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天陪着他，看了不会令自己难过，反而是放心，加进安心的那种。
他知道，面前这质问自己的人也有的，甚至和他是一样的，喜欢小莫，从来都没有变过。
上下看去，没有人说出来，没有人在小莫、楚怀天面前说过，包括小莫那些哥哥、护卫、门人们在内，哪一个没有这份至诚之恋，危险面前哪一个不是将小莫护在怀里，哪一个不是将小莫放在比自己、比任何事都重要的位置上，不敢说每个人都能爱到楚怀天那个份上去，无论多少，却都是有的。
欧阳风那些哥哥们，轻旋那些羽卫是将这份情转变成亲情、忠贞，四海之内看过倾世容颜、感受过柔水性情的是将他变作仰望、追捧，自己算是化作守护了吧，愿意的、逼不得已的，却都只能如此，不只是因为楚怀天，还是因为那个人就是楚怀天、就只是楚怀天的。
“是的，我喜欢，跟你一样多，只是我很早就明白只能喜欢，你呢？”离寒水认认真真，说道喜欢莫羽也是坦荡自然。
“你以为别人看不出这些吗，不是你需不需要隐藏的事情，只是根本无以隐藏或是本就不需要，没有人说出来过，谁看到楚怀天会不知道，只能是喜欢的”傲痕悠然一笑，是的，只能是喜欢，可以在心里无限制的喜欢，却是永远都不能去爱的，这种注定会绝望的爱，谁也承受不起，哪怕是自欺欺人也要装糊涂，至少是这辈子。
“好，那你如何看我？”离寒水继续问道。
“我已经说了”
“还有呢？”
“没有了”傲痕觉着，这么下去绝没有什么好事情发生，这人一反常态的次数从小到大都能数的清有几次，却是没有一次有好结果的，弄不好还要拿谁练剑试身手，要是接下来会是这样，这还算是轻的了。
“是吗？”离寒水倾身靠近，咫尺之遥的脸就在眼前，可以清楚看到他长睫投下的影子，里面藏着别样的深思，不知深浅，亦看不出用意为何，就这样眨两下眼睛盯着傲痕看着，连一丝情绪都没有放过。
“你……”
“你紧张了”离寒水唇角一笑。
傲痕觉着该找个什么词语来形容这笑容，最好的就是风情万种，带着几分轻浮，这种轻浮居然不会让人有多大的反感，反倒觉得耀眼直入内心，恐怕是很难忘记的那种。
“笑话，你何时见我紧张过！你疯完了没有？”傲痕转头一边，袖下用力抓两下栏杆。
“你不知道，就算不是这样，我都可以感觉到你身上任何情绪波动，更何况，离得如此近，告诉我，你为何紧张？”离寒水说时，已经伸手轻轻搬回傲痕的脸，抬起下巴，面上平静一片，傲痕却是觉着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还加了几分自嘲的感觉，这怎么像自己要被欺负的架势，恐怕是和这人在一起这么些年最有意思的一件事了。
“我紧张是因为有个家伙一大早不知犯什么疯病，在这里学人家装出一副多情种的样子，分外不协调的左右胡扯，怕自己弄不好被传染了，可就够乱的了”傲痕正言道，看着对面两眼，他觉着自己应该是没有泄露心情的。
“你紧张是因为你已经意识到我要说什么，或是你心里不只是把我当朋友亲人的，是不是？”
“好了，不想再陪你玩，闪开一边去”
“你知道，我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甚至从没像现在这样认真过，你知不知道，我同你一样紧张，或是比你更紧张，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要很认真的听着好不好？”离寒水放开手，专注的盯着傲痕的眼睛等着回答。
傲痕忽然就觉着无话可说了，之前还能糊弄两句，现在被这样专注的眼神看着到这般，怎么也不能再装糊涂，他或许不知道这人接下来要说哪些字眼，却是真就明白他会表达什么的，正如这人所说，无论自己如何掩藏，都不可能在他面前藏住任何情绪，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此呼吸之间的感受着这人一样的起伏，不是不能接受，是没有准备好，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
