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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徐致澄独闯鸣沙川 刘士衡牛棚肺腑言(3)

第三节香水行消愁人还添新愁

徐硕与刘文坚皆着西夏番兵服饰,腰间挂上北笙之前置备的军符,倒是一路畅通。各个关隘并未有人阻拦。

徐硕早已听说李元昊连续被折家军侵扰,军心涣散,军纪也有所松懈,这次火烧粮仓之后,竟然追兵未止,关卡也无人盘查,看来李元昊真的是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周边战事。

“文坚哥哥,行走这半日是否觉得有点诧异?”

“硕儿你指的是……”那刘文坚听闻徐硕此言,心内茫然。

“火烧御仓,还救走一人,竟然如入无人之境,实在是太过顺利。”

文坚微微一笑,“估计那宋启瑜一干人等就没有我们那么走运了,你想想,火烧御仓是他们为主,那些番兵的目标都在他们那一骑分队上,谁还管得了咱们。”

徐硕当下了然,“哥哥所言极是,必是这个道理,我们还沾了启瑜哥哥的光了。”

二人归心似箭,一路上快马加鞭,策马狂奔,行了二日,便到了庆州。

庆州是徐硕的“老巢”,跟着义父在庆州军营历练了两年,徐硕来在庆州,一人一景皆感亲热。

“已是宋境,得赶紧换了这一身番装才好。”

徐硕与刘文坚面面相觑,不由地会心一笑。

连日来疲于奔波,二人在庆州寻了一家尚且雅致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打算小歇半日。换了宋装,徐硕精神为之一振。

换装下楼,文坚尚未收拾停当,徐硕在门口歇息片刻等候,忽的看到一徘徊乞儿,身形与自己相当,正月的寒风里只披了一件褴褛单衣,正瑟瑟发抖。徐硕眉头一皱,心内一软,当下便将自己身上这套夹棉的袍子脱下给了那乞儿,不等那乞儿跪谢,便自楼上再取了别的服装穿上。

“这位客官真是菩萨心肠。”客栈老板点头阿谀,徐硕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讪笑。

待换好装束复又下楼,便看到文坚已经堂中等候。二人有心在庆州放松放松,这庆州虽临近西夏,近年来番兵侵扰不断,但跟那西夏城市相比,依旧是天壤之别,街上车水马龙,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甚至有番农前来贸易,并未有冲突歧视之事发生,而街上也时不时有西夏模样的黎庶出现,亦无官兵盘查。

二人到庆州有名的“闻月楼”胡乱地点了羊角腰子、莲花鸭签、葱泼兔、金丝肚羹、夹儿等一大桌子菜,要了两瓶上好的玉醑酒,吃了喝了一个痛快。

待酒足饭饱之后,二人又闲逛至城内“香水行”,行内店面皆悬挂一壶,这便是“洗澡沐浴”的标致。

“有一家上好的浴堂,哥哥且随我

来。”到了庆州,徐硕就像回了自家一般,大街小巷门清。

那刘文坚天性木讷,在庆州军营内也浸淫数年,只是每日皆跟了刘平练兵,从未踏出过军营半步。因此到了庆州城内,还是一派新奇。

“同是当兵服役,为何硕儿能对庆州熟悉若此。”

徐硕看了文坚一眼,做了一个鬼脸,“雁过留痕,人过留名。我倒不在意这留不留名,但是我想像这大雁一般,来到一地,便留一地的痕迹。”

“我宋军军纪严明,不想硕儿你竟有时间来这城中留‘痕’。”文坚有心嘲笑一下这共同长大的小鬼,但心内又颇为感叹,打小这孩子就极有主意,智谋刚健,杀伐果决,刘平说这孩子,若是承平年代,就是一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若是战争年代,就是一上阵杀敌的虎狼将。现在看来,他是将这公子哥和虎狼将角色随意切换啊。

