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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内战爆发

但是,当时对李宝棠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复员安置工作。征兵的工作不好做,叫人家放下锄头拿起枪可不容易,复员的工作同样也不好做,一个拿惯了枪的人要再拿起锄头,同样也不容易。好多战士都是逃荒离开的家乡,没有钱粮,回去也不知道做啥,只好复员到当地的农村,找几亩地,开荒种粮,顺便训练民兵。复员的人很多,李宝棠经常忙得屁股都挨不着凳子,刚刚从一个村子跑回来,又得去另一个村子,终日奔忙在路上。不单是李宝棠,三儿也在忙活复员安置工作,好些战士打了几十年仗,从南到北,要回老家谈何容易,只能先复员到当地,住在哪、干点儿啥都是问题。  到了夏天,白天的时候天气热,到了晚上山里风大,又觉得冷,可他们经常深更半夜还在山路上走着。山路不平整,走不得马匹,三儿跟罗旭东一直走到脚磨起了泡,鞋底都走烂了。他们俩坐在石头上休息,三儿叹了口气,自打二片子离开了以后,他好些年没有穿到过新鞋了。罗旭东安慰三儿,连长你别心急,嫂子肯定在四处打听你的消息,谁不知道晋察冀军区有个“贾三投”啊,她一准会找过来的。

终于算是回到屋里,正睡着觉,就叫训练场上唱歌的声音给吵醒了。三儿披上衣服走出窑洞,眯缝着眼睛往训练场上瞅去,只见战士们都坐在地上围城了一个圈,中间站着几排女兵,正在唱《保卫黄河》,背着身在指挥的那个人,光是看那身段就知道,是孟海英。三儿皱了皱眉,心说是谁又把这尊神搬来了。  搬来这尊神的是冯伟,自打裁军以来,战士们的精神气都不如先头了。李宝棠跟冯伟合计想办法调动调动战士们的情绪,冯伟苦想了好几天,最后决定把文工团调过来试试。冯伟的电话一打到总部,孟海英就听说了这个消息,急忙跑去找总队首长,积极要求来演出。  “连、连长,孟同志她、她追你……来了,”看到孟海英,段志刚就跑去拿三儿打趣,“这才离开几、几天,她就……就想你了。”  三儿甩手把身边的葫芦瓢砸向段志刚,“活腻歪啦!”  训练场里的歌声刚停住,三儿房间的门就响了起来,孟海英在外边叫着三儿的大名,“贾崇武,给我开门”,三儿用大被子把自个裹到里头,闷着声嚷嚷自个正在睡觉。“别骗人了,睡着觉说话还能这么响?刚才你跑到训练场上,别以为我没有看见。

”三儿垂头丧气地扔下被子,过去打开了门。孟海英迎面在他头上弹了个脑崩,撅着嘴巴说你还敢糊弄我,她跨进他的房间,把手里的笸箩放下,就去帮他拾掇屋子。三儿揭开盖在笸箩上的布,看见笸箩里放着五张烙饼,如今虽不像抗战时物资那么紧张,可这也是稀罕玩意儿。他放下盖在笸箩上的布,坐在板凳上,扯着嗓根眼喊段志刚。  这声还没有落到地上,段志刚、王松、郝驴子、闫平安他们就挤进屋里来了。孟海英跑出来叫喊着“给三儿留一个”的时候已经晚了,这帮人就跟饿狼似的,嘴里叼着、手里拿着,怀里还不忘揣着就出去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笸箩。他们脚底下生烟地跑远了,三儿也跟着溜到了训练场上,他站到训练场上,喊一声“集合”,七连的战士们赶紧拍拍屁股起身。孟海英气得跺脚,也拿他没有办法。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孟海英,三儿坐在叫孟海英拾掇得一尘不染的炕头上,睡都睡不下了。他起身想出去走走,或者去罗旭东、段志刚他们那里串个门。三儿站起来,往外边走,正撞上跨进院子的冯伟,冯伟叫三儿赶紧跟他走。

到了营部,其他几个连长三三两两也到了,李宝棠并不在,冯伟说团部开会了,现在有紧急情况通报给大家:老蒋终于动手了!  虽说打年头开始,国共双方军队就经常产生摩擦,并且签订了停战协议,可是停战有效期刚过,国共两军就在中原地区爆发了大规模武装冲突,****对解放区展开了全面进攻。冯伟说,现在一切都已经再明显不过,老蒋不会让我们过安生日子的,我们只能反抗,只能跟他斗争到底。说来奇怪,先头想到的时候,三儿都觉得不知道咋办,可如今变成了现实,他心里反倒踏实了,营长说对了,该来的躲不开。  这是不寻常的一夜,三儿连夜召集了所有排长开会,通报了消息。罗旭东叹了口气,裁军裁到底,还是躲不开跟老蒋的一战。段志刚倒是挺高兴,又有仗打了,老蒋叫日本人一直打到重庆去,他连日本人都不怕,老蒋有啥怕的。三儿说这回跟打日本人不一样,咱们跟日本人打,打的是消耗战,当时做好的就是长期作战的准备,现如今跟中央军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真刀真枪对着干。  战争已经爆发了,凌晨的时候,新一营顶着夜色出发。在内战全面打响之后,中央军委给晋察冀军区的任务是夺取“三路四城”。

