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冲自以为私自偷看雾隐门人练武必是大罪,只盼望林墨不要责罚自己,谁知林墨平心静气的问陈冲道:“你今日感觉身体怎样?”
陈冲支支吾吾的道:“只……只觉得身子空虚,浑身无力,使不了劲。”
“看来你的毒还没有完全去除,这毒性好像一只蛀虫,只要一息尚存,便要蚕食你的身体。”
“啊……那……那我该怎么办啊?”陈冲惊道。
林墨斜瞄了一眼陈冲,道:“把手伸过来。”
林墨为陈冲号脉,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难道欠他的人情就还不了了吗?”
陈冲听罢心头一惊“难道自己没救了?不可能啊,前些日子自己都已经昏死了,林掌门都能把自己救回来,如今她又为何叹气啊?”
陈冲试探的问道:“林……林掌门,我……我的伤,您能治好的吧?对吧?”
林墨冷冷的道:“不,我救不了你。”
陈冲大惊道:“不……不可能吧,您……我……”
林墨道:“不过,也未必毫无希望……但是……唉……你先出去吧。”
陈冲只得告退。
次日清晨,凝寒前来敲陈冲的房门。
陈冲一见凝寒,又想到昨天林墨说的一番话,便叹息道:“你不用给我换药了,我……这毒,在我体内是解不了了。”
凝寒好像没有听见陈冲的话,冷冷的道:“跟我走。”便转身离开。
陈冲摸不着头脑,只得跟在凝寒身后。
“我们这是去哪?”陈冲问道。
凝寒道:“去昨天那片树林。”
“去那里干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一个将死之人,你们还能对我干什么?”
凝寒沉默片刻,道:“教你武功。”
“教……教我武功?”陈冲更加困惑了。昨天只因偷看了一下她们雾隐门的武功,便被她们追杀,还要去问罪,今天怎么又主动教自己武功了?
“那……林掌门知道吗?”陈冲问道。
“是师父的旨意。”
陈冲不知这林掌门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待二人走到树林后,凝寒道:“陈冲,从今日起你便随我修炼内功,只有这样,才能去除你体内的毒性。”
原来林墨昨天考虑许久,心里清楚陈冲的毒自己无法根除,只能运用体内真气,由内而外将毒给逼出来。可陈冲武功尚浅,内力不足,想靠他自己完全是天方夜谭。只有林远山留下来的独门真气秘笈《月恒心经》是天下第一真气秘笈,可以大大提升陈冲内力,从而保住他的性命。但是江湖上尽人皆知雾隐门绝技从不外传,林墨因此犯了难。若不传陈冲,则陈冲必死无疑,欠陆安国的人情也还不了,若传了陈冲,那自己岂不就食言了。
林墨反复思量,决定让凝寒传陈冲《月恒心经》,助陈冲增长内力,去除毒性。其实易水寒三辈的弟子中,数凝寒武功最高,她年纪虽轻,却天赋异禀。凝寒深谙《月恒心经》的要旨,所以由凝寒来传是最佳人选。
一听可以学到雾隐门的独门武功又能去除毒性,保住性命,陈冲可谓是又惊又喜。
凝寒道:“我奉师命,传你本门绝学《月恒心经》,助你修炼真气。听师父说,你真气不弱,只是不会运用。”凝寒说罢便轻轻一跃,跃至身边一棵大树的树梢。
陈冲看傻了眼。
“只要你会运用自己的真气,便可来去自如,将真气上提,只需足尖轻轻一点,便可离地而起,飞离地面。”凝寒道。
陈冲学着凝寒的样子,伸展双臂,奋力向上一跃,却不过是离地两三尺。
凝寒飞了下来,对陈冲道:“不可尽用蛮力,要感受到体内的真气。”凝寒接着跟陈冲讲解了《月恒心经》中的心法,并为陈冲亲自演示如何修炼,陈冲便一步一步的学了起来。
二人在树林中练功,林墨却在远处看了多时。他看陈冲跟随凝寒学武的样子,颇像当年在净南山上,慕容天道跟随自己的爷爷林远山学习时的情形。林墨发现陈冲身上确实是有慕容天道的影子。她想起当日老伍跪地对自己说过的话,也许,陈冲真的会成为下一个慕容天道。
陈冲跟随凝寒习武多日,对《月恒心经》到多了几分理解。凝寒虽然看上去高冷,可遇到陈冲困惑的地方,她还是会耐心讲解。
