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烛光摇曳着跳跃。
李东归在案牍上翻阅卷宗,几次翻开合上,不时按揉穴位让自己保持清醒,她抬头看向门口,空空如也唯剩一片暗色。
“大人,有信鸽。”一人匆匆从外头跑进来,双手间拢了一只洁白的鸽子。
李东归眸中星光大胜,迫不及待地上前接过,摸索着从信鸽的身体下面找出一块木制的信管,迅速拿出里头的信件。
许久,他认真阅尽后长舒一口气,吩咐手下的人把信鸽放了,自己则坐回案台把桌上的案宗重新看了一遍。
白清问离开的日子,李东归也没闲着,武秋实的案子看似简单,实则后面牵扯着一个错综复杂的交易,更令他头疼的是,这个交易似乎和易崇筠有关。
经查实,武秋实出事当日,易崇筠曾经去过戏院,不仅如此,他此行所见之人正是那位名叫顾由之的侍卫。与此同时,属下从顾由之养母那头得知的消息称,大概半年前,顾由之开始与易崇筠产生诸多联系,李东归掐算过,那段日子,正是破女子失踪案的时候。
而今,依信上所说,女子失踪案卷土重来,领头的大官横死在死前留下了“易”这一线索,种种现象都将矛头指向了东宫。
李东归苦笑,情难两却,若最终的结果真是那般,他恐怕也得秉公办事了。
大船的速度不比小船,航行速度快而稳,白清问站在甲板上,满是笑意地眺望着京都的方向,易崇络手执着白玉酒壶站在她身边,慵懒地喝上两口,“怎么,要回去见心上人了,就高兴地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白清问红着俏脸,“才没有。”
“哦。”易崇络斜眼一笑,又“咕咚”地喝下一口酒。
海风吹过,原是去东洲的船转向回了京都,白清问趴在船舷上闭着眼睛感受着温柔的海风,嗯,风平浪静的感觉真是美好。
昨日她和小玉前后踏出密室,忽见隔间坐着一大群人,男女皆有,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便被一身红衣给吸引了去,小玉那头,被小雨撞了个满怀。
后来才知道,她们原先是被关在密室里,在白清问和曲太保于甲板上博弈的时候,悄悄被易崇络救了出去,谁知两拨人绕了船舱一圈愣生生是错过了,密室太小,易崇络便带着这群人在隔间歇息着。
“看不出来,你也很正义嘛。”白清问睁开眼睛,赞赏地看了易崇络一眼。
易崇络淡淡地瞟了一眼白清问,“原先不是讨厌我的么?现在开始夸我了?”
“嘿嘿嘿,见义勇为之士,都值得夸赞。”白清问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也只有在京都外头罢了。”掠过白清问憨笑的样子,易崇络无奈一笑,三两下将酒壶系在腰间后目光远眺看着海平面,他忘记是多久之前,自己也是像她这般爱笑了。
十年前,文贵妃宠冠六宫,比当今的冯贵妃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时,他是皇宫中高高在上的四皇子,千人万人哄着宠着的小主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文贵妃的盛宠遭到了其他人的嫉妒,先是其他妃子的小打小闹,后是冯贵妃连同母家陷害外祖父一家,至此,文贵妃心灰意冷从此避见皇帝,不久后,郁郁而终。
从那以后,易崇络的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前呼后拥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更有甚者,连宫女和小太监都敢横眼欺负他,从那时起,他忍辱负重,立志一定要让那些伤害过自己,伤害过母家的人千倍百倍的偿还。
成长是个伤人的东西,因为不可逆,随着我们长大变化,学会许多亦会丢失许多,这大抵便是立足于世的代价,思及此,易崇络自嘲笑笑,“我觉得,你还是保持对我之前的印象会好些,免得以后让你失望。”
“失望吗?”白清问低头思索片刻,再次抬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只要无愧于心,别人的失望与你又有何干呢。”
柳叶状的凤眼中光芒转了又转,最终定格在白清问的身上,灰棕色的瞳孔里,映照出一名穿着粉衣的女子,娇俏无比,令很久很久以后的他回想如今,心中依然荡起重重暖意。
六月底,大概是白清问回京后的第四天,朝中一名位高权重的老臣一封奏折列数了当今太子的条条罪状,而谋害络王侧王妃,贩卖少女案这两条罪状首当其冲,皇帝盛怒,众目睽睽之下将太子和太子妃幽闭东宫,同时,有人将废太子议程写进了奏折,一时间,朝堂之上分成三派引得朝局震荡,人心惶惶。
白清问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花园里侍弄花朵,让春景的大嗓门震惊地手没个轻重,把一丛靓丽的花都剪了去。
“你说的是真的?”白清问不敢相信的问。
“小姐,我亲耳从东艺公子那里听到的,我说的千真万确。”春景信誓旦旦,就差拜个天地发誓了。
白清问面色凝重地把剪子放下,“春景,我们去东宫。”
去东宫的路上,白清问思索了许多说辞,依春景所言,那日定易崇筠的罪行时李东归也在,不仅如此,他还提供了至关重要的证据,也就是他手中的这些东西,亲手将太子二人送了牢狱。
“呵,逍遥郡主大驾光临,本宫是不是应该出门相迎啊。”
昔日金碧辉煌人影绰绰的宫殿,如今只剩三两个洒扫的仆人,可谓是门庭冷落,白清问一进门便看见萧岳景坐在高高的凤椅上鄙夷不屑地看着自己,今日,她褪去的紫色华服以一袭素衣代替,发髻间仅以一根木钗点缀,不施粉黛的面容上憔悴无比。
“萧姐姐说的什么话,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需要厘清。”
闻言,白清问苦笑,只怕此行想做的事不甚容易了。
“误会?什么误会?”萧岳景嘲讽地笑,既是嘲讽别人,也是在嘲讽自己,谁能想到,当初立志为伍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候帮助他人诬陷自己夫妇二人,“和易崇络一起下船是误会?李东归拿出假证据也是误会吗?你们这两个人也是道貌岸然的无耻之辈,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景儿,你冷静些,让我来吧。”虚弱的声音从后殿响起,白清问向前想去探询,萧岳景快步地挡住她的脚步,“有什么话在这说,别扰了殿下的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