此时，离寒水将傲痕拉起来，然后拉进怀里抱着。
“我昨夜无眠，站在这亭子里，算是独立中宵，忽然就想起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是我过去二十多年都未曾想过的，想的多了就忘了身处，等到晨曦铺开才知道自己七个时辰都没移动过，全身麻木，心却从没像现在这样清明过”离寒水抱着傲痕轻声的说着，娓娓道来，舒缓认真的说着。
“你在想什么？”
“也不是刻意的去想什么，只是不想再错过什么，是，我如你一样喜欢小莫，很喜欢，却是也明白只能是喜欢，我远离是非是不想给自己、给他人招惹太多是非，我总是认为，这江湖少一个惹是生非或是招惹是非的人，就会少了很多恩怨纠缠，我的退出会少的多一点，从小与你相伴，到后来一起潇洒江湖，期间爱恨情仇都在一起经历，昨夜我忽然想到，我是喜欢小莫的，还不敢去爱，只是不久前再一次看见你生死边缘，恍然明白身边最不想、也不能失去的人，却是你的”离寒水收紧双臂，也不是没有抱过这人，在外面偶有受伤病痛的时候，自己曾整夜抱着他栖身简单的庙宇，照顾他直至再一起踏马启程，只是现在的感觉，比那时担心的还多，是自己终于明白，抱着他的感觉，是要珍惜的。
“你忘了，我喜欢的是小莫的”傲痕轻声一语。
“我知道，所以我要先问你，你如我一样都喜欢小莫，很喜欢，也如我一样知道只能是喜欢，我感觉到你也跟我一样将这种喜欢升华了，变成一种放在心里记挂着的惦念，直到现在，小莫还在我心里，也一定还在你心里，有需要我会跟你一样不管不顾、罔顾生死，只是，回来这段时间也算是围绕在小莫身边，其间沉浮几度，到眼前不知道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劫难，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春秋，会不会明朝就他世为人”
“然后呢？”
“你我都没有对不起对方过，到今日也还会差不多的对待，不论这是不是出于长久以来的习惯，我想，既然我们都已经放下小莫，你可不可以试着来爱我？”离寒水放开傲痕，拥着他，还是之前那样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看不出是什么反应。
“为什么要试？”傲痕的笑里还是带着一贯的高贵之气，不显浮华的别样美好。
“你不愿意吗？”离寒水皱眉，说这些话，就算是对着这从小在身边的人，都是需要勇气的，如果主人拒绝，自己不至于多难过，只是日后要将何以收回这种思绪，拿之前的常态来对待他。
傲痕轻笑摇头。
离寒水放开手，此时阳光留影，却是感觉不到一点暖意，不该是这样的结果的，不应该。
看看不动的傲痕，离寒水轻声一叹，然后终是摇摇头，转身欲离，他连说一句就当没发生过的心情也没有了，如果真就难以抽身接下来的生杀，那这错过很久、到最后终究错过的遗憾，要何以弥补。
“走之前，要不要听我说完？”
离寒水转身，傲痕拉住他的手。
“没关系，我们还像之前一样”离寒水自嘲，这对自己是有难度的事了。
“为什么要试，本就是这样的啊”
傲痕无奈的一说，自己出身不低于他，修为半斤八两，同握八大神兵，好名声、好皮相，差不多的心性，九成相似的追求，面对恩仇一般潇洒，看着纠缠都是不畏等等，却是为何要自己先说出来，等到他今日想明白过了多久，自己不是比他聪明，只是比他早一点去想了而已。
离寒水上前，重新将傲痕搂进怀里抱紧，在傲痕耳边轻声的说了几个字，然后就不再言语，在晨阳铺开的地方，铭刻这一世的痴守，坦白清楚，从此唯一。
上官鸿在午时亲自端着饭菜进了无人莲水院门，今日天气很好，阳光也很暖和，只是他脸上却是冰冷的表情，进院门的时候看了一眼门上牌匾，他还记得，这块牌匾是自己陪着公子一起做的，那时还问他为何叫这个名字，公子说自己以后一定是不长住在这里的，就跟无人居住一样，加上自己喜欢的莲花，挥笔之下，就有了这四个字的名字。
