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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夷坚乙志卷第六十三事

石棺中妇人

绍兴初、南剑州将乐尉蔺敡。因捕盗至山村。见农人掘地得石棺无罅。呼匠者凿开视之。一妇人长三尺余。瞑目裸体。形色红润如生。两手各握一剑。口衔一剑。敡即以油伞裹瘗之。不知何物也。

袁州狱

向待制子长久中元符中。为袁州司理。考试南安军。与新昌令黄某。并别州郑判官。三人俱。毕事且还。郑君有女弟。嫁为宜春郡官妻。欲与向同如袁。而黄令者、前三年实为袁理官。以故二人邀与偕往。黄不可。郑强之。且笑曰、公遽能忘情于烟花中人乎。黄不得已亦同涂。然意中殊不乐。逮至。又欲止城外。向力挽入官舍。坐定。向将入省二亲。揖之就便室。黄如不闻。即其侧呼之。瞪目不答。俄指向所用铜盘。曰、其价几何。可辍买否。向得其发言颇喜。顾小史令持往所馆问之。曰、此常物尔。何遽为。曰、将置吾棺中。向始疑惧。引其手使少憩。亦不动。亟招郑君同视之。掖以就榻。少顷发声大呼。若痛不可忍。遂洞泄血利。秽满一室。登榻复下。号叫通夕不少止。向与郑同辞告曰、君疾势殊不佳。盍有以见属。黄颔首曰、愿见母妻。向即日为书。走驶步如新昌告其家。又语之曰、君本不欲来。徒以吾二人故。今病如是。尊夫人脱未能来。而君或不起。是吾二人杀君也。何以自明。愿君力疾告我所以不欲来及危惙如此之状。黄开目倾听。忍痛言曰、吾官于此时。宜春尉遣弓手三人。买鸡豚于村墅。阅四十日不归。三人之妻诉于郡。郡守与尉有旧好。令尉自为计。尉绐白府曰、部内有盗起。已得其根株窟穴所在。遣三人者往侦。恐其徒泄此谋。姑以买物为名。久而不还。是殆毙于贼手。愿合诸邑求盗。吏卒共捕之。守然其言。尉自将以往。留山间两月。无以复命。适村民四辈耕于野。貌蠢甚。使从吏持钱二万。招之与语。曰、三弓手为盗所杀。尉来逐捕。久不获。不得归。倩汝四人诈为盗以应命。他日案成。名为处斩。实不过受杖十数。即释汝。汝曹贫若此。今各得五千钱。以与妻孥。且无性命之忧。何不可者。汝若至有司。如问汝杀人。但应曰有之。则饱食坐狱。计日脱归矣。四人许之。遂执缚诣县。会县令阙。司户摄其事。劾囚服实如尉言。送府吾适主治之。无异词。乃具狱上宪台。得报皆斩。既择日赴市矣。吾视四人者。皆无凶状。意其或否。屏狱吏以情诘之。皆曰不冤。吾又摘语之曰。汝等果尔。明日当斩首。身首一分。不可复续矣。囚相顾泣下。曰、初以为死且复生归。家得钱用。不知果死也。始具言其故。吾大惊。悉挺其缚。尉已伺知之。密白守曰、狱掾受囚赂。导之上变。明日吾入府白事。守盛怒。叱使下。曰、君治狱已竟。上诸外台阅实矣。乃受贿赂。妄欲改变邪。吾曰、既得其冤。安敢不为辨。守无可柰何。移狱于录曹。又移于县。不能决。法当复申宪台。则置狱。守曰、如是则一郡失入之罪众矣。安有已论决而复变者。悉取移狱辞焚之。但以付理院。使如初款。吾引义固争。累十数日不得直。遂谒告。郡守令司户尝摄邑者代吾事。临欲杀囚。守复悔曰、若黄司理不书狱。异时必讼我于朝矣。令同官相镌谕曰、囚必死。君虽固执。亦无益。今强为书名于牍尾。人人知事出郡将。君何罪焉。吾黾俯书押。四人遂死。越二日、黄衣人持梃押二县吏来追院中二吏。曰、急取案。吏方云云。黄衣以梃击之。四吏俱入舍不出。吾自往视。舍门元未启。望其中案牍横陈。逡巡四吏皆暴卒。又数日摄令死。尉用他赏改秩。已去官亦死。而郡守中风不起。相去才四十日。吾一日退食。见四囚拜于下。曰、某等枉死。诉于上帝得请矣。欲逮公。吾恳曰、所以知此冤而获吐者、黄司理力也。今七人已死。足偿微命。乞勿追竟。帝曰、使此人不书押。则汝四人不死。汝四人死。本于一押字。原情定罪。此人其首也。某等哭拜天廷。凡四十九日。始许展三年。即楦袴露膝。流血穿漏。曰、拜不已。至于此。又曰、大限若满。当来此地相寻。又拜而去。吾适入门。四囚已先在。云候伺已久。恐过期。且令亟取母妻与诀别。吾所以不欲来者。以此故尔。今复何言。向曰、鬼安在。黄指曰、皆拱立于此。向与郑设席焚香。具衣冠拜祷。曰、尔四人明灵若此。黄君将死。势无脱理。既许其与母妻诀。何必加以重疾。令痛苦若此哉。祷毕。黄喜曰、鬼听公矣。痛即止。利不复作。然厌厌无生意。又旬曰、告向曰、吾母已来。幸为我办肩舆出迎。向曰、所遣卒犹未还。安得遽至。曰、四人者已来告。遂出。果相遇于院门之外。褰帘一揖而绝。向乐平人。其子元伯侍郎说。

