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淳于恪已经安排手下,并天命一行人在牢房外严防死守,不过故意开了个口子,好让鱼儿能够钻进去。
他自己则安坐在家中,悠闲地喝起小酒,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态。淳于修虽然不争气,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也是他最信任的人。所以一些小事都是由他去办的,比如说去牢里探探情况。
“父亲,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一旦有人敢劫狱,必定插翅难飞。”淳于修笑着说,姿态十分谄媚,简直不像是父子之间的对话。
“那就好,对了,那个周樾怎么样了?”淳于恪随口问道。
“那小子过得好着呢,女王给他换了个牢房,换到了贵族区,啧……便宜他了。”淳于修也随口一答。
可不料,这随口一说竟然将淳于恪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坏了!我怎么把那个蠢货给忘了!”淳于恪懊恼地大叫起来。“那小子是住在哪?是不是住在张宪德旁边?”
“就在张宪德对面。怎么了?”淳于修诧异地问。
“怎么了?你个白痴!张宪德要是把秘密说出来,咱们可就完了。”淳于恪嚷着,眼睛都涨得发红了。“快快!不能犹豫了,安排给张宪德的饭食里下毒,立即就去!”
“什么秘密您也没告诉我啊……”淳于修委屈地喃喃说。
“快去!”淳于恪狠狠一脚踢在他身上,将他踢得跌了个跟头。淳于修赶紧爬起身来,朝着门外跑去,虽然心里委屈,但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可是已经晚了,吴樾昨天一进这间牢房,注意力就被对面那个蓬头垢面,眼神颓靡的中年人吸引了,整个贵族区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哟!他们胆子倒挺大,还敢往我这边送人。不怕我说点什么不该说的?”那个中年人见到吴樾,忽然饶有兴趣地说。
“你是谁?”吴樾反问道。
“一介罪臣,张宪德。”
“哦?什么罪?”
“谋反!”张宪德甚至有些得意地说。
“原来是你!两个将死之人,真是缘分呐。”吴樾自嘲地一笑。
“那你又是犯的什么罪?”张宪德问。
“我可什么罪也没犯,只是有些秘密绝对不能说。谎话又编不利索,只能任由那个什么淳于大人构陷了。”
“又是那个淳于恪!他倒是顺风顺水了!”张宪德不甘地捏紧拳头,不过另一方面他其实又希望淳于恪真能顺风顺水。虽然即使这样他也不一定能保全性命,不过自己毕竟还有一张底牌,淳于恪不会自找麻烦。
“对了,你刚才说的不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吴樾漫不经心地问道。
“想知道?可以啊,你不是也有秘密吗?咱俩交换,怎么样。”张宪德笑嘻嘻地说。
吴樾立即警惕起来,他忽然怀疑眼前这人是淳于恪特意安排的,而且突然换牢房的事也有些蹊跷,于是拒绝道:“既然是不能说的秘密,那自然是和任何人都不能说。”
“哼!快死的人了,倒还挺谨慎的。”张宪德不以为然。
于是两人都不做声了。吴樾躺在床上,心里十分复杂。他知道小白无论如何都会来救他,可是这样恐怕就正中淳于恪的下怀了。但要他就这么去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甘的。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干脆什么也不想,倒在床上睡觉。
不知什么时候,吴樾被一阵吆喝声吵醒。
“吃饭了,吃饭了!快起来!”一个狱卒拿着根木棍,不耐烦地敲着牢房的铁门,见吴樾醒来后就把饭盘从铁门下的缝隙推了进来,然后走开了。
吴樾实在没有吃饭的兴趣,于是坐在床上,看着对面的张宪德。这家伙居然吃的津津有味。可是很快,吴樾发现不太对劲。张宪德忽然停顿了一下,嘴里残留的饭食不停往外冒。他将饭盘丢在地上,捧着肚子不停打滚,表情扭曲得可怕!饭里有毒!
