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王宫议政大厅内,上城区的大臣们群集在堂下,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尽管他们的声音都很小,但是一群麻雀的叽叽喳喳汇聚在一起还是让议政厅里显得吵吵嚷嚷,让人烦躁不堪。
“肃静!”吴贲高声喊道,声音盖过了所有喧闹。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后,他才继续说。“女王陛下驾崩,以及上午的那出闹剧,想必大家都已经了解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册立新君,稳定政局。以免又有跳梁小丑蹦出来,扰人眼目。”
“女王这一次的北蒙之行,就是考虑到这一点。为了她老人家走后,政局能够稳定维持下去。于是亲自去将自己的甥孙女接了回来。这个女孩叫小白,是女王大姐的亲外孙女。之前一直跟随长公主住在北蒙城。”
“哦?这种事,之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淳于恪站在他左手边,故作惊讶地问。
“没听说过就对了,女王的家事自然不适合让你们这些人知道。”吴贲瞥了他一眼,说道。
“哼!就算是这样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没有会议决定,就将册立新王的告示张贴出去,恐怕不太合适吧。您是不是太独断专横了!”淳于恪愤怒地质问道。
“这可不是我的决定,女王陛下已经立下遗诏,册立小白为新女王。并且有录像为证。”吴贲大声说道,然后叫人抬来一台投影仪,就在议政厅内播放起女王的录像。
女王的声音在大厅里颤巍巍地响起,这台投影仪似乎已经很老了,长久的岁月使它发出来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可也许正是这种鬼魅般的声音恰好形成了某种威慑力,使原本蠢蠢欲动的有些人禁不住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女王的宣讲结束了。淳于恪仿佛意犹未尽似的敲敲额头,眉头皱的很深。
“怎么样?淳于大人,这样可以服众了吗?”吴贲很不客气地说。
“大人哪里话?我等身为臣子,哪有什么不服的道理。”淳于恪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笑得很不自然。
“既然这样,那我作为首辅,斗胆替陛下做个决定,明日举行登基大典,想必诸位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什么?明天?是不是太匆忙了一些!”淳于恪终于端不住了。
“怎么?淳于大人似乎另有高见?”
“不敢,就依首辅大人的……”淳于恪一字一顿地说。
会议散后,淳于恪回到府上,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他坐在自家前厅的雕花红木沙发上,一个人喝着茶,手指不停地敲打扶手。
“竟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女王陛下不可能不知道那个女孩就是吴贲在半路上捡的,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可是竟然真的立下遗诏,还录了影像。”他气愤得几乎发狂,手指敲得越来越响。
“父亲,你既然知道吴贲在撒谎,为什么不直接拆穿他呢!”淳于修站在他的身侧,疑惑不解而且急躁地问。
“蠢货!怎么拆穿?说我在女王的卫队里安插奸细,亲眼看到他从路上捡了个女孩儿?”淳于恪平日里就不待见自己这个蠢儿子,无奈自己除了他就再无子嗣,只能一再容忍这个蠢货。可是这时他还是感到怒不可遏,用力拍了一下扶手。“在女王的卫队里安插奸细,这话要是说出去,你我的脑袋都得搬家。”
淳于修被父亲的怒火吓得不敢动弹,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旁,头上不停冒汗。过了一会儿,似乎气消了一些,淳于恪又说起话来,不过更像是自言自语:
“看来女王陛下早就有此打算了,就算让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继承王位,也绝不让我等‘世代忠良’有丝毫可乘之机。”
“哈哈哈,淳于大人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嘛!”声音从门外传来,似乎是个中年人。
“是你!你是来看笑话的?哼!别忘了什么叫做唇亡齿寒,你们办事不利居然还敢嘲笑我!”淳于恪的火气几乎已经压抑不住了。
声音的主人走进大门,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穿的破破烂烂,以他这副打扮,能进入上城区肯定用了些非常手段。他随手将头上那顶浅灰色破毡帽取下来,在身前装模作样地扇着,活脱一副老农民的形象。
“火气不要这么大嘛!淳于大人,不过是一点小挫折罢了,又不是死到临头。真要是死到临头,您怕是也没心情说什么硬气话了。”中年人嬉皮笑脸地说。
“禅影!你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这个野丫头有吴家力保,又有女王的遗诏,再想动她恐怕就不好办了。”
“看来大人也有技穷的时候?”禅影笑嘻嘻地问。
“别太过分,你们天命也不过如此,刺杀个老太婆都能这么狼狈,只怕也是浪得虚名。”淳于恪反唇相讥道。
“哈哈哈,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我天命自然是浪得虚名,不过我们确实低估了这个吴贲,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强。而且还有两个小辈帮忙。确实是我们轻敌了!”