陈冲为学破风掌,练的是一手好力气,那破风掌本是至刚至阳的硬功夫,陈冲的真气,也有着那一股力道。可如今要学这《月恒心经》却需要至柔至阴的韧劲,且要心无杂念,所以这《月恒心经》是极适合女子修习的。陈冲在神剑门待的久了,又练了多年的破风掌,一时难以理解《月恒心经》的奥秘,所以就连这心经第一章“立叶式”都未学成,只因心中静不下来。
“立叶式”是《月恒心经》十二章中的第一章,顾名思义,就是一片叶子也可立于其上。这“立叶式”在旁人看来似乎是难上加难,可其实在《月恒心经》中只能算是基本功。练功者只需自行运气,使体内真气上升,便可身轻如燕,同时还需将一部分真气集中于脚尖之上,这样才可立于一草一叶之上。除了这些,还需练功者保持身体平衡,意脉贯通,方可四平八稳。
可是陈冲只学成了运行真气,但是要彻底掌握真气,陈冲却也无从下手。
凝寒对此也很是头疼,当年师父教传艺的时候,因为凝寒的心最净,所以这“立叶式”凝寒不用一个月便已手到擒来。眼下陈冲已练了一个月,却连皮毛也未学成,凝寒只能暗嘲陈冲脑子笨,别无他法。
这日凝寒忽然改变了对陈冲的练法,不再让陈冲在平地练习,而是叫陈冲来到子云亭中。命陈冲跃至亭上,金鸡独立般立在亭子顶部的宝顶之上。那宝顶仅容得下常人的一只脚尖,四下的瓦片湿滑,如有不慎从宝顶上滑了下来,那必定会跌到太湖之中。
凝寒又教陈冲净心之法,她与陈冲双手相对,陈冲只觉凝寒双手冰凉,这凉意通过凝寒的双手直传到自己身上。与凝寒这般美丽的女子手对手,陈冲还是第一次,起初他的心还是怦怦乱跳,可逐渐便安静了下来,在后来,陈冲只感到周围万物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凝寒和自己。领悟了净心之法,陈冲一跃而上,起初几天还会从亭子上跌落,可后来便也是得心应手。
凝寒又向太湖中丢一片树叶,要陈冲跳到那片树叶上,然后再借力跳回到岸上。陈冲又如此练了一月有余,轻功已然大有进境。
因为已经在神剑门修习了六七年,陈冲武学功底也算深厚,加之破风掌所磨炼出的内力、凝寒的耐心教导,陈冲仅用了三个月,便学会了《月恒心经》的第一章“立叶式”。
此时的陈冲,已能熟练的运用自己的真气,可若想能用真气逼出体内的毒,却还需要更强的本领。
《月恒心经》一共十二章,一章比一章深奥难懂。能够将这十二章全部练成的,当今武林仅有林墨一人。当年林远山练成了十二章,曾传与慕容天道,慕容天道学成了十一章,配合自己的剑法与百里宝剑,便已独步天下。可后来慕容天道却未将《月恒心经》传给陆安国、王守衡和慕容灵三人,只因那并非本门武功,林远山传与他,是念与他心意相投以及二人大师之间的心心相惜。所以能有幸修习这《月恒心经》的,除了雾隐门人,陈冲是第一个。
鸢风德风等人曾劝阻过林墨不能将心经外传,但林墨已答应过老伍和陆安国,一定会尽力治好陈冲,绝不会食言。
内家武功的最高境界,便是能做到物我合一,将自己融入到周围的世界,那样便我即世界,世界即我,内力自然无法抵挡。正所谓“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月恒心经》的要旨便是要练功者如同月亮一样,于黑暗处依然能保持自我,且恒久而立。
陈冲已能运用真气抑制体内的毒,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毒已经越来越少了。
这日陈冲率先来到子云亭中等待凝寒,却被人从身后点住了穴道,使得自己动弹不得。那人走上前来,陈冲一看,原来正是凝寒。
凝寒在亭子中坐下,对陈冲道:“今日我教你第二章‘经穴式’,前几日我已让你将全身上下的穴位背熟,这回你说,我刚刚点的,是哪个穴位。”
殊不知凝寒刚刚手重,点了陈冲两处穴道,此时的陈冲已不能说话,他微张着嘴,嘴角淌下口水,直流到衣服上,委屈的望着凝寒。凝寒也发现不对劲,连忙给陈冲解开了穴道。
陈冲赶忙擦拭嘴角的口水,凝寒则背过身去,嘴角微微上扬。
陈冲偷偷看见,便道:“凝寒姑娘……你……笑了?”
