡后又收拾了一番,为了更加逼真,两人还刻意没有洗彻底,为的就是让那淤泥的味道留下些许残留,好让白老爷信以为真。
要说这白家的中午饭,一直以来都是白家一天之中的一件大事,没有特殊情况必须全员到场。据说,这也是白家世代以来的传承,正午的太阳把一天一分为二,既是对一上午劳累的一种慰劳也是对一下午劳作的一种激励,白云罗深知自己坚决不能踩这根红线,才在身上抹了淤泥作为掩护。
饭菜的香气已淡了许多,毕竟距离中午早已过去了接近半个时辰,而中院的饭堂里则静的出奇。
“老爷,夫人,少爷来了。”李开发先行一步进入,打了声招呼。
“放肆,畜生,给我跪下!”白云罗脚刚一迈入饭堂的门,就被白老爷一声令喝。
“扑通”一声,白云罗就跪在了地上,动作很是娴熟,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低着头,也不急着辩解,他在等着李开发帮他解围。
“说,干嘛去了?到了中午饭的时间竟然不在,中午饭都晚点,我看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说,看我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白佐尘气的胡子都打了卷,恶狠狠地瞪着白云罗。
“回老爷的话,其实少爷今天是去见义勇为了,这不,因此才误了午饭的时辰……老爷,您先消消气。”李开发急切地说道,还不忘刻意擦擦发梢间的水渍。
“见义勇为?我耳朵里这是老茧太多了吗?大胆小发,你现在开始帮着这小子一块骗我了,是不是?还见义勇为,现在都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是不是?”白佐尘显然是不信,他对自己的这个浪荡儿子还是很了解的,不过他说这话时没对着李开发,而是对着白云罗。
“不是,是真的,老爷,不信,你看看我们身上的水渍,就是刚冲洗完了才没多久,谁想时间这么紧,才耽误了午饭是时辰。”李开发继续说着,一脸虔诚的看着白老爷跟夏夫人。
相比白佐尘的严格苛责,夫人夏梅则是相对温和许多,一听自己的儿子见义勇为,先不判断真假,第一时间就走上去查看白云罗的状况。她只闻到二人身上幽幽散发出的阵阵淤泥恶臭,便泪水湿润了眼眶。
“老爷,看来罗儿是真的见义勇为了。”夏夫人说着不禁掩面而泣。
“见义勇为?那好,我倒要听听这小子到底是怎么见义勇为的。你们都不要说话,让这小子自己说。”即便听到了夏夫人也这么说,但白佐尘依然不是很相信。
听白老爷这么说了,白云罗才抬起头看着他爹。他眼睛先是刻意躲闪白佐尘的目光,而后环顾饭堂里饭桌四周,正寻视一半,却突然愣住了。
“这,这,这不是中午在白府门口撞我的那个家伙么?好一个京城来的官老爷啊,虽然不知道此人跟我们白家什么关系,但看这坐席的位置,看来我爹还是挺重视他的,得,希望这小子能识趣一点,不然,我可就惨咯。”白云罗心里暗想着,眼神碰触到那个官服男子便立马又躲闪跳过。
“爹,难得您听我解释一次,我又怎么会骗您呢?我上午不是跟小发出去来吗,正好到镇子南村那里,你知道的啊,南村村口那个大池塘,刚好路过,结果发现有个小孩爬树打果子时不慎落水了。当时我想都没想,我就跳进去了,南村那个池塘你是知道的啊,久不下雨,池水都臭了,但这人命关天的时刻,我哪还能在乎这些啊?这不,几经周转才救上岸,谁知时间飞逝,这不才误了午饭的时辰,要不,我哪敢啊!”说着,白云罗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望着白佐尘。同时他又瞥了一眼那个官服男子。
白佐尘听后没有立即回答,他先让白云罗站了起来,而后又转过身去思考着什么。白云罗则继续瞪着那个官服男子,眼神里不停地施压,意思是让这男子的嘴巴严实一点。
这时白云罗才正眼仔细看了看这个身穿官服的京城男。只见他端坐着,目视前方,衣着无比整洁,发丝乌黑透亮,面容姣好,皮肤白皙,而那眼睛里则透着一种平常男子所没有的灵澈。叫人看一眼就很难忘却。白云罗心里暗想,不愧是京城里来的公子哥,果然十分在乎自己的仪表妆容啊。白云罗就这么望着官服男子,一种用自己的眼神给他暗示,示意他不要多话,可这官服男却根本正眼都不看白云罗一眼。
“额嗯……”
白佐尘依然不是很相信,他在饭堂里徘徊了几步后,走到了白云罗的身旁。搭上鼻子一闻,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直窜脑门。
“咳咳咳……”白佐尘忍不住咳了出来。
白云罗见白佐尘这般反应,心中暗喜,不枉费自己这么牺牲自己,这下自己的老爹终于肯相信了自己了。这顿骂也免了,还可以改善一下自己在老爹心目中的形象,真可谓是一石二鸟啊!想着想着,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此刻还是要一本正经的委屈卖惨,绝不可穿帮。
“言儿,罗儿这间事,你怎么看?”白佐尘先是捂着嘴远离,而后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对着官服男子说道。
“言儿?呵,没想到老爹叫的这么亲切,看来这小子来头不小啊,难不成是自己家的某个京中远方亲戚?不过,我怎么一直都没有一点印象啊,希望这小子识趣一点,不然,到时候弄得大家都不好看。”白云罗心中忐忑不安,他眼睛死死瞪着饭桌前这名叫言儿的官服男子,想看他接下来的说辞。
“爹,他在说谎。”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
空气仿佛在此刻冻结了一般,此话一出,饭堂里安静的都能听到落地的针声。白云罗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短短的一句话带来了巨大的信息量,他差点当场晕死过去。
白云罗双眼瞪得巨大,根本不敢相信这句话出自面前这个官服男子之口,他颤抖着不停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双眼有些空洞。
“哦?言儿为何会这么说啊?你怎么知道罗儿在说谎的?”白佐尘一听立马来了兴致。
“爹,您只需去中院花园的池塘边,一看便知。”官服男子继续说道。
此刻的白云罗犹如遭到了晴天霹雳一般,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官服男子竟然是女儿身,也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叫自己的爹一声爹,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就戳破了自己精心设计的谎言。
“啊!!爹!!”白云罗缓过神来,“扑通”一声狠狠跪在了地上,“饶命啊!爹……”
白佐尘此时的面部表情十分复杂,喜忧参半,但这家法必是免不了了。
“好了,不要解释了,家法怎么处理,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吧?小发也一样。吃饭吧,先。”白佐尘板着脸吩咐道。夏夫人也是一直摇头叹息。
众人终于落座,饭菜早已凉透。
白云罗瘫坐在地上,哪还有心思吃饭。他眼睛里充满着泪水,恶狠狠的望着面前的这个官服女子。
叫言儿的女子当然也注意到了白云罗,或者说,她一直就在注意着白云罗。眼看白云罗这家法伺候就在午后,她不禁忍不住朝白云罗莞尔一笑。
不笑还好,这一笑,彻底点燃了白云罗心中的怒火。此刻他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出卖自己的这个家伙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