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陈冲依循老伍的指点努力练功,破风掌大有进境。又深得大弟子曹镇的真传,勤加修炼,后来居上,少年陈冲在寅虎房已不输任何人。
绍兴四年,临安府中,群侠集会。此时的杭州已更名临安府,乃南宋都城。早在一年前,宋将李横便起兵北伐,屡败伪齐军与金兵,由此大涨南宋抗金士气。
今年五月,宋廷又命岳飞渡江北战,岳飞于邓州大坡金兵与伪齐联军,收复多处失地,临安府士气高涨,爱国人士纷纷捐款捐物,齐心抗金。
此日临安府内外的十余名武侠于城内一名叫景鸿楼的酒楼内集会。这十余人皆是远近闻名的武林高手,又自诩忠君爱国,眼下正是尽忠报国的好时机,于是约定好今日晚来景鸿楼一聚,共商爱国大业。
众人齐聚一堂,先是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不多时屋内又闪进一红袍大汉,众人便登时安静。
那红袍大汉身高体胖,面色红润,四十上下年纪,一看便是贵人之相。
红袍大汉一进屋,一人便上前迎道:“金大哥,别来无恙啊!”
这红袍大汉名叫金长顺,乃这临安府内一大字号钱庄永宁记的掌柜,也是天下第一当铺、黑市首脑金不换的亲弟弟,金长顺经营的钱庄,可谓是黑白通吃,暗地里帮哥哥洗钱、越货,连官府内也尽是他们的耳目,据说这兄弟二人手眼通天,富可敌国。
而这兄弟二人又身怀绝技,武功了得,手下又有不少武功高手,因此江湖上的仇家也奈何他们不得。
不过这金氏兄弟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却也不伤天害理,草菅人命。
二弟金长顺又挥金如土,拉拢武林豪杰,国难当头又捐了大批物资,因此在武林中还是有一定的威信。
眼下金长顺见人已到齐,便对众人说道:“既然诸位英雄给我金某面子,已悉数到场,愿诸位英雄谈谈你们的真知灼见,国难当头,我等武林中人自当尽一份力,可金人雄壮,又有齐军为虎作伥,中原武林,该如何是好啊?”
只见人群中站起一身高八尺,粗手大脚的莽汉,朗声说道:“那有啥谈的,那金兵也是人,挥起斧子杀过去,我就不信,还剁不翻他们!”
“金良兄你这想的也太简单了,那金兵有大军十余万,难不成这十余万金兵,都等着你砍?”一身材矮小的男子说道。这男子名叫胡西克,腰间盘一条九节鞭,湘西人士,刚刚说话的高大莽汉名叫朱金良,善使大斧,同胡西克是老乡,同为湘西人士。
胡西克继续说道:“要我说我等不必太过操心,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抗金需要我们汉人一齐努力,明年便是十二年一度的天府茶会,届时各路武林豪杰都会到场,到那时我们在商讨抗金大计也不迟啊。”
一长须大汉又说道:“抗金之事,刻不容缓!天府茶会规模太大,人多眼杂,有什么抗金良策弄不好也会走漏风声啊。”这大汉名叫钱伯侯,铁掌门传人,乃临安府本地人士。
“钱兄弟说的对,我等今日齐聚于此,就是为了防止天府茶会那般人多眼杂,大家尽可畅所欲言,进献良策。”金长顺说道。
众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金长顺却发现一紫衣男子却在房间的角落里冷笑起来,金长顺示意众人安静,走上前去问道:“不知壮士因何发笑,难道是有何高见?”
这男子便是紫衣秀士裴智和,他一进屋便在角落里独自饮酒,如今听到众人讨论起抗金大事,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裴智和!你笑什么!难道你有更高明的办法吗?”朱金良问道。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想要对付那虎狼之师,就得有一样东西。”裴智和平淡的说道。
“哦?什么东西?”金长顺问道。
裴智和轻蔑的扫了众人一眼,然后看着手里的酒壶道:“百里剑!”
