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平阳城走来一个看上去十多岁少年,结实黝黑,步伐沉稳坚实,背着个大大的柳条筐。穿着破旧,象个普通的农家半大小子,那双眼睛清亮得象一泓深泉,清澈得深不见底,让人不敢直视。
史良柱走进平阳城的时候,时间差不多十点了。市区内的人也多起来,宽阔的马路上街道人来人往,骑自行车灵活地穿行在人群里,不时有公交车鸣着喇叭驶过,掠起一地灰尘,一打听,今天是赶集的日子。
史良柱本来他想约曲新一块来平阳市,见见世面,买一些必备的东西,但是按照曲新的脚程,带着一堆东西,到平阳市内非得一天不可。
“包子,大个包子。”路旁一个包子摊上笼笹上冒着热气,包子摊子上面支着一个宽大的布棚子,里面有两张桌子和几张条凳和几个小板凳。胡叔和胡婶夫妻俩正在包子摊上忙活着,
史良柱走到摊子上,胡叔热情上前打着招呼,“这孩子,快过来歇一会儿,吃个包子。”
他帮着史良柱放下了背筐,心疼地说道“你看看这一身汗,走了很远是吧,也是来赶集的?”
史良柱嗯了一声。
“大叔,包子多钱一个?”
“一毛一个,大个的,买十个搭一个。”
“大叔,那给我来两个。”史良柱拿出两角钱。
正在烧炉子的中年妇女盛过了一碗汤端上来:“孩子,喝碗清汤,热天去火,就着包子慢慢吃。”末了加了一句:“这汤啊不要钱,喝完了再盛。”
史良柱感激地笑笑,把背筐放到一边,坐在了一个小条凳上,跑了一个多小时的路,有些渴也有点饿。
“婶,我第一次来城里,我来想卖点山货。”
胡婶笑眯眯地坐在史良柱的面前,这会儿不是晌午的饭点,来包子摊的人还不多。
“第一次来啊?平阳城不算大,也好找,你看这条街没?这条街就是主街,是商业街,所有卖东西的都在这条老街上,这条街的后面还有两条街,往北有一些厂矿,再往南就是一条河了,再往河南那边就是农村了。”
胡婶扯开了话匣子后一发而不可收,看起来没少和买包子的人介绍平阳市。一个地方什么人信息最灵,当然是人员密集的地方,不外乎吃的地方,玩的地方,还有就是办事的地方。
扯了一会平阳城的情况,胡婶忙拉回话题:“这平阳城里供销社收购站就收山货,你的皮毛啊啥的收购站都收,看到没,那边最高的那个三层大楼就是平阳市百货大楼,后面就有供销社收购站,你去那儿就成。”
史良柱嗯了一声,喝两口汤,一个比拳头还大的包子也消灭得差不多了。
“小明子,今天怎么还没吃啊?”那边的胡叔却转向了摊子前面站着的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小孩。小孩儿赤着上身,瘦瘦的小身板,穿着破了一条腿的裤子,一张小脸脏巴巴的。
小明低下了头。
胡婶也感叹了一句,“没娘的孩子。”
胡叔打了一个咳声,从笼屉里拿出一个包子。
史良柱看到胡叔对这个小明说话,凝神望向小明子,小明这一瞬眼神竟有些发直。史良柱收回了眼光,问胡婶:“他谁是哪儿的?”
“他们都是外地流浪到这里的孩子,吃得是百家饭。”
“胡叔,给他们再拿三个包子,钱我出。”
“好的,只收你三个包子的钱。”
小明喊了句好人有好报,拿到四个包子,一溜烟地走了。
胡叔和胡婶坚持不要钱,史良柱也没以多推让,背起柳条背筐也要走,这时候听前面路边传来了叫骂声,道边围了一圈人。史良柱可不想看热闹,刚想绕过去。这时,竟听到了小明的求饶声。
一个男人粗野地喊:“竟然骗你大爷,瞎了狗眼,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再说没钱。”接着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声,还有两个孩子一声声哀嚎。
“求求你虎爷,我们两天没讨到钱了,雷爷爷还病了,买药了。”
虎爷是一个三十上下的壮实的年轻人,下巴上留了一撮胡子,敞着怀,叉着腰,露出胸口的胸毛,胸毛形成一个标准的鸭蛋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造势画上去的。小明的辩解好象更激起了那个虎爷的怒火,伴着更有力的踢打。“小骗子,让你没钱。”
旁边人看不下去,开始指指点点,包子摊的胡叔叹了口气:“造孽啊,三虎这个混小子就是个混混,专挑软柿子捏,欺负我们就算了,收保护费都收到小孩子的头上了。”
胡婶也愤愤不平,“这都新社会了,还欺负人,看人家没娘的孩子,外来人好欺负,非得坐大牢不可。”
史良柱刚才已经和小明有了一个短暂的交流,知道他要吃的不光是为自己,一个孩子在自己饥饿的时候还想着别人,善良讲义气,这是做人必备的品质,这也是史良柱送他包子的原因。
自己这次出来,想低调点,还有一个大老虎栾昆不知道躲在哪里,自己的现在的力量不知道能不能和这个大块头的虎爷能抗衡。
有了,使用精神力。
史良柱走上前去,对着正在动手的虎爷挥了挥手,然后一个大大的包子就差点伸到了虎爷的嘴里。虎爷刚想骂娘,但一对上那深潭一样的两只眼睛,顿时神情一变,刚才的凶恶神情变成木讷。
“虎爷,看,大包子,吃包子吗?”
虎爷眼神随着包子轻轻左右移动,注意力全集中到史良柱手中的包子上。
虎爷面前三个孩子都跪在地上,停止哭喊,这时候也怔怔地看着史良柱手里拿着的包子和有点发怔的虎爷。
“打人是不对的。“
“是。”
“往后不能再打小孩子了。”
“是。”
“欺负小孩子有罪。”
“是。”
“那你跪下吧。”
“是。”
“自己打耳光惩罚一下。”
“是。”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刚才威猛凶悍的虎爷,魁梧的身躯一软,扑通一下跪下来,啪的一声,左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啪右手一个耳光,开始自我摧残,一边打一边还喃喃自语,我错了。
三个孩子吓了一跳,画风怎么变了?
史良柱冲着跪地上的大个孩子哝哝嘴:“还不走?”
三个孩子相互扶着站起来,小明临走不忘记对着虎爷的后背象征性的蹬了一脚,几个人一起随着史良柱向市中心走去。
“恩人,你叫什么名字?”最大的孩子问了一句。
恩人?史良柱一阵讪笑,急忙回答:“我叫史良柱。”
“我叫小明,他是小亮,这是大宝哥。”
大宝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年纪,小亮和小明年龄差不多。
“谢谢恩人,大恩不言谢。”大宝一边走一边说着江湖的客套话。
大宝一再表示感谢,小明说等要到钱要请史良柱吃肉,旁边的小亮懞懞的,很少说话,任由三人调侃。四个孩子就象认识很久的老朋友。史良柱了解到,他们都是雷爷爷收留的,后来一起流浪到了平阳市。
小明缠着史良柱还想问虎爷到底怎么了,史良柱不想解释,也解释不通,只说那个虎爷肯定有精神病,正好赶上犯病了,几个孩子看到虎爷遭了报应很高兴。
三个孩子一直领着史良柱到了供销社收购站,才挥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