齐先生

宣和五年、向元伯为开封令。蔡鲁公已致仕。尝设醮于城外凝祥宫。向往谒之。蔡留宿。明旦见其子攸孙衡等十余人来问安。皆腰金施狨。且多张盖者。向退省其舅何志同尚书。叹诧其盛。坐客有京畿转运使曾徽言、与蔡不合。以言鄙薄。既而悔之。何曰、毋多谈。齐先生适在此。太师所敬也。可见之。乃邀与同席。齐生曰、吾素受蔡公异顾。今馆于后圃。待我甚至。不当谈其短。偶闻运使之语。是将然矣。徽言讳前说。齐生曰、无伤也。蔡公与我语。不问其身。但询其子孙。吾应之曰好。然常以妄言自愧也。诸公见其高门华屋。上干霄汉。三年之后。无一瓦盖头矣。金勒狨鞍。赫弈照市。三年之后。虽蹇驴亦无有矣。人言秋风落叶。此真是也。哀哉。时诸蔡方盛。皆不敢出声。三岁而蔡氏败。齐先生、淄州人。元伯说。

蔡侍郎

宣和七年、户部侍郎蔡居厚。罢知青州。以病不赴。归金陵。疽发于背。命道士设醮。倩所亲王生作青词。少日而蔡卒。未几王生暴亡。三日复苏。连呼曰、请侍郎夫人来。夫人至。王乃云、初如梦中有人相追逮。拒不肯往。其人就床见执。回顾身元在床卧。自意已死。遂俱行。天色如浓阴大雾中。足常离地三尺许。约十数里至公庭。主者问何以诡作青词诳上苍。某方知所谓。拱对曰、皆是蔡侍郎命意。某行文而已。主者怒稍霁。押令退立。俄西边小门开。狱卒护一囚。杻械联贯立庭下。别有二人舁桶血。自头浇之。囚大叫。顿掣苦痛。如不堪忍者。细视之。乃侍郎也。主者退。复押入小门。回望某云。汝今归。便与吾妻说。速营功果救我。今秪是理会郓州事。夫人恸哭曰、侍郎去年帅郓时。有梁山泺贼五百人受降。既而悉诛之。吾屡谏不听也。今日及此。痛哉。乃招路时中作黄箓醮。为谢罪请命。

杳氏村祖

赣州光孝首坐僧普瑞。说尝附江州通判船。过池州。泊村岸。闻岸上人相呼参祖烧香者。瑞往随之。见百千人憧憧往来。有屋可三间。堂内饰小室。如人家供佛处。翁媪二人。各长三尺。秃发脑后一髻绝小。以衣衾拥下体。唯露头面。兀然如土木。但眼能动。有笑容。人持香灯酌酒以供。瑞还。具语通判君。即尽室往谒。享以钱烛茶酒。撮作小包。蘸酒置二老口。亦伸舌舐之。或引手摸其胸乳。皮皆傅骨。不知几百岁。其人云。一村皆姓杳。此二老为村祖云。

建康伍伯

陈邦光、守金陵。将杖朱衣吏。当直伍伯从求钱百千。吏才许其半。伍伯怒。噀手嘻笑曰、我不打人多时也。将甘心焉。摩手墙间急。上下适有破磁盘。正对手心。刺之。血流及肘。登时蠒痛。告假归。逾月创始愈。

刘叉死后文

知保德军王清臣。请紫姑神。既而作文数百言。自云唐进士刘叉。其词曰、余少为侠。遍走天下。史谓亡命、非也。退之赠余金百镒。余辞而不受。史谓窃之、非也。洛阳恶少年。恃权强妾良家子。既而又族其室。余不忍吉民无诉。乘夜厥从聚淫。余奋剑断其颈十数人。且脍其肝而餔之。日夕游于市。人自不识。史谓杀平人窜山林。非也。余数世为人直信。弃己济众。设教化人。报不平之事。行无极之道。以是故用达仙。至于歌诗。皆末迹也。因子见契。聊为一启。思史之谬词。昔之异行。令余忸然感叹。余终于终南。门人葬于山之阳。清溪之侧。至今坟犹在。但人不知为余墓也。以余无勋庸于国。故史氏听小人之言。书不知所终。设如子仪光弼辈。后世皆知其大功。然当时史词褒饰甚多。盖世之情如斯也。呜呼。尽信史则不如无史。彼若不能摭实。但务华以媚天子。自可询有知而书之。何必纵缪言诬介义之士于有过之地哉。使余当时闻之。必令此佞夫首足异处。余既为仙不复竞。姑隐之。后世哲者共为我鉴诸。

