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下,前往蛊寨途中,一路横穿硝烟的炽夏和狩月已经疲惫不堪,陆路和水路上都战乱连连,就连江河里都有大船在朝互相开炮。他们已经饿了一整天,想赶紧进寨子饱餐一顿再睡个好觉。
终于到了蛊寨的领地范围内,二人下了船,此时已是黄昏。
炽夏环视四周,这里四面环山,满目翠林苍绿,怪石嶙峋。风光秀丽独特,却弥漫着青苔般潮湿的阴气,蛊寨就坐落于低岭中央,在如血残阳的笼罩下,有种幽深神秘之感。蛊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部等级制度非常森严。他们以彩虹七色为姓氏,服装的颜色也依姓氏而定。以为首的“赤”姓最大,拥有全寨最强的能力,也是唯一有资格身披血红之袍继任首领之位的。剩下的六姓,地位依次递减。然而,姓氏的排列只代表地位,却并不能代表能力。
狩月一到这里,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了,他小声道:“外面战火连天,这里却那么幽静……”
炽夏竖起耳朵听着,自言自语:“看来战火还没烧到这里,蛊寨人排外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你们是什么人!”这时有守卫发现了他们二人。
守卫们身无盔甲,穿着极具当地特色的布衣长袍,手无利刃,而是紧握法杖。
眼看着天色马上就要暗了下来,炽夏自报家门后,央求寨子门前的守卫很多遍,但他们完全不同意生面孔进入。还马上要放虫来驱赶他们。
狩月从包里拿出了学院给的任务单,有理有据地说:“你可以仔细看看,我们是临毕业的学生,是来你们这里买药材支援战斗的,完全没有恶意。”
炽夏马上将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拿出来给守卫看,笑着说:“我看你们站岗也累了,一会儿我给你们买饭好不好?就让我们进去吧,任务一完成马上离开!”
可是,守卫们依然不为所动。
炽夏的肚子已经开始叫个不停了,饥饿对于炎魔一族来说,是最痛苦的。他和狩月磨破嘴想破头,这些守卫也始终不为所动。他心中暗暗感叹道:“教官确实说得对啊!蛊寨人真难应付!”
可就在踌躇之际——
“嘿!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炽夏和狩月一抬头,看到一位完全陌生的青年在没几米的不远处朝他们招手,一边招手一边笑着走近。
还没等炽夏反应过来,那青年对守卫说:“这俩是我的笔友,他们来完成毕业任务顺便来找我玩的。你们通融一下,让他们进来吧!”
“可是……”其中一个管事的守卫说,“就凭你小子成天一肚子鬼心眼子,我哪敢放人进来啊!他们真的是你笔友?”
那青年说:“你怕什么?我直接带他俩回我家,有我爹在,就算是再危险的人又能怎样?”
这时,一位四方脸的中年大叔慢悠悠地走来,对那青年说:“你最近总说你交了很多笔友,没想到人家竟然不远万里过来见你了。还不快让他们家里坐。”
“看见了吧?”那青年对守卫说,“还是我爹最明理。”
守卫们二话不说地打开了寨子的门,炽夏和狩月一边配合气氛尴尬的笑着,一边茫然地进了寨子。那父子俩把他们领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竹楼前,那青年敲响了门:“娘,我带客人回来了!”
“来啦来啦!”一位活泼美丽的中年妇人笑着打开了门,“有客人怎么不早说?我也没准备什么好酒好菜。”
那青年笑道:“娘,他们是我的笔友,从北方来的,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这儿了。”
四方脸的中年男子请炽夏和狩月入座,趁夫妇二人去厨房之际,那位青年凑到炽夏耳边,小声说:“你们就暂时演一下我的笔友吧!拜托了!”