那时，公子十五岁，自己二十岁，什么事都会向自己说，陪他练剑、骑马、写诗，天下盟这么大的地方，公子就只跟他一人如此亲近，夫人早亡，连盟主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直到今日，这里还是那样漂亮，在自己手里干干净净，公子不在的时候，他从不允许任何人进出这院子，连打扫，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只希望这里还是公子离开时的样子，哪一天回来了，竹纱大帐里依旧是他最喜欢的熏香。
他甚至很感谢那个让自己逼不得已入天下盟的人，让自己有机会在这一世江湖里遇上公子。
就算是远在天边，公子却还是在他的视线里的，他不会将公子的行踪告诉任何一个人，盟主要找的时候，他也是不知道的回答，有谁知道，他清楚地知道公子每一天的喜怒哀乐。
他不想这样，有朝一日公子知道了，一定会成为公子的负担，只是他控制不住自己，要去追随他的身影，要知道他身在何方，三帮九派有好多的事要他这个天下盟总管去管、去理，他却是将大半心神全放在外面了，当初会争得这个地位，会将这些权利握在手里，不也是想有自己的力量可以给公子自由的。
本以为，无论风云如何变幻，自己就可以这样长久的看着公子，陪在他身边的。
只是在这平平常常的一天，居然就什么都改变了，昨夜高檐之后，他陪着公子长久驻足寒月中宵，直至今日阳光洒开，却是一点也没有照到他身上，冰冷刺骨。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自处一样难过，莫名的难过，这么多年，从没有任何一件事让自己这样慌乱难平，什么武林大计、江湖存亡，在一瞬间冷却下去，就算自己将这江湖理平了，也不过是放公子纵马天涯罢了，正如那块牌匾上的名字，公子是不会常住这里的了。
抬头，房门半开，可以看到公子正在看挂在架子上的中原地图，旁边，傲痕含笑喝茶，从入院子他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笑声，很愉快。
“你的管家来了”傲痕抬头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说了一句。
“子伯为何站在门口？”离寒水走过去，看了看上官手上的饭菜会心一笑，将人拉进房间。
“公子，这几天盟里不安静，衣食起居由我来料理”上官鸿低声说了一句，放下饭菜站在一边，没有去看傲痕。
“子伯严重了，不用这么麻烦，你忙你的，我不帮忙还要给你添乱，这是要把我往外面赶啊”离寒水开始摆饭菜，一边对着上官鸿说着。
“只是……”
“我知道，我总不会连自保都不能吧，何况，痕也在这里”离寒水看着傲痕笑道。
“是”上官鸿看了看不再言语。
“子伯，我会在这边呆两天，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放他出来，过两天我来解开他身上的剑气，你先去忙吧”
上官鸿拱拱手，转身出了屋子，关门之际还能看到公子脸上很愉快的表情，回来到现在都没有这么放心的笑过，再看看一边的傲痕，风轻云淡一如既往，这个很少出现在天下盟里的傲剑山庄长公子，自己很了解的人，只是今日看着傲痕，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很大的错误，挽回不了就会后悔终生的错误。
看着头上刺目的阳光，他从不犯错误的，就算是有错误也绝对会平复的完美，这次，也一样。
天下盟后九指山很少有人能上去，不仅是山高峰陡，也因这是天下盟后山，一直都有龙骑卫暗中守卫地宫宝藏，一般人根本靠近不了，任何有非分之想的人，先不论你能不能成功，你恐怕都没有机会去证明自己可不可成功，那里面的暗岗是绝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去证明离家龙骑卫是吃干饭的。
寒林高月，人影自上下一路往上，所过之处皆是安安静静的，没遇到任何阻拦，而且轻车熟路一般就上了主峰，不过几下功夫就已经把天下人传得神乎其神的地宫宝藏埋藏地踩在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