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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只看见了金子——赵孝成王赵丹

齐滑王田地惨死之后,齐国人奋起反击,突然袭杀淖齿,然后拥立田地的儿子田法章为齐王(齐襄王)。燕国方面,由于燕昭王姬平逝世,儿子姬乐资继位,他对不会来事的乐毅很不感冒,下令将其免职,召回燕国问罪,另派亲信骑劫取代乐毅,担任大将。乐毅恐性命不保,被迫从齐国前线逃往赵国。骑劫新官上任,立即发动进攻,兵临即墨城下,耀武扬威。即墨(山东平度市)守将田单,智慧过人,用新发明的“火牛阵”突然反击。火牛阵是将两把利刃绑到牛角上,然后在牛尾巴上系一团蒲草,浸了油脂,一齐点燃。千余头尾巴起火的疯牛,玩命似地向前狂奔,冲进燕军阵营,燕军霎时大败,骑劫被杀,齐国彻底光复。

齐国虽然劫后余生,免于灭亡,但从此不振,国力大衰。而赵国当时有赵奢、廉颇为良将,蔺相如为贤相,业已成为仅次于秦国的天下第二强国。不过,在异常激烈的兼并战争中,国家的兴衰存亡,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智慧。不幸的是,当历史进人公元前265年时,登上赵国王位的,竟是贪婪愚蠢的赵孝成王赵丹!他阁下上台,实在是赵国的最大灾难。赵国也是从这个倒数第四任君王开始,进人加速灭亡期的!

赵丹即位时,秦国已经接受宰相范堆“远交近攻”的伟大战略,暂不打算攻击赵国,而把最邻近的韩国作为重点打击目标。赵丹元年,即公元前265年,秦军先是攻占韩国的少曲(河南济源市东北)、高平(河南孟州市西)。次年,大将白起攻取韩国汾水之滨的隆城(山西曲沃县东北)。第三年挺进东南,穿越太行山,斩杀韩军五万人,夺取韩国南阳(山西阳城县析城山南)一带九座城。到第四年,公元前262年,白起为了完成对韩国上党地区(山西省东南部)的战略包围,继续挥师南侵,占领韩国战略要地野王(河南沁阳市)等十座城市,致使韩国首都新郑(河南新郑市)通往北部上党郡(治所在山西长子县)的道路完全被切断!

上党郡总共十七座城,眼看落人秦军之手,韩国无力拯救,打算把它献给秦国,以换取和平。没想到上党郡守冯亭不愿降秦,他与部将商议说:“上党与首都失去联络,而秦军正向我们逼近。国家已经无法派出救兵,故命我们投降秦国。但与其降秦,不如降赵。赵国接受上党,秦国必然攻击赵国。赵国受到攻击,就会与韩国结盟,共同抗击秦国,上党或许可保。”于是,使节抵达赵国首都邯郸(河北邯郸市),对赵孝成王赵丹说:“韩国不能守上党,势必被秦国夺取。然而,我们宁愿成为赵国的国民,也不愿意投降秦国。上党郡大小十七座城,我们愿意全部献给大王。”

头脑简单的赵丹一听,天上竟然掉下馅饼,立即大喜若狂,眼睛炯炯有神!他的弟弟平阳君赵豹冷静思考,提醒说:“圣人有言:无故得利,其祸不远。恐怕不是好事。”赵丹自作聪明说:“上党军民都愿意归附我们,怎么能叫无故得利呢?”赵豹说:“秦国对邻国采取的是吞食政策,它出兵野王,把韩国拦腰截断,难道目的只是占领野王这块地方?很显然,秦国的目标是上党。现在,上党已成为一座孤岛,秦国对上党志在必得。韩国驻守上党的将帅,之所以不向秦国投降,正是想把灾难转嫁到我国头上。我们接收上党,岂能自保?秦国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完成对上党的战略包围,眼看就要到手,岂能让赵国平空抢走?即令我们强大,也不能从弱者手中白抢东西;何况我们弱小,怎能从强者手中抢走上党?我建议,上党千万不能接收!”

然而,赵丹早已利令智昏,他的御眼只看见了上党这块肥肉,看不见肥肉旁边虎视耽耽的秦军,因而听了赵豹的精辟分析,仍然双目盯着上党,硬要与虎谋皮。他对赵豹说:“过去,我们征发百万大军,连年攻战,未能夺得一城;现在,不费一兵一卒,凭空得到十七座城,如此巨大的利益,难道眼看着让它丧失?”