炽夏和狩月面面相觑,更加茫然,不过也只能乖乖配合。他们感觉事情的发展比做梦还荒诞。
片刻后一家三口就将饭菜端上了桌。狩月尴尬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不敢说,生怕不小心说漏嘴,对这家人他一无所知。望着完全陌生的环境和完全陌生的人,他如坐针毡。
活泼开朗的女主人介绍道:“这位脸又方又黑又老的是我丈夫地龙~”
“莓儿你就不能把那个老字去掉吗?”中年地龙也是一脸憨厚,“和平,你看你娘当着外人还欺负我。”
“哪能说是外人啊!爹你真不会说话……”那青年说,“我的笔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就是咱家的贵客。”
炽夏望着对面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心生羡慕,呆呆地望着他们嬉笑怒骂。甚至在某一刻,暂时忘记了自己是被莫名其妙领来的陌生人。
狩月则正襟危坐,跟着尴尬地傻笑,极力掩饰着自己的茫然。
青年一拍脑门,不好意思道:“咱们写信都用的笔名,我的真名你们还不知道吧,差点儿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仓央和平,今年二十三岁。你们呢?”
炽夏一听这个名字,差点儿当场笑了出来,这不就是当年那个因为插花而没有入学的家伙嘛。狩月也想起来了,他也在绷着不笑。
他们面前的仓央和平,有着一张又奇怪又好看的脸,兼备霸气与灵秀。霸气之处在于淡咖色的皮肤色泽性感,单眼皮大眼睛眼珠朝上,英气十足,鼻梁虽然不是十分高挺却丰隆有势。灵秀之处在于脸型和嘴型都小巧精致,眉毛又细又长,如飞鸟展翅,耳朵尖尖宛如精灵。
炽夏心想:“长得还很不错,闷在这小寨子里确实可惜!”
和平也注意到了炽夏和狩月正在定睛看自己,他朝他们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然而这露齿一笑,却又让人震惊了一把——那张精巧的嘴唇咧开,形成优美的开口,露出的却是一排坚如锯齿的小牙,密密麻麻地排列。仅这一口奇怪的牙,从气质上来说,一下子让刚才的精灵王子化为了食人虫妖。
蓝莓儿把米酒端来,说:“来,你们男人喝点儿酒聊得才能尽兴嘛!”
炽夏这才想起来要自我介绍,于是说:“我叫炽夏,今年二十岁。”
狩月说:“我叫狩月,跟他一样也是二十岁。我们都是轩辕国皇家学院的学生。”
蓝莓儿望着狩月的粉发笑道:“你头发的颜色好漂亮!太特别了~”
“天生的天生的……”狩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而地龙则注视着炽夏的橙红色头发,犹豫了半天才问:“姓炽的话……你是炎魔一族吗?我以前的一位战友,他也是炎魔一族,他叫王军,你认识吗?”
“那就是我爹啊!”炽夏惊喜道,他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认识他爹,“他现在把姓改回来了,也姓炽了。不过他说自己以前就叫王军。”
“哦?”蓝莓儿虽然人到中年,但八卦的心却一直有增无减,她不假思索地问,“那你娘是谁啊?向夜吗~仔细看看你的眼睛和她的长得蛮像。”她印象中,向夜跟王军走得很近又是青梅竹马,理应在一起。
炽夏的脸色情不自禁忧郁下来,他说:“不知道,我娘……很久以前就扔下我们父子了,我根本没见过她……”
蓝莓儿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歉意道:“抱歉啊,我不该多嘴的……”
“没事的没事的。”炽夏追问道,“那叔叔阿姨你们都知道向夜的什么讯息?听说她是音属性的,我身上也有音属性。”
狩月轻轻用手肘捅了炽夏一下,示意他别激动别对外人说太多。
地龙回忆道:“向夜啊,听说她现在是蜃楼国女王了。我当年跟她在轩辕博雅手下可当过好几年同伴,她是个非常实际的姑娘,行事风格特别狠辣果敢,我这么多年没再见过像她这么狠的姑娘了!不过我觉得她人其实还是比较善良的。”
“比较善良……”炽夏心想,“这个赞美好牵强。话说根据我爹和爷爷说,我娘就是特别心狠的女人……”