猪足符

聂景言、居衡阳。有细民欲举债。买猪蹄来献。聂受之。付厨作羹。庖婢举刀破爪间。见小纸书符在其内。亟出告。使呼其人还之。人曰、适从屠杌买来。方有求于君家。岂敢以符为厌咒。复持与屠者。责谯之。屠者曰、今旦方刲豕。安得有是。取元直畀民。而自携归煮食之。一家四人皆死。五事皆郏次南说。

庙神止奏章

段元肃、家居京师。邻家有病者、为祟所挠。治之不效。欲请道士奏章诉于帝。段之祖梦人如神明者。告之曰、凡神祇有功于人者。岁满必迁。吾主此地若干岁。今当及迁。而君邻家之鬼。正在部内。方自往治之。闻其家将奏章。恐致相累。丐君一言。令罢之。病者自安矣。恳请至再三。段许诺。且问其所止。曰、亦与君家为邻。明日思之。乃皮场庙也。如神言告其邻。止不奏。病者即日愈。

榕树鹭巢

福州仪门外夹植榕树。每树有白鹭千数。巢其上。鸣噪往来。秽污盈路。过之者皆掩鼻。薛直老弼为守。尝乘凉舆出。为粪污衣。以为不祥。欲尽伐其树而未言。是夜安抚司参议官曾悟。梦介胄者恳云、某受命护府治。所部数百人。皆栖榕间。今府主欲伐去。吾无所归矣。愿为一言。悟既觉。以不闻伐树事。不以为意。明夜复梦曰、乞即言之。不然无及矣。府主所恶。不过鹭秽耳。此甚易事。请期三日。悉去之。悟许诺。明日过府为言。薛惊曰、吾固欲伐之。然未尝出诸口。而神已知。可敬也。至暮大雨。阅三日乃止。鹭群悉空。树濯濯如新。

赵七使

宗室赵子举、字升之。壮年时、丧其妻。心恋恋不已。于房中饰小室。事之如生。夜独宿次。觉有从室中启户出者。恐而呼侍婢。婢既复寝。须臾间已至床前。牵帐低语曰、莫怕莫怕。我来也。时精爽顿昏。不知死生之隔。遂与共寝。欢如平生。自是日日至。每饮食必对案。仆妾辈从旁窥之。无所见。但器中物亦类有人残余者。缱绻益久。意中愦愦。渐不喜食。行步言气衰劣。然未尝与人言。有道人乞食过门。适见之。叹曰、君甘与鬼游。独不为性命计。吾能行天心王法。今以授君。努力为之。鬼不攻自退矣。子举洒然悟。即再拜传受。绘六甲六丁像。斋戒奉事唯谨。妻犹如故态。颇亦不乐。时时长吁。如不得志者。又半年。涕泣辞诀。曰、久留恐坏君法。吾去矣。遂绝不至。子举从此奉法愈力。为人治病辄验。建炎二年。予妻族张氏、避地自京师南下。寓居扬州龙兴寺。先是有祖姑嫁赵氏。夫为绛州守。未赴。居太原。值虏骑围城。姑陨于炮下。又有八叔者、为贼所得。脔食之。是岁妻祖母田氏病。仿佛见此两人在窗外。子举适同居寺中。外舅以事告之。子举焚香祷请。久而言曰、是一男子。一妇人。皆以非命死。然是公家戚属。不宜加罪。当以酒币善遣之。如其言。病亦寻愈。

魅与法斗

赵伯兀者、子举之子。效其父习行天心法。未成。有馈鲤鱼于家者。鱼从盆中跳出高数尺。如舞跃然。时子举出行。家人亟呼伯兀。兀杖剑诵咒。临以正法。鱼跃愈高。几至丈许。兀亦恐遽趋避之。又尝与群从饮于严州双溪亭上。婢子卧栏竿侧。忽放声大哭。问焉不应。伯兀知为物所凭。亦行法与相竞。自申至三更。不止。不胜倦苦。舍之去。伯兀从弟伯禔说。

蒙城观道士

亳州蒙城县庄子观玉册殿。扃鐍严谨。非时不许开。宣和中。道士张冲俊、掌观事。夜闻其中杖直决遣声。尽二十乃止。明旦、呼众人启钥视之。盖一道士常持天心法者。缚于梁间。足反居上。两脊杖痕如碗大。已死矣。双足虚抱于梁。初无绳絷也。郭沰说。时随其父为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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