呜呼,上党虽好,终奈秦何?显然,这块地方不但是个烫手的山芋,简直是个点燃了引信的炸弹,抛出去都来不及,而赵丹却紧紧搂在怀里,热乎乎的,硬是不肯丢掉。这使我们想起《列子·说符》上的一则寓言:从前,齐国有人渴望得到黄澄澄的金子,一天清晨上街,径直跨进某店,伸手抓了,把金子就走,结果当场被人捉住审问:“这么多人看着,你怎么伸手就拿人家的金子?”那人回答说:“我拿金子的时候,看不见人,而只看见了金子!”现在,赵丹只看见了上党,其余什么都没看见。赵豹尽管讲得至为明白,但除了对“只看见了金子”的老哥摇头叹息之外,还有啥子办法?

赵豹一脸苦笑而去,赵丹又征求叔父平原君赵胜的意见。赵胜也像一个白痴,也只看见了金子,遂闭着眼睛说:“无故得到一郡,再便宜不过了,怎么不接收?”于是,赵丹派赵胜前去接收上党。

接收上党,就是放弃和平,接受战争!秦国一看,自己苦苦追逐的猎物一下子落人赵国之手,当然不肯甘休,立即派大将白起、王进攻上党。赵丹也派廉颇率大军进驻上党,以拒秦军。

上党,一下子使赵国代替韩国成为秦国打击的重点目标!

上党,一下子把赵国拖人战国时代空前规模的残酷战争!

公元前261年,廉颇奉命屯军上党,积极展开防御。他心知赵军处于劣势,遂构筑工事,采取深沟高垒、依山固守的战略战术,有效地挡住秦军,与敌人相持一年,不分胜负。当时,秦昭襄王赢樱正在巡视汉中郡(陕西南郑县),得知秦军僵持不克的局面,迅速驾临宜阳(河南宜阳县),调集兵力,亲自督战,增援上党战场。次年,公元前260年春季,赢樱命大将王发起冲击,攻陷上党郡府(山西长子县),然后继续进军,夺取赵郭(山西高平市西)、谷城(高平市西北)等地。廉颇节节败退,最后退守附近的长平关(高平市西北),收拢部队,坚壁清野,凭险固守,拒不出战。秦军不断派兵挑战,赵军始终坚守不出,秦军一时没有办法。

可是,赵孝成王赵丹却对廉颇坚守不战的策略大为不满,屡屡遣使加以责备。廉颇认为,秦强赵弱,只有凭险固守才是上策;敌人远道而来,一定不能持久,等到秦军撤退时,再乘势追击,才有获胜的希望。这位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向赵丹反复解释,总算勉强得到认可。于是,赵军依然固守不战。秦军欲攻不能,欲罢不忍,数十万大军拥在长平关外,唯有空耗粮袜而已。

秦国宰相范唯得知这种胶着状况,立即奏请赢樱同意,派出一批间谍,携带千斤黄金,潜人赵都邯郸,发动谣言攻势,施行反间之计!那些赵国官员,也像赵丹一样,只看见了金子,而看不见金子背后的阴谋。于是,他们被敌人的金子买通,到处散布说:“秦国最怕的是马服君赵奢的儿子赵括!赵括一旦当了大将,秦国人想逃都来不及。廉颇年纪已老,胆怯怕战,很容易对付,且不久就要投降敌人了!”

赵丹本来就对廉颇屡屡败退、只守不战的表现不大满意,现在听到很多高级官员都在贬斥廉颇、吹捧赵括,立即手拍脑门,霍然而悟说:“对呀,何不用赵括为将!”于是下令年轻的赵括为大将,前往长平,取代廉颇。其时,赵括的父亲赵奢已经逝世,大臣蔺相如重病在床,听到这个决定,强打精神,起身进见赵丹说:“大王因为赵括有点名气便重用他,如同胶柱鼓瑟,不合时宜。其实,赵括只会读他父亲的兵书,根本不懂得千变万化的军事指挥。”赵丹就像三年前执意接收上党一样,任何不同意见都听不进去,唯独相信赵括能够扭转乾坤,定是浑身发光的金子!

这位赵括,纸上谈兵,可不得了!他阁下自幼熟读兵书,能言善辩,曾与他父亲赵奢谈论用兵作战,赵奢也难不住他。但赵奢却不认为儿子善于用兵。赵括的母亲问其缘故,赵奢说:“用兵打仗,乃是生死搏斗,而赵括谈论起来异常轻松,就像儿戏!将来赵国不拜赵括为将则己,若用赵括做大将,葬送赵军的,必定是他!”现在,赵括美滋滋地当上大将,准备赴任,他的母亲紧急上书赵丹说:“赵括不堪为将!”赵丹问:“为什么?”她说:“我嫁给他爹时,他爹已是大将。每有军清,他爹都会召请部将十余人到家里仔细商议。与他爹相好的谋士也有百余人,我亲自给他们做饭招待,吃过饭,继续商议。大王赏赐的财物,赵奢全部分给将士了。自受命之日起,便不再过问家事。现在,赵括刚刚当上大将,便高坐于堂上,威风凛凛;部将立于堂下,连头都不敢抬。大王赏赐的财物,他都运回家里,每天还打听哪里有称心如意的良田美宅可以购买。大王以为他跟他爹一样,善于为将,其实根本不一样!请大王千万不要封他为将,他会给国家带来灾难。”这段话深明大义,言之凿凿,可是赵丹从来没有听劝的习惯,他竟轻率地说:“老夫人放心吧,我已决定了!”赵母无力回天,只好把话说到前面:“大王执意要用,如果赵括不称职,有辱王命,我和家人能否不受连累?”赵丹许诺。