那美其名曰“香水行”的澡堂子可真够大的,文坚在东京也去过澡堂子,但是都固定在巷口某家,也不讲求质量,在文坚这种沙场武将看来,这洗澡就是洗澡,往水里一浸,湿了全身,放松一下毛孔,便是很好了。不想跟着这徐硕,竟然在这边境之城,能有这样一间富丽堂皇的澡堂子,一进去便是热浪滚滚,把外面的寒气逼得是无所遁形。

有更衣的雅间,还有专门搓背、按摩的小工,其间还有下人送来果子茶点,尤其是那专供的“肥皂团”,文坚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是给你涂抹于身上,清洁肌肤的,主要是由皂角、香料、药材制成,闻一闻,是不是很香呢。”

文坚摇摇头,“硕儿,你这堂堂男儿,竟然跟女子一般。”

“男子也须得以清洁面目示人吧。咱们先去堂子里泡泡,回头我再遣人给你修个面。”

“那又是什么?”

“把你那张老脸修整修整,修剪一下胡子,去去脸上尘垢,是谓,修面。”

徐硕按摩过后,裹了一件浴袍往外走,这浴袍倒也讲究,普通的白色袍子上绣了各式花样,不外虎狼之类。那徐硕的背上恰是一只老鹰,直勾勾的两只眼睛,文坚看了还有点森森的怕人。倒是自己这件不错,绣的是只黑熊,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

那供人泡澡的浴堂真大,文坚目测,应该有百余人在其中,有人闭目养神,有人一边喝茶一边泡澡,还有人三三两两插科打诨。徐硕自水中寻了一处角落的位置,躺了下来,除了脑袋,全身皆没于水中,水中热气“蹭蹭”往上直冒,那徐硕就好像淹没在了云雾中一般。但听他还念了一曲自作的《如梦令》:

沙场剑斩敌寇,欲清膻腥污臭,浴堂雾漫漫,涌起白银浪流。

消愁,消愁,人间此处无垢。

这少年公子,真是心比旁人都大,数日前还在疲于奔命,今日便“人间此处无垢”的吟诵了起来,倒是很快就忘记了忧愁哇。

文坚也仿照徐硕的模样,寻了一处安静地,躺倒于水中,水中热浪一冲,竟是无比解乏,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文坚在番邦被囚禁旬月,别说沐浴更衣了,就寻常的洗漱都是没有的,在此一泡,竟是无比的闲适,好像到了人间仙境一般。泡着泡着,竟是一头昏睡了过去。

“啊……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文坚被几声尖叫扰了清梦,陡然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但听周围有人惊呼,“杀人了,杀人了!”

文坚心内一惊,左顾右盼不见徐硕,他赶紧自水中站起,披一上岸,循着那尖叫声往外走,大约是在更衣室外,只见一人扑倒在走廊处,背上一摊血迹,污了一片,浴袍之上绣的那只雄鹰殷红殷红的,那双眼睛依旧是直勾勾地盯着人群,在血迹的渲染之下,更是凌厉恐怖!

文坚见到那浴袍上的雄鹰,顿时五脏俱裂,这扑倒之人不是徐硕,还能是谁?!

他迅速扑将过来,跪在那人旁边,将其倒了一个个儿,那人仰面翻转,已然气息全无,往那面孔上一瞧,却并不是徐硕。

文坚顿时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徐硕自人群中将这一幕看得分明,文坚扑将过去时,徐硕并未阻止,料想他将这死人看做了自己——当然,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是虚惊一场。徐硕亦望着那死人的浴袍,背上分明是一只雄鹰,他记得自己的浴袍上便是绣的一只雄鹰,但是刚刚在更衣室内,他且将浴袍脱将下来比对,赫然发现已经被人调换,那浴袍之上绣的乃是一只斑斓猛虎。

若非是这个死人生前错穿了浴袍,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换了这浴袍。不论是什么经过,这凶手的目的昭然若揭,就是想置他徐硕于死地。

从浴堂回客栈,一路上二人皆无声。

文坚只道是这公子哥儿内心忧惧,其实徐硕对有人要害自己一事态度了然,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如果是番兵要害自己,何必等到现在,当日在西夏境内,随便找个盘查的机会,也能下手。

难道说是忌惮自己武功高强?非得玩阴的?