“淳于恪!你……”张宪德扯着嗓子大喊,但是剧烈的疼痛让他提不起气来。于是他费力地将手上的一枚戒指扯下来,从门缝里用力往外扔,想扔给吴樾。“去……去找符充,十六……十……”话还没说完就断气了。
吴樾第一反应是叫人,可是忽然想到最好不要这么做。于是他捡起地上的戒指,藏到口袋里。他站在门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走廊尽头,幽暗的拐角处。
忽然,拐角处传来一阵蹬蹬的脚步声。吴樾立即紧张起来,他将饭盘里的饭食倒掉,将空盘抓在手里。由于灯光昏暗,他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看出来是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
他将饭盘从牢房栏杆中伸出,朝着人影用力掷去。金属饭盘划出一道弧线,被那人一脚踹飞了。随后传来秦风恼怒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秦风从黑暗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她用钥匙打开牢门,随后递了把手枪给吴樾:“会用吗?”
“大概会吧……你哪弄来的?”吴樾接过手枪,摆弄了几下。
秦风立马按住他的手:“小心点,上好膛了。”
秦风看他这样子,大概是不会用,于是简单地给他讲解了一下瞄准击发的要领,至于准确度,则根本没怎么指望。
两人从牢房里出来,外面是狱卒们休息的地方。房间里横竖摆着几张桌子,三个狱卒横躺在地上,脖子歪到一边,应该是死了。这两把手枪大概是从他们身上拿的。
“小心点,外面不太对劲。”秦风小声说。
“怎么?”
“黑的过头了,连路灯都没有。”
秦风打开监狱的大门,门外就是一片空旷的街区,街道上阒无一人,连路灯也没亮。秦风回到刚才那个房间里,没有找到防弹衣,但是找到了两面防爆盾。她将其中一面交给吴樾,自己举着另一面率先向门外走去。
刚走出大门就响起了一连串枪声,好在子弹都被防爆盾挡住了。两人顶着盾牌跑出大门,这时,街道两旁一齐亮起灯光,灯光下围捕他们的不下百来人。他们只好暂时躲进旁边一栋建筑的墙角,这个墙角恰好能挡住一边的火力,至于另一边则只能靠盾牌勉力抵挡。
虽然中途还击打死了几名敌人,可是对方人数太多,哪怕发发爆头,两个弹匣仍然是杯水车薪。两边的敌人越靠越近,火力也越来越猛。如果一直留在这里,防爆盾一定抵挡不住。
“怎么办?”吴樾大声喊。
“爬!”
“啊?”吴樾给她弄得一愣。
秦风没有理他,将防爆盾的肩带拉出来,背在身后,转身抓住建筑的窗台,一用力窜了上去。吴樾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学着她的动作也将盾牌背在身后,朝上爬。
好在他们的体力是远超常人的,爬上这栋不下五十米的楼,只用了一分钟不到。见他们爬上楼顶,底下那群人立马分出一部分来,涌入楼中。另外一些人则将整栋楼团团围住,围得水泄不通。
这是一幢独栋大楼,应该提前疏散过,两人从天台下到顶楼,没有看到一个人,但是房间的门都大敞着,里面家具之类的摆设原封不动,还保持着有人住宿的模样。
“快!去找绳索!要粗的。”秦风回头喊了一声,随即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于是吴樾就跑到别的房间翻找。一连翻了几个房间,但是连根棉线都没找到,好像有人故意为难他们似的。
这时,楼梯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人正在向上冲。吴樾冲进楼梯间,趴在扶手上向下看,楼梯井里至少有十来人在往顶楼冲,后面还有一群在底下把守。
吴樾朝着下面开了两枪,打死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人。剩下的人立即向后退了一截。过了一会他们再次朝楼上冲来,不过这次为首的两人手里拿着盾牌,而且行进得很小心。