接收上党和重用赵括,是赵丹连续犯下的两大灾难性错误。它充分暴露出赵丹贪婪、短视、疏阔的灵魂,外加自以为是的低劣品质。且不说赵括只会纸上谈兵,根本没有实战经验,就算真是将才,突然临阵易将,也是兵家大忌。错误犯得越大,为之付出的代价就越大,我们等着瞧吧。

且说秦昭襄王赢樱、宰相范雌得知赵国中了反间之计,撤换廉颇,任用赵括,高兴得直要发疯,立即秘密任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白起为主将,王为副将,并严令全军保密:“胆敢泄漏白起为主将者,斩!”于是,战争之神白起将军隐姓埋名,秘密挂帅出征,以免吓得赵括不敢出战。而年轻气盛的赵括,只知道对手是本事稍逊的武将王,遂满不在乎。他到前线,一改廉颇凭险固守的作战方针,拆除防御工事,下令部队开出长平关去,全线出击!

白起早已料到赵括有此一着,遂成竹在胸,命正面秦军佯装败退,却秘令左右两翼向前伸展。赵括只顾乘胜追击,直抵秦军营垒。白起退到有利地形,也像廉颇一样,凭险固守,任凭赵军如何冲击,秦军安如磐石。赵括反复猛攻,浴血苦战大半天,秦军左右两翼二万五千人,神不知鬼不觉,业已迁回到赵军背后,切断其退路,断绝其粮道,赵军已经陷于包围之中!白起不断用小股部队袭扰疲惫的赵军,即所谓“敌驻我扰”。赵括反复出战,不能取胜,只好就地构筑营垒,固守待援。

赢授得到战报,知道四十余万赵国大军已经陷人重围,唯恐事久生变,出现闪失,乃亲临河内(河南沁阳市),下令全国紧急征召十五岁以上的男子,悉数开往长平参战,以封锁各条交通道路,彻底断绝赵国救兵和粮袜通道。赵孝成王赵丹这时才感到事态严重,想请齐、楚救援,秦国遣使警告各国说:“赵国早晚要投降,谁救赵国,秦国就移师攻击谁!”于是,诸侯无人敢救。赵国缺粮,请求齐国援助,齐王田建也不答应。

到了秋季九月,赵军已经断粮四十六日,将士饥不能忍,战马早被吃光,军士互相暗杀,吞食人肉充饥!秦军包围圈越来越小,不断寻衅袭扰。赵括把全军分成四队,同时向四面冲杀,企图杀出重围,但秦军重重围困,有如铜墙铁壁,牢不可破。赵军反复冲杀四、五次,死伤遍地,仍不能突出一步。赵括一筹莫展,决定孤注一掷,亲率精兵,展开肉搏战。而秦军每在赵军猛扑过来时,只用强弓,万箭齐发,矢如密雨,赵括竟被射杀。

主帅一死,赵军霎时崩溃,全军四十余万饥饿疲惫、遍体鳞伤的官兵,骨瘦如柴,只好全体缴械,向秦军投降。他们放下武器,正庆幸饥饿、厮杀和流血总算停止,以为可以活命了,想不到更惨痛的灾难就要来临!

杀人魔王白起担心四十余万降卒一旦生乱,将会天翻地覆!于是,他把赵军分为十营,互相隔绝,每营四万多人,并用诈术欺骗他们安心休养,不久就放他们回家,但却突然由秦军包围,展开屠杀!一夜之间,四十余万手无寸铁的降卒,被屠杀掩埋,只剩下二百四十名青少年士卒,遣回赵国报信。这就是著名的长平之战。

长平之战,是春秋战国时期最大的一次战役,历时三年之久,前后总共杀死赵军四十五万人,赵国青壮男儿死亡殆尽。消息传来,举国震恐!这全是赵孝成王赵丹贪婪愚蠢、不听劝告招致的惨祸。

惨祸的下一年,公元前259年初,白起立即兵分三路,长驱直人,打算乘胜攻灭赵国。幸亏秦相范雌忽然心生妒忌,不愿看到白起再立盖世之功,遂建议赢下令秦军撤退休整,日后再战,并准许赵国割让六座城市求和,方使这个本该覆灭的王国暂时得到喘息之机。但赵国的家当已被赵丹输得精光。此后,这个几乎将赵国葬送的君王,又在王位上安然高坐了十四年,才结束了他可悲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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