凝寒连忙收起笑容,道:“哪有,专心练功,你要熟悉周身的经脉、穴道,并能够灵活运用,自行调节。”
“好……好吧。”
二人正练间,思寒也走了过来,远远看见陈冲便向他打了招呼,对陈冲道:“陈冲,怎么样?学到哪了?”
“哦……‘经穴式’”陈冲说道。
“不要分心。”凝寒道。转身对思寒道:“你来这干什么。”
思寒蹦蹦跳跳的走到亭中,用她那一双大眼睛望了望陈冲,又对凝寒道:“嘻嘻,二姐,那个……我这一式也没学的透彻,你再教教我呗。”
“你平时总不用心,为什么不去找大姐?”
“唉,大姐哪有空管我啊。”
陈冲偷偷看了二人一眼,凝寒呵道:“专心一点!”
思寒笑了起来,道:“二姐……你再教教我吧。”
“那好吧。”
“太好了,二姐最好了!”
此后思寒常来探望二人,练完功后还不忘拉着陈冲聊聊天。
陈冲与凝寒思寒朝夕相处,共同练功,转眼之间又过了三个月,陈冲内力已大有进境。半年来,林墨虽表面上不顾陈冲,实则一直暗中观察陈冲,她认为此刻正是陈冲伤病痊愈的好时机,便将陈冲叫至练功房,教陈冲自行运气,贯通静脉,然后将体内的残毒逼出体外。并嘱咐陈冲每日清晨傍晚都要运功,不出一月,毒性便可尽除。
其实此时林墨本可放陈冲回神剑门,但是他考虑良久,决定让凝寒教会陈冲《月恒心经》第三章“游云式”之后再让陈冲走,“游云式”乃是雾隐门人轻功的精华所在,练功者习后便如同神仙腾云驾雾一般施展轻功,凡练成这“立叶式”与“游云式”的人便将成为名副其实的轻功大师。纵观武林,除了雾隐门众人,能称得上轻功大师的人,真可谓是屈指可数。
这《月恒心经》的前三章,实际上并非强有力的进攻招式,却是修炼各种绝技的基本功所在。练会这前三章,内力便会发生巨大的飞跃,真气也可运用自如。再练其他武功时,依靠自己强大的内力和运用自如的真气便会容易的多。
林墨承认自己违背了当初建立雾隐门时立下的门规,但林墨却并不后悔,在习武这一方面,林墨有些偏爱陈冲,陈冲依靠他强大的意志而大难不死,在陈冲身上,林墨看到了太多陆安国的影子,天资不高却又勤勤恳恳。林墨不知道的是,与陆安国相比,陈冲其实更像他的师公慕容天道。
林墨常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他想恨陆安国,可自己无能,恨不起。恨不起,更爱不起,最后换来的,只能是为情所伤。
林墨被伤的深,她便不希望自己的弟子们动情,因为一旦动了真情,最后换来的,只能是受伤。在情这一方面,雾隐门管理的最为严苛,全门上下不可对任何男子动情,违者必严惩不贷。
风字辈弟子燚风,时常背着林墨偷偷离岛。风字辈的弟子都能称得上是武林高手,以燚风的轻功,不用小舟便可上岸。
燚风常清晨离开雾隐门,施展轻功来到苏州城幽会萧家公子。这沈公子是燚风一年前来临安府为众姐妹买粮食时遇到的,风度翩翩,英俊潇洒。
燚风知道门规极严,如此行事必定得被师父逐出师门不可,但她没有办法,只得每隔五六天偷偷离岛出来幽会,与萧公子在一起时她感觉很快乐,但当她回岛时却又惧怕见到林墨。惧怕归惧怕,可她又离不开林墨,离不开雾隐门。那日她刚刚与萧公子幽会回来,便发现陈冲在偷看乌寒等三人练武,本想教训陈冲,谁知乌寒一提到见师父,她便心虚起来,于是赶快离开。
燚风怕师父会发现,便不再频繁离岛,有时她会坐在雾隐门中的一座高楼顶上,远远眺望着苏州城的方向,陷入沉思。有时她也会看见陈冲与凝寒二人一同练功,便痴痴的把陈冲想成萧公子,把凝寒想成自己,二人缠缠绵绵,双宿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