狩月鼓了鼓勇气,问地龙道:“恕我冒昧,但我从刚才就开始好奇——你们家姓仓央,这个姓现在太稀有了,你们跟仓央天龙有什么关系吗?他可是史书上的风云人物。”
此话一出,对面的一家三口笑容都僵住了,表情各有各的微妙。地龙悲伤,蓝莓儿尴尬,和平惊讶。
沉默了片刻后,地龙自言自语道:“二十几年过去了,我还好好活着,而他都已经成为历史了……”
炽夏一听天龙地龙这一套名字,什么都不知道也能猜出个大概了,他见气氛如此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道:“你们这里空气真好食物也新鲜,生活在这里好幸福。”
“是啊是啊!”蓝莓儿也趁机打破尴尬,“所以说和平啊,你就好好在这里幸福过一辈子,别想着去外面的世界遭罪了。”
“好好好,听你的。”和平附和道。他总是有意闭上嘴,克制自己别露齿笑。
地龙笑问和平:“对了,你跟蝶儿姑娘怎么样了?连我都看得出来,她总是为着你转。”
蓝莓儿的八卦之魂又燃了起来,对儿子兴奋道:“全寨的人都觉得你跟她是绝配,她温柔体贴会疼人,最适合你这种惹事儿精了~”
“你们就别再跟我提那个紫蝶儿了……”看得出和平已经很不耐烦了,但还是极力压制着,“我喜欢有自我有才干的姑娘,不是紫蝶儿那种只会伺候人的。”
地龙见气氛尴尬,当着外人不好意思,就赶紧转移了话题……
饭后,地龙和蓝莓儿出去散步了,剩下三个年轻人留在家里聊天。
炽夏说明来意后,问和平:“你明明不认识我们,为何要装作认识我们还留我们吃饭住宿?”
和平收起刚才饭桌上的孩子气,利落的大眼睛里露出誓不罢休的狠辣,他说:“我需要借助你们离开寨子,我一定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可我的父母出于某种原因一直以爱的名义软禁着我,根本没法出去。又听说外面战乱连连,所以我需要同伴。你们毕业任务需要的云屑草,我会尽全力帮你们尽快弄到。”
狩月被和平明确的目的性震惊了,他本能的想推辞掉,于是问:“你说你想出去看看世界,可是你如果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逛,很快就会被杀死的。”
“我当然是有目标和目的地的。”和平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大摞信,展开日期最近的一封,递给炽夏和狩月看。“我要去见这位笔友,她有腿疾行动不便,我要去沙国找她。”
炽夏一看信上的字迹,写得非常唯美,飘逸中带着俊秀,文笔清凛脱俗自成一派,内容下至饮食起居上至玄法异术,都能被描绘地滋味盎然,同时字里行间还透着幽雅闲愁……这些信简直就像是艺术品。
狩月指着信末尾落款的那个“萤”字问和平:“这是她的笔名对吗?”
和平点点头,颇为自豪道:“你们这回能理解我为何迫切的想要见到她了吧?如此才华不俗蕙质兰心的姑娘,我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
炽夏一听是这个理由,表示完全理解,他拍着和平的肩膀笑道:“早说啊!我们差点儿还以为你要去打打杀杀呢……追姑娘这种事可事不宜迟!可不能让人家姑娘等得心寒了。”他自己就感同身受,经历过初恋之痛的他,饱尝心寒与心碎,这滋味曾折磨的他夜不能寐,他觉得自己一个健壮的男人都怕心寒,更别提对方还是个身有残疾的姑娘。
和平一愣,他没想到炽夏能这么快理解自己,眼睛都亮了起来,说:“那明早就动身弄药草去。”
狩月问:“可是,你这么多年都没走成,明天怎么就能走了呢?”
和平势在必得道:“明天我师傅终于要回来了,他很有神通,会暗中助咱们一臂之力。”
炽夏今晚受蓝莓儿传染,也燃起了八卦之魂,他笑问和平道:“那你这么一走,那位叫蝶儿的姑娘可怎么办?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你爹和你娘在极力撮合你们。”
没想到和平冷笑一声,不屑道:“紫蝶儿?一直都是她自作多情,与我何干。”
炽夏和狩月惊讶于和平突然如此冷酷。
“你们别误会。”和平看出了炽夏二人的神色,补充道,“说实话我这些年怎么也感觉不出紫蝶儿她爱我,相反跟她在一起并不舒服。咱们都早点儿休息吧,明天还有正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