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夏、狩月、和平、飞虹四人乘客船一路南下,来到了轩辕国以南,蛊寨以北的水曲城。从港口下船,时值夏末,潮湿的城市里刮着咸湿的风,满街的蚊子正进行着最后的疯狂。
狩月苦笑道:“看来我们来错时候了,这个时节据说是这个水乡一年中最难受的。”
自幼生活在干冷雪国的炽夏同样感到浑身不自在,而且他还在空气中隐约闻到了一丝血腥味。但他没敢跟同伴们说,怕引起他们的恐惧。
心急的和平笑道:“无所谓啊,反正咱们就停在这里补给一下,明天就能出发离开了。”
炽夏点头道:“我同意,咱们最好尽快赶往沙国,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好好吃一顿的。”
然而出了码头后在街上走着走着,炽夏等人就后悔来自这里了,书本中的水曲城属于轩辕国管辖,是本国非常重要的医疗都市,宁静祥和,充满了水乡的温婉与富饶。可是眼前的这座城市,除了曲折的水乡结构之外,其他的与书中写的完全不同。这里由于是南方交通和贸易的中心,所以自然成了兵家必争之地。街上行人很少,在外打打杀杀的都是各国士兵,混乱不堪,血将城内的条条小河都染成了红色,潮湿的空气中满是腥臭。
现在他们位于城西,就算乘小舟也需要绕来绕去很久。城内青瓦高墙深巷,与北国城市的开阔宽敞相反,水曲城的路曲折精细,再加上一条条小河交织纵横,整座城市如迷宫般支离,故名“水曲”。
“这什么鬼地方!”嗅觉灵敏的炽夏感到备受摧残。
“这里太乱了,看得我头晕……”狩月的脏乱差恐惧症也全面发作。
冷静的飞虹买了张全城地图,带领炽夏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间酒楼,也好不容易等到了有座位空出来。放眼望去,出来吃饭的全是穿着各国军服的官兵。
炽夏环视四周,问:“这什么情况啊?兵比民还多?”
飞虹恨恨道:“是刹登基后立刻向所有国家都下了战书,向整片大陆宣战。”
狩月百思不解,问道:“我不能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
炽夏调侃道:“难不成是为了向其他国家展示自己有多厉害?”
狩月苦笑道:“得了吧,你自己是吹牛大王就看全世界的人谁都爱吹牛。”
没想到飞虹竟然点头道:“炽夏说这个倒不是没可能。我能理解。”原来,她在十八岁时就将宫中几乎所有公主都打了个遍,包括自己的亲妹妹飞霞。不是为了欺负人,只是为了巩固自己长公主的威信。所以宫中所有公主一提起飞虹,都吓得不敢多言。而之所以说是“几乎所有公主”,是因为有一个人她是不敢碰的,她若敢伤其一根汗毛,都有可能被逐出宫外贬为庶民。
“让你们久等了,来,上菜了!”炽夏端着一盘盘饭菜走了过来,“店小二们都忙着伺候官兵们去了,没人给咱们上菜,所以我就自己端来了。”
赴约心切的和平问:“咱们定的去沙国的船明早就开,今晚要早点休息。住宿的房间定好了吗?”
炽夏摇头无奈道:“唉,别提了!我问了掌柜的了,整个水曲城的酒楼客房都被官兵占领了,哪还有咱们住的地儿。”
“我睡树上就行。你们随意。还有啊,这菜的口味我真是无福消受……”在蛊寨里习惯吃刺激性食物的和平,望着一桌子清淡的水乡菜完全没有胃口,他咬着筷子无精打采地扒着米饭,回味着巨蛛虫王脑浆的味道。
“你把嘴张开。”飞虹突然警觉地对和平说,“我一直想问,你的牙是怎么回事?”
炽夏和狩月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和平的锯齿尖牙上,他们一直想问但都没敢问。
和平立刻闭嘴笑道:“我也知道这口牙吓人,但这是天生的,没办法啊!你们就将就着看吧。不过恕我直言啊,咱们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在酒馆里多听听情报吧。你们就别总是盯着我的牙了,我闭上嘴还不行嘛!”
炽夏见和平对此很避讳,连忙说:“和平说得对,咱们别把正事儿给忘了!”
于是,四人陷入了沉默,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官兵都在说些什么。炽夏虽然身体里有音属性存在,但听力却不那么灵敏,无法在嘈杂中辨别声音。
不过就算如此,随着听到的内容越多越详细,四人的神色都凝重起来。原来,之所以有那么多官兵,是因为刹强迫轩辕国十五岁以上的男子都出来当兵上阵杀敌,这一举动拆散了无数个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引得全国怨声载道。而刹,将所有不满者全部抓起来,亲手用磁力集中炸碎,并将此过程示众,强迫反对者的家人观看。他不再相信任何人,极度多疑,将来投降示好的外国使节也全部杀死。他曾在登基大典上对全天下说,他的亲身经历告诉自己,任何和平美好都是虚假的,只有不断战胜恐惧战胜敌人战胜自己才是最真实的。
炽夏边听边小声说:“这个刹是变态吗?完全不顾人民的死活,有他这么当皇帝的吗?他再这么折腾下去,这个国家不被外国毁掉自己国人也都反了。”
狩月听得汗毛倒竖,咬牙说:“令人发指……现在整片大陆上有两个战争狂人了,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沙国女王乌金哈娜。”
和平也对乌金哈娜欺压屠杀周边各小国的事有所耳闻,说:“但愿他俩能同归于尽,这样天下就太平了。”
“你脑子有问题吗?这就是你理解的太平?”飞虹前一秒还愤恨地咬牙,后秒却话锋一转,“或许你说的也真有道理,我喜欢大胆的想法!”