说起来,徐硕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就算有那么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在那西夏将士眼里还算不得什么,而且他亦不像折继闵这样的大将之子,锋芒毕露,谁知道他徐硕这号人呢,谁又会打主意来害他呢?

害他能有什么好处呢?

而且就现在的局面看,似乎有两拨人,那汉子穿错了浴袍不像是偶然,倒是像有人刻意调换,到底是谁来救了我呢?

北笙?

但毕竟一个女儿家,也不可能到了这浴堂来,更别说调换这浴袍了。

徐硕思来想去,没个章法。一路上沉默不语,面沉似水。

回了客栈与文坚客气问候,然后各回房间各自睡去。

连日奔波,又遇命案,想来也是乏了,那徐硕便是横了一颗心,即是有人要杀我,又有人要救我,那就让这杀我的人来杀我,让救我的人来救我好了,我何必惊恐,这么想来倒是觉得自己有贵人相助,定能逢凶化吉,倒头睡去,竟是一夜无梦。

正值酣梦,忽的听闻楼下有人惊声尖叫,徐硕一个激灵自梦中醒来,发现窗外已是日上三竿。又是一惊,还要赶路呢,怎么一下子睡到了现在,不过这一觉睡醒,倒是神清气爽。

徐硕伸了一个懒腰,那屋外又是一阵嘈杂,还未思想明白,那从里反锁着的房门猛地被人一脚踹开,“硕儿!硕儿!”

进来的文坚脸色煞白,看到徐硕之后,自双目竟然流下泪来,“硕儿,你还活着,硕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去见老将军。”

“哥哥这是作甚?”徐硕心下狐疑。

“你快穿戴整齐下去看看便知。”

文坚将徐硕带到客栈后面的茅厕,远远便见到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个臭烘烘的茅厕围的水泄不通,二人强行从人群中挤了进去,但见一人面朝下趴在粪池当中,身上一件灰色棉质的夹袄,虽说素净,但是面料却是上陈的东京特产,徐硕大惊失色,这件棉袍可不就是昨日送给那乞儿的么?

难怪文坚会认为此人是徐硕,因为这袄子的面料属东京货,而且这乞儿的身形与徐硕又相差无几,人死又死在这茅厕,试想想,谁人不上茅厕,这徐硕就算是再高贵的公子哥,也架不住这人有三急,兴许夜里去上个茅厕,被人一刀要了小命。

徐硕笑道,“哥哥莫要惊慌,幸得硕儿肾好,一夜无尿,否则真的成了这刀下亡魂了。”

文坚又好气又好笑,“硕儿,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你这次是侥幸捡回一条命,你想想昨日浴堂之中……”

“我千不该万不该去做好人,将这件袍子送给那位兄弟,反倒害他丧了命。”徐硕叹了一口气,想到昨日那千恩万谢的乞儿模样,不料今日却变成了替死鬼,还一头栽在这恶臭的粪池之中,情绪瞬间黯然。

“哥哥,收拾行装,咱们走吧。”

“但这谁人想要你命……”

“那也不是我的事情,他爱要不要,只要拿的走我也没法,他在暗我在明,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还能如何?”

“但是,硕儿这一路凶险万分。”

“再凶险还能有那沙场万箭齐发凶险么?在凶险难道就被困在这庆州城了吗?哥哥,收拾行装,咱们楼下见。”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沙场万箭齐发是明的,这背后行凶是暗的,硕儿你一定多加小心。”

徐硕微微一笑,“我们快马加鞭,早点上路,快回东京复命才是己任,别的都不用担心。”

文坚在一旁默默点头,着实被这徐硕的沉着给震住了。

二人复又上路,这次徐硕不再走大路,而是一路选择僻静小道,日夜兼程,晚上睡得也格外警醒。他不知道这敌人到底是谁,但是他知道前路必是陷阱重重,只是这陷阱重重的路也是他必须经历的,或许,东京,在东京有更加凶险的局面在等着他。

他怕?他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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