吴樾又扣了两下扳机,但是只射出一发子弹,弹匣已经打空了。有了盾牌的保护,卫兵们不再退缩,开始一步一步,小心地向上移动。吴樾暗骂一声,退到走廊里,将楼梯间的防火门扣上。这种门是自锁的,从楼梯间很难打开,应该可以拖延一会儿。
可是还是不太放心,于是吴樾又跑到旁边消防用的杂物间,想找根撬棍之类的销住门把手,但是并没有找到撬棍,倒是找到了一捆救援用的粗绳索。
吴樾当即抱起绳索,跑到秦风的那间房间。秦风手里正拿着一根铁棍,应该是从床档上拽下来的。她将铁棍按在窗台上,手在两头用力,铁棍顿时弯成了钩子。
秦风一把拿过绳子,将手上的钩子并之前做好了的另外两个钩子一起绑在绳子上,并且做了个自紧结,将三个铁棍绑成了一只钩爪。
这时,楼梯间传来了撞门声,没撞几下,沉闷的撞击声就变成了清脆的断裂声。
秦风抡圆绳索,抡得风声呼呼。忽然一松手,钩爪带着绳索飞到了对面一栋楼的房顶。她拉了拉绳索,确定勾牢后,将另一边绑在窗框上,爬了上去,倒吊在绳索上向对面爬。
断裂声越来越大,吴樾不敢再犹豫,跟着秦风爬上了绳索。
绳索在五十多米的高空荡来荡去,吴樾必须格外小心,不仅要防止自己脱手掉下去摔死,而且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以免被地上把守的卫兵发现,在空中打成筛子。
爬到一半的时候,吴樾忽然感到口袋里有些异样,吴樾低头看去,原来是张宪德的那枚戒指已经一半露到外面,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他立马停了下来,腾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伸向口袋。可是秦风并不知道这些,仍旧向前爬,于是绳索微微晃荡了一下,戒指就这么在他眼里滑出口袋,向下落。
吴樾这时不再犹豫,用小腿勾住绳索,松开双手,身体下探,一把抓住戒指。可能是他这一下用力过猛,木制窗框竟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裂了开来。黑夜里,这种声响格外引人注意,果然,楼下的卫兵立即发现了他们,马上朝着两人开火。
吴樾两腿用力将身体荡起来,又抓住了绳索。但他这一顿操作下来,让本就不堪重负的窗框终于彻底断掉了。两人像一个大摆锤一般狠狠砸向墙面,砸得吴樾脑袋一片空白。好在这种状态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间。
好像故意为难似的,恰恰是这时候对面楼里的卫兵装破了防火门,听到枪声,立刻冲到窗口支援。
两人没有办法只好打破窗户,逃进室内。好在这幢楼并不是独栋,而是一整排建筑连在一起,逃跑远比之前简单。
他们窜出房间,顺着走廊一直跑,直到碰见一扇窗户。打破窗户翻了出去,下面恰好是旁边建筑的屋顶。
他们就这样在房屋之间奔跑跳跃,时而翻过栏杆;时而跳上屋顶;时而跨过沟壑。两人越跑越远,眼见着已经没人能追上了,于是这才慢下来。
可是没等他们休息,竟然从四面八方冒出十几个黑衣人,这些人身手敏捷,显然不是普通卫兵。他们把两人团团围住,大部分手中没有携带武器,看样子是想活捉。
两人自然不肯束手就擒,于是背靠背和这帮黑衣人打了起来。虽然两人竭尽全力,可毕竟寡不敌众,打了不过半分来钟,吴樾就被人一掌劈翻在地,秦风随后也被人扭住胳膊按在地上。
忽然一阵破风声传来,按住秦风的那只手应声而断。所有人最先看到的是一把寒芒逼人的打刀,随后一个凹凸有致的身影忽然闪现,正是郁香!
现场又一次混乱起来,几个携带武器的黑衣人挤上前来,与郁香战在一起。秦风重获自由,又和剩下的人打了起来。只有吴樾好像被那一掌劈得晕了过去。
郁香见吴樾躺在地上,不由十分担心,于是连出几记杀招将敌人逼退,弯腰将吴樾抱起来扛到肩上。只是这时,她用来蒙面的黑布竟然不知怎么已经被人划开。
她赶紧翻身抓住排水管道,顺着管道一只滑到地面,秦风见状也跟着一起滑了下来。黑衣人们还待再追,但是忽然听见什么声音,有全都停下来,原地待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