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咱们西岭来了个翩翩公子，好帅啊！”
“真的？在哪里？”
“这会儿在议事厅跟家主说话呢！”
“是吗？我要去看看！”
莫珠子在嘈杂声中醒来，浑身酸疼的她发现自己趴在茶几上，身上搭着一条毯子。
再看看窗外，已经日上三竿了。
翩翩公子？莫珠子慢慢活动着已经感知尽失的手臂，起身推开了房门。
阳光四溢，初夏的味道撒在院内。回廊边的栀子花已经开了，这一瞬间莫珠子有些恍惚。
“醒了？”东方春晓的声音从回廊尽头飘来。
莫珠子循声看去不禁眼前一亮。
今日的东方春晓穿着正式，妆发端庄一丝不苟。少女的娇俏和千金的高贵集合在她身上，莫珠子最喜欢春晓的嘴唇，像刚采摘的樱桃，鲜嫩饱满，妩媚娇艳。涂上口脂之后更是让人挪不开眼。东方春晓缓缓向她走来，像一支在春末夏初的阳光里行走的花朵，恣意盛放。
东方春晓关切的问道：“你怎么睡桌上？”
莫珠子迎上去之后才注意到春晓身后的两名侍女端着一套衣物。
“昨晚……别提了。”
想到昨天的梦，莫珠子胸中涌出不适。
“难得睡个懒觉，怎的还更累了？早上看你睡得香甜，不忍叫你，”东方春晓浅浅一笑，拿过莫珠子手上的毯子，顺手放给身后的侍女，“喏，换上。”
莫珠子看着侍女手中层层叠叠的衣服皱眉。
“今日有大事。”东方春晓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将她推进了卧室。
东方春晓说的大事，是西岭学府来了个新学员，正是家仆口中的“翩翩公子”。
来个插班生没什么特别，特别的是，这位插班生排场不小，带资进学府。还有，这插班生不是别人，正是近日总跟莫珠子他们抢妖兽的凌少。
议事厅里东方念坐镇家主之位，夫人李氏端庄贤淑的坐于旁侧，跟随话题呈现出精准的表情。
上宾第一位已不在是西门渡江，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这陌生的面孔身后站着意气风发的凌少。
东方春晓对于这样的场面早已习惯，应付得非常得体。莫珠子一如既往的跟随身后，能观察到众人对事物的反应，也算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在无数漫长的宴会中，莫珠子以此打发被浪费掉的时间。
坐于上宾的那个胡子大叔正笑眯眯的看着东方春晓，莫珠子想起来了，昨日晚宴上的客人，正是这位叫上官凉的大叔。
上官家处滇南境，以茶起家，短短几年时间便拥有雄厚的资产，名下酒庄银铺无数。听上官凉的意思是，滇南境并无著名学府，有了钱之后便希望小辈经历玄门传统的浸染，便将家里的少公子送来求学。
原来，他姓上官……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今日上官家公子这着，莫珠子不好评价是隆重还是浮夸，但显然非常受大众喜爱。身后的侍女们一直窃窃私语，莫珠子耳聪目明听得明白。
虽说锦川民风热情，对于美好的事物从不吝啬赞美。
但现在的小丫头未免也太花痴了吧……
有说英气中带着几分儒雅的；
有说一看就很贵气是幻想中的如意郎君的；
甚至还有说感觉给他一团云，便是可腾云的仙人；
莫珠子嗤之以鼻，仙人？？这凌少的眼眉嘴角的笑意分明就是仙气不足邪气有余！
再说世上有几个翩翩公子品行端正，作风纯良的？看看西门渡江就知道了，姬妾成群……
“哎呀，他笑了！笑起来好好看……”
这分明是某种环境固有的“假笑”。官场之上，商贾之间，常能见到，像一张没有温度的面具。在座的家长们便是人手一个，恐怕到最后连他们自己忘记面具之下是何模样了。
议事厅相谈甚欢，金句频出，笑声不绝。
西门渡江嗑了一口茶对着上官凉笑呵呵的道：“未料想滇南上官家竟有如此实力，之前怎的未曾听闻。”
瞧，莫珠子心中讥笑，这西门家分明就是表面笑嘻嘻，言语中的刺探连她都能听出来。
“滇南偏远不及锦川，西门家主身处繁华之地怎会注意到小小上官家。”上官凉笑眯眯的看着西门渡江，这表情，与上官凌少如出一辙，“老夫可听闻过西门家五位千金和小公子的事迹，西门老爷好福气啊。”
这么一说西门渡江除了哈哈赔笑或者以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也不能做什么。
“说起来，西门老爷可不希望有这么一个角色进入西岭啊。”
“多人共用羹汤，羹汤便越分越少，自然吃不饱。”
低语的门客不知是谁家的随行，列位在后排也不怕被人听去。