一听到“百里剑”这三个字,在座众人无不吃了一惊。
“百……百里剑!”金长顺转了一下眼珠,
“只有真英雄拿着百里剑,才可抗击金军!而那百里剑,现在正在嘉兴!”裴智和说道。
忽然屋顶传来一丝响动,“什么人!”胡西克吼道,并率先破窗而出,三步两步便跨上屋顶,果然见一蒙面的男子立于屋顶。
“哪里来的毛贼,好大的胆子!”胡西克解下腰间九节鞭,不由分说便向那蒙面男子打去。
可那人身法极快,一闪身便躲过了胡西克的铁鞭,紧接着双手撑地,两脚蓄力向胡西克蹬去。胡西克以双臂护胸。
谁知这一蹬并非要伤胡西克,而是借胡西克的身体做跳板而直接跳到几丈之外的隔壁屋顶。
这时金长顺、裴智和等人也上了屋顶帮胡西克。
那人一见到裴智和,低喊一声“不好”便马上转头离开。这人轻功了得,顷刻之间便已离开了酒楼。
裴智和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喊了一句:“我去追!”便也连忙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二人轻功都十分高强,不多时已不见身影,留下众人呆呆相望。
这蒙面男子便是飞天老鼠皮子光。近几年他一直混迹于临安府内外。
话说当年他在宿州拿走了陈申的假剑,他却不知,把假剑当成真的百里剑送到黑市,想要金不换那十万两黄金。
皮子光平日里偷来的宝物,总会去黑市销赃,所以他对黑市的行情还算熟悉。
可这次他却太过冲动,直接去找金不换。
金不换见到剑后十分惊喜,便邀皮子光在黑市住下,自己去准备黄金。皮子光便在黑市好吃好喝的住了三天,可谁知第三天他竟被四五个黑脸大汉押到换金堂后堂。
先是被那几个黑脸大汉暴打了一顿,然后金不换走出,将皮子光带来的剑扔在地上,怒骂皮子光竟敢那假剑来消遣他。
皮子光大惊,跪在地上哀求道:“我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消遣金掌柜您呐,这剑,是我亲手从王守衡的副将那里夺来的啊!”
“老子管你是从哪得的剑,这剑是假的,真剑现在已经在神剑门了!”金不换怒道。
皮子光大惊道:“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
“要不是看在你跟我们有生意,我早就把你剁碎去喂狗了!黑市的规矩,你是懂的,你拿了个扔货,进来容易,出去难!”
于是金不换命手下砍断了皮子光的一根手指,将他扔到了附近的水沟里。
皮子光忍着痛回到了老家,可没多久金兵就打了过来,一向精明的皮子光认为跟着皇帝走最安全。于是他乔装混进了宰相府,扮作宰相府的下人。
殊不知跟着皇帝却变得更危险,皮子光跟着康王赵构一路跑到南方,金兵却紧追不舍。
后来赵构竟带着文武百官逃到了海上。皮子光无奈,只好自己出逃。
那金兵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待他们抢了大批的金银财宝,正要回到北方,却在镇江遭到了宋将韩世忠的阻截,韩世忠率八千宋军将数万金兵打的是落花流水。
待金兵逃回北方后,南方这才安定下来,皇帝从海上回来,定都杭州,改名临安府。
于是皮子光便在临安府内定居。每日出入于各大妓院酒楼,那些风月场所正是都城内那些富商大贾、达官贵人常去的地方。而这些人也正是皮子光的钱袋子。
从那些富豪身上和家里偷的金银珠宝让皮子光过得滋润的很。他也是临安府内各大风月场所的常客,临安城内的几大花魁,也早已被皮子光给采了个遍。
话说当日他正从凝香阁内饮酒,忽然看到金长顺和两个侍从走了进来。
金长顺是金不换的亲弟弟,皮子光见了难免不安,连忙低下头遮住脸。
约摸半个时辰,金长顺又从凝香阁走了出来,可并没有返回到钱庄。皮子光对临安府内的达官贵人的行踪都十分了解,他知道金长顺除了凝香阁和自己的钱庄永宁号以外很少去别的地方。
出于好奇,他便跟了上去。
皮子光从凝香阁一路跟到景鸿楼,见金长顺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两个随从在门外等候。
皮子光便溜了出去,从身边拿出一块黑布蒙住了脸,到酒楼外纵身一跃,便跳到了屋顶。找到了金长顺等人所在的房间,皮子光轻轻地搬开了屋顶的瓦片,窃听偷看对皮子光来说是家常便饭,他手法娴熟,屋内的丝毫也察觉不到。
一见到屋内这么多武林名士,皮子光就知道这次集会不简单,便在屋顶偷听起来。
待听到裴智和说话时,便觉这声音耳熟,又听到众人议论起百里剑,皮子光便想起了之前的惨痛经历,不自觉地动了一下。这一动便惊动了屋内的人。
皮子光一看到裴智和果真在场,又同多位武林高手跳上了屋顶,他知道裴智和本事大,便不想多留,于是施展轻功逃走。
裴智和一看这蒙面男子的轻功竟如此高超,心中料定此人定是那飞天老鼠皮子光,便奋力追了上去。
可裴智和的轻功毕竟不如皮子光,追出去几里,二人的距离便越拉越远,裴智和料定身后那帮人不会追上来,便扯开嗓门大喊:“皮子光!我知道是你这贼耗子!别跑了!”