“哼!”淳于恪不置可否。
“不过事情毕竟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后面的棋还长着呢。”禅影悠闲地说,不知怎的,他说话时总是有些浮夸。
“哦?听这意思你又有计策?”淳于恪一下子又来了兴趣。
“刺杀!”禅影故作高深地说。
“刺杀?哈哈哈哈,我还以为足下有什么高论呢!原来是这等昏招。”淳于恪大失所望,反而又开始嘲笑起他来。“不说登基大典必然防守重重,周围适合抢枪手藏身的建筑肯定都有吴贲的亲兵,也就是上午平定叛乱的那伙人把守。而且,只是杀了那个野丫头又有什么用?别忘了,吴贲也是女王的血亲。本来若是能逼他推举自己继位倒还能引起众怒,如果是新王遇刺身亡,他继承王位可就顺理成章了。”
“不不不,不能用枪,要用刀,要用别人查不出来的刀。”禅影继续扇着他的帽子,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
“用刀?还是别人查不出来的刀?那怎么可能?”淳于恪越来越恼怒了,他忽然觉得这个家伙可能就是来戏耍他的。
“你们做不到不代表我天命做不到。实话告诉你吧,这是一种叫做纳米多铁的材料,可以随意变换形态,而且能抵抗电磁屏障的干扰。到时让刺客带上这种材料做成的装饰品,然后伺机而动就可以了。”
“这倒是挺神奇。不过我已经说过了,杀死那个女孩儿解决不了问题。”淳于恪说道,差不多已经不耐烦了。
“我可没说要杀死她啊,到时候你让刺客听从我的指令,沿我指示的路线前进。一切都得听我的指令,明白吗?”禅影这时候竟然像主人一般用命令的口吻说。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淳于恪气得手脚发抖,女王陛下甚至都从来没有这么和他说过话。
“为什么?与外人密谋刺杀女王,你还有别的选择吗?”禅影玩味地盯着淳于恪,将后者盯得脊背发凉。“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对了,你最好去牢里看看那个叫张宪德的蠢货,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哼!不送!”
待禅影出去之后,淳于恪任然余怒未消,但却无处发泄,只能对着身旁的儿子破口大骂。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在他眼里,自己这个儿子从来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他在外面嚣张跋扈不知收敛自己也早有耳闻,也为这些事骂了他不知多少回。可是这个败家子非但不知自省,反而变本加厉。从此以后他一逢不顺心的事,就大骂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以泄怒火。
淳于修默默挨了很久的骂,直到父亲骂累了,他才战战兢兢地插了一句话:“父亲,您看,是不是听那人的,去牢里看看那个张宪德?”
“这还用你说?要不是教训你,我早就去了!哼!”淳于恪冷哼一声,但是心里还是庆幸,要不是他这一声提醒,自己搞不好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牢房设在上城区的外围,避开了繁华地段,说是繁华地段,其实就是权贵们的私邸。说来好笑,这些人大多对牢房避之唯恐不及,可还是时不时有人收拾铺盖住了进去。张宪德便是其中之一。
张宪德此时坐在牢房里,眼睛盯着铁门发呆。听说淳于恪来探望他,也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事到如今,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后悔,他根本不觉得后悔,他只怪自己实力不济,要是实力再强点……但他忽然又想起上午那群战斗力强悍的家伙,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再强能强过他们吗?
牢房外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是狱卒带着淳于恪走了过来。他们来到张宪德的牢门前,狱卒朝着淳于恪施了一礼,抱歉地说:“本来这个犯人是不能探视的,我也只能放您到这儿了,有什么话就隔着牢门说吧,附近的牢房刚好都是空着的。”
淳于恪挥了挥手,狱卒便退了出去。
“张兄,别来无恙啊。”淳于恪几乎面无表情地说。
“托您的福,牢里还算舒坦。”张宪德也是面无表情。
“唉!说你什么好呢,老话说的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这一招实在是昏了头啊!”
“哼!别假惺惺的了,谁不知道你淳于大人早就有不臣之心了。”张宪德乜斜着眼睛看着他,冷哼了一声。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张兄可不要血口喷人呐。”淳于恪皮笑肉不笑地说。
“哦?难道勾结天命,密谋刺杀女王的竟然另有其人?”张宪德也笑起来。“不过,无论是谁,这点小事竟然都办不牢靠。我还指望借他之手除掉女王,好趁机篡位呢。没想到他和他手底下就是一群废物,竟然让车队逃过一劫。嘿嘿,天意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哼!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淳于恪充满威胁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
“那可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淳于大人好算计,不像我等莽夫都想不出这种阴毒的点子来。啧啧,勾结天命。你应该知道那群疯子有多危险吧,你不怕……”
“我看该怕的是你吧,张兄!”淳于恪打断了他的话。
“我有什么好怕的,引颈就戮罢了。倒是您嘛,很怕消息走漏出去吧。”张宪德嚣张的笑起来。
“你!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淳于恪又被气得浑身发抖。
“我本就是死人一个了,还怕什么?不过,若是淳于大人愿意施以援手,秘密也许就能保存下去了。”张宪德继续笑着说。
“好哇,张兄身陷囹圄还敢威胁我,好胆量,好气魄。很好!”淳于恪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了,这一整天真是一件顺心事都没遇到,倒霉透顶了。“不过能杀你为什么要救你,少痴心妄想了。”
“哈哈哈,说得好。不过嘛!你想想,你们一个个又是亲兵又是天命的,我自然也得培养一下自己的亲信。他们现在可都还活得好好的呢,搞不好其中就有人拿着您勾结天命的证据呢!”
“好!好!好!你们都很好!”淳于恪气得脸色通红,转身就走。
吴樾和秦风在下城区找了间小破酒馆住了下来。当然,他们身上并没有方舟城内流通的货币,住房的钱是秦风从一个游走于上城区和下城区之间的倒爷身上“借”来的。不得不说,秦风的业务水平竟然十分高超,伸手一捞就将对方的钱袋收入手中,那位倒爷还丝毫没有察觉呢。
“你打算怎么办?”秦风问道。
“明天我想去看看,好久没见过小白了,而且登基大典可能会危机四伏。”
“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暴露,如果你一定要去,必须得保证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然对我们和对小白都有害处。”
“明白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屋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