炽夏从未听过冷若冰霜的飞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情绪还这么多变,他赶紧起身给飞虹倒了杯茶,打圆场道:“飞虹你别误会,和平就是随口说着玩的。”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飞虹一提起刹就恨意上涌,因为她认为是他杀死了父皇博隆。不过她觉得没必要再对此多提,于是喝了口茶,打算停止这个话题。
一头雾水的和平朝炽夏撇撇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尴尬地喝了下去。
刚才就在一旁沉默的狩月终于憋不住了,他将心中的疑问全盘托出:“飞虹公主,恕我直言,我觉得我们身为你的同伴,有权利知道你去沙国的目的。我是个非常非常谨慎的人,如果你不愿回答,那恕我无法信任你。”
飞虹的脸色都僵了,她没想到看起来婆婆妈妈的狩月,竟然能有勇气逼问自己。
炽夏见状连忙打圆场道:“要不咱们这样?每个人都说出自己去沙国的目的。我先来,我去沙国是为了寻母。”
狩月配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沙国做什么……但就想着见见世面吧。”
和平不假思索道:“我去沙国是为了赴约,去见一位我心仪的姑娘。”
轮到飞虹了,她轻描淡写道:“我去找人。”
狩月追问道:“找什么人?”
“我要找的人很危险,这是私事,你们最好别知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先要找到飞霞。”飞虹补充道,“不过你们可以放心,一到沙国我就会离开你们。就算真有会遇险,也与你们无关。”她一想到那些被那人害死的亲朋好友,就恨不得马上将其千刀万剐。
“好吧……”狩月被噎的哑口无言,心想,“炽夏你小子就不能喜欢个脾气好点儿的姑娘吗?”
四人中间弥漫着尴尬的氛围,直到吃完饭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吃完饭离开酒楼,他们无处可去。这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上兵比民多,一片肃杀之感。他们定的客船明天清晨六时才开,而现在才刚刚过了正午。
这时飞虹叫住位路人,问:“城里最大的赌场在哪?”
“这条街走到头左转就能看到招牌了。”
路人走后,狩月吃惊地问飞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去赌博?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是个赌徒!”
飞虹冷冷地说:“我是去找飞霞。”
炽夏说:“我跟你一起去找,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飞霞在我们武技系时,就总跟同学赌钱,而且赌运还都挺背的。”
和平茫然道:“你们在说什么?飞霞公主竟然爱赌钱?”
“她啊,完全没有公主架子,就是过分活泼了,玩心太重。”炽夏边走边解释,突然他停了下来,指着对面一桥之隔的街道说:“你们看,那里有个戴虎头帽的小姑娘!”
其他人顺着炽夏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个戴着虎头帽的小姑娘正提着一篮子菜,蹦蹦跳跳地独自走着,她脚下就是被血染红的河,可她看起来是如此无忧无虑天真无邪,仿佛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乱世。
狩月责备道:“这世道这么乱,居然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买菜,她的父母真是够呛。”
而炽夏的关注点却跟狩月不一样,他说:“不是想说这个,我是纳闷儿这个水乡的小姑娘,怎么会戴着虎头帽?我听我爹说过,虎头帽是西北那边人才戴的。”
“别多管闲事。”飞虹并未理会炽夏等人,她自己径直朝赌场走去。
炽夏一看飞虹不耐烦了,立刻也跟了上去。狩月和和平紧随其后。
来到赌场,令炽夏没想到的是,就算在这等乱世里,赌场的生意依旧红火。对于每天在赌桌上心惊肉跳的赌徒们来说,乱世的乱也根本不算什么,完全挡不住他们赌博的热情。
飞虹驾轻就熟地找到赌场负责人,描述了飞霞的外貌,并说:“她一头短发,手执长鞭,逢赌必输,很好辨认。”
赌场负责人问道:“你说的是小飞虾吗?难道她是女扮男装?”
飞虹追问道:“你见过她?”
“何止见过!”赌场负责人说,“她啊,在我这儿输了一大笔钱后逃走了!”
之后飞虹又问了赌场里好几个工作人员,确定了飞霞确实来过这里,而且才刚走几天。但是,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炽夏见飞虹这一串问题问得如此熟练,一看就是找过了很多家赌场,连词都背熟了。
和平意外道:“看着她冷冰冰的,没想到还这么惦记妹妹?”
狩月说:“别说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了,就连我跟炽夏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都能相伴同行。”
和平摇头道:“我从小被爹娘软禁着,也没有交心朋友,所以体会不到这种感受啊。”
“走,离开这里。”飞虹问完了话,这次她好歹不是一无所获。她无比讨厌赌场乌烟瘴气的氛围,如果不是为了找飞霞,她一生都不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