见皮子光不停,裴智和又喊道:“飞天耗子!你要再跑,咱俩这梁子可就结下了!”
这时皮子光忽然停下了,裴智和顺势追上,一把抓住皮子光的衣领,吼道:“跑!再跑!”并扯掉了皮子光的遮脸布。
皮子光笑道:“我说裴大哥啊,您老,您老这是作甚啊?我……我没听到什么啊。”
“没听到,那你跑什么?”
“你们……你们也没说什么大事啊,我……我就算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您说。”
“哼!你这小子,一听到百里剑就想跑,是不是啊?”
“唉,我……”皮子光一脸委屈,说不出话来。
“哈哈,你小子当年不是从我手里把百里剑拿去了吗?怎么?去换黄金了吗?”裴智和故意讥讽起来。
“唉呀,裴大哥您就别拿我说笑了,那剑,您也知道,是假的。”皮子光哭丧着脸说道。
“哼!真剑我岂能让你轻易抢去!”
“是是,您那一身好本事,怎会让我得逞呢。”皮子光陪笑道。而他心里却不服气,想道:“哼!任你本事再大,就没有我皮爷拿不到的东西!”
裴智和瞧见了皮子光左手小拇指断掉了,于是问道:“我说飞天老鼠啊,你这手指怎么没了?”
皮子光叹了口气,便将献假剑遭金不换断指的事说了一通。裴智和听完后冷笑道:“你这断指的老鼠,下手还利索吗?”
皮子光叹起气来。
裴智和道:“要我说这事不能怪金不换,要怪就得怪神剑门那帮人,他们实在是太狡猾了。”
“是啊,您说就为了拿一把剑,死了那么多人,费了多大的周折啊!”皮子光道。
“那百里剑,确实是件宝物,我说皮兄弟,你……想不想报这一箭之仇?”
“报仇?怎么报仇?去换金堂,还是去神剑门?哪个我惹得起?”皮子光说道。
“去神剑门,找陆安国那厮算账啊!”裴智和说道。
“去神剑门!我可没那胆子,嘉兴桃花山遍地是强手,我怕有去无回啊!”皮子光叹道。
“我随你一同去,你轻功高强,我可以牵制住山上那帮人,你趁机溜到山上偷剑。”裴智和平静的说道。
“偷剑可没那么容易,我对神剑门的地形、房屋都不熟悉,一旦遇见陆安国,跟他交起手来,我可……”
“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皮子光呢?还有……皮子光的十七根针。”裴智和冷笑道。
皮子光绰号飞天老鼠,只因此人轻功极高,来无影去无踪,又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梁上君子。
这本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足以使他在武林中扬名。而这皮子光除了高超的轻功以外,还有一件杀手锏便是传言他随身带有十七根毒针,这是皮子光的师父传给他的独门暗器。
据说这毒针毒性极强且无药可医,所以皮子光一般不会用毒针。可多年之前也有不少强手死在了皮子光和他的师父手里。
传言皮子光的十七根毒针,四根藏在左手,四根藏在右手,四根藏在左腿,四根藏在右腿。还剩一根藏在哪,谁也无从得知。
皮子光本不想显露,可裴智和一再相劝,又加之心中确藏怒气,这才勉强答应了裴智和。
临走前还不忘勒索的钱:“裴大哥,小弟我最近手头确实紧,不知……哈哈,可否借点钱花花。”
裴智和扔给皮子光一个布袋子,说道:“我今天就带了这些,也就二十两吧,我想你也看不上这些小钱儿。”
皮子光笑嘻嘻的接住了袋子,笑道:“怎么会呢,裴大哥的赏,怎么会看不上呢,哈哈。”
“三日后在城南李家茶楼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