这种感觉莫珠子倒是很能理解，就如同本应按计划围猎妖兽，半路却杀出个实力强劲的高手，像极了这几日凌少半路杀出跟他们围猎，看来上官家的风格即是如此。莫珠子想到这里看向凌少，却没想到正好与凌少四目相接，凌少还冲她眨了下眼。
“轻浮！”莫珠子面露嫌弃之色，正好遇上东方春晓抬头看她。
原来刚才的“眉目交流”正好被她捕捉到，莫珠子不再东张西望，收回目光落在左手上。
浓白的氤氲缠绕在指尖形成一个指环的景象再次跳出脑海。
昨晚的梦境再次闪现，莫珠子心跳漏跳一拍，晕眩从胸口油然而生。
咕噜噜……
莫珠子肚子不可捉摸的叫了一声，好饿……
错过了晨练自然也就错过了早饭。莫珠子定了定神，开始寻思思考些什么，这样就能忘记饥饿。
指环？她从不戴配饰。配饰本是身份的象征，尽管作为东方春晓的贴心人儿，但什么身份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莫珠子自认幸运，即便毫无灵力也能身处玄门名府，结交玄门名士。作为一个与主上关系颇好、事事随行的外挂，也总会有人试图从她入手，而得到接近主人或者晋升的机会。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东方念的侍妾向她求助。那时她可还是个刚及笄的小丫头，既不懂也帮不了。后来这侍妾不在了，一起不在的，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据说是自尽。事到如今莫珠子才明白，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求她。
人的欲望会使之忘记本分。家仆大多都会利用优势选择捷径，还有不惜铤而走险甚至不折手段，这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要让自己如此疲惫。
一串浑厚的哈哈哈打断了莫珠子的思绪。
不知道是什么话题让东方念如此愉悦，他开怀的说道：“上官兄早就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了，也让上官公子多露露脸，如此优秀，理当让玄门世家开开眼呐。”
上官凉面色红润，仪态得体：“东方家主言重了，早就听闻令千金貌美如花技艺超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公子更是天资过人受敬亭山钦点，自小便送去彩云间，滇南偏远，比不得比不得！”
“小儿运气好而已。”东方念嘴上谦虚，可谁都知道东方池月是东方家的荣耀。
也不知是不是戳到东方念柔软之处，他突然神色一暗：“哎，想这敬亭山远在北都，父子相见也是侈谈。”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竟然都跟着暗淡下来，甚至还有人双眼噙着泪。
上官凉含笑说道：“毕竟玄门最高学府只彩云间一家，有能之名家必然趋之若鹜……”
“优良学府遍地开花，也不至亲人两地相隔。”西门渡江这话说的，看东方念的神情，是拍到合适的位置了。
接着又是一番畅想，什么修缮学堂，新建弟子舍，将镜湖扩大三倍堪比彩云间……
莫珠子明白了，上官家带着丰厚财力进入西岭，是要扩建学府，广收弟子，这是要跟敬亭山分坐南北吗。
敬亭山彩云间可是历经千年的学府，光用财力物力就能赶上？
横扫一圈在座之人的神色，均充满向往，长辈们的想法果然捉摸不透。
莫珠子只能肯定一件事情——今日这议事厅所谈之事确是配得上所穿盛装。
东方念呵呵一笑：“有上官兄在，西岭成为最高学府指日可待。”
“届时会有成为更多名流仕家的首选。”上官凉这话说得也是毫不脸红。
看来现在是商业互捧阶段，莫珠子总结，一般议事厅的流程都是先谦虚礼让，再讨价还价，一番唇枪舌战之后要不达成一致要不拂袖而去。整个过程辩论为主，互捧为辅。只要开始互相吹捧加展望未来，那距离用膳应该不远了。
“上官公子年少有为，将来必成大器！”
“能被彩云间钦点的世家公子可没几个，关门弟子更是少之又少，我家小儿，可是望尘莫及啊。”
说到东方家的长子东方池月，那倒实属玄门传奇，东方家可以炫耀几辈子的荣耀。
上官凉对着东方春晓和蔼恭敬的：“有机会得见识见识月轮弓的神威。”
东方春晓起身回礼，面带微笑，大方得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