所谓的“三路”是指平汉路、正太路、同浦路,“四城”是指保定、石家庄、太原、大同。这个时候的大同控制在山西军阀阎锡山的手里,阎锡山利用大同将晋绥及晋察冀两块根据地分割开来。要完成中央军委下达的命令,就必须夺取太原,晋绥军区及晋察冀军区决定进攻大同,随后不久以晋绥军区副司令员张宗逊为总指挥,晋察冀军区副政委罗瑞卿为政委,调集两军区的全部主力进攻大同。但对于上级的这些命令,三儿听得并不是非常明白,对他的脑子来说,人名多了他就会犯迷糊,他跟冯伟说,就一句话,上级叫我干啥我就去干啥。  “那好,咱们痛快人说痛快话,”冯伟说,“打大同。”  大同可是大地方,长这么大,三儿去过的大地方也就是武城口。当兵以来,他打过的最大的城,也就是下谷镇,这回要去打大同了,他这当了好些年的老兵都有点儿紧张。  “古人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自个算算,都养了多少年了!”李宝棠对所有的连长说,“以前打的仗,爱赢爱输,到现在都不算数了。

那些仗就像是一碟花生米,这打大同就是一盆‘佛跳墙’,你吃多少花生米不顶事,打下大同来那才叫人服气!你说你抓了一辈子蝈蝈,比得上人家打死一只大老虎的?牛皮不是吹的,什么尖刀连、老虎连、英雄连,这回都别在老子面前打哈哈,攻城!谁先攻进去,老子就给他去团长、旅长跟纵队首长那里领功!没钱的给钱,没枪的给枪,没媳妇的给你介绍个大姑娘!”  听着李宝棠说过了,冯伟赶紧拦住,“营长的意思是,打大同这一仗非常重要,上级下的是死命令。大伙要有压力,要把压力转化成动力,毕竟,我们从来没有过进攻大城市的作战经验。至于作战之后的论功行赏,钱是老蒋的钱,枪是老蒋的枪,就看你们能拿到多少!至于谈恋爱的事情,还得打光棍的人自己解决。”  冯伟的一句话叫本来紧张的气氛变得轻松,短暂的轻松之后,是紧张的集结和行军。

****靠的是美国人的飞机运送,他们靠的则是两条腿。行军到路上,三儿带着罗旭东找了个山疙梁子往下看,只见在山石只见扭走的这支部队,前面看不到头,后面看不到尾。这可是刚刚经历过十万大裁军的队伍啊!三儿看着这些浩浩荡荡的人,他咋能想到,当初打闷罐车里出来的时候,七连打得只剩下了四个人,就是由这四个人,七连又长了起来,而且比先头声势更壮了。  这边他们正感慨着,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歌声,只见在前面的一个拐角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的山坡上站着几个女兵,正在那里咧着嗓子唱歌,打头的那个女兵正是孟海英。三儿叹了口气,说都要去拼命了,谁还顾得上听歌消遣啊!罗旭东笑了笑,这是战争的需要,歌声可以进入人的心灵,给人力量和血性。还是识文断字的人会说,唱歌都能让他们说出花来,三儿低着头混进队伍里,假装没有看到孟海英他们。

在到达大同外围阵地以后,三儿他们迅速投入战斗。滚滚的浓烟冲上天空,大地在不停地颤抖,枪炮声在耳朵边上响得没完没了,每天都是在泥土里打滚,嘴里总是有嚼不尽的砂子,三儿摸了摸滚烫的枪口,又回到了战场上。这是旷日持久的战斗,对大同外围据点的进攻并不轻松,每天除了打仗就是打仗,眼皮子从来没有合上过,整个人就像是枕在炮弹上过日子。最要紧的问题是,裁军后的问题显露出来了,部队的战斗人员明显不足,七连的很多战士不得不带伤待在阵地上。  孟海英也不时出现在前沿阵地上,他们文工团的人临时担当起了护士的任务。因为战斗人员数量不足,很多战士都得带伤留在阵地上,每天包扎伤口、给伤口换药就成了他们这些半吊子护士的事情了。每回路过三儿的阵地,孟海英都会悄悄塞个饼子或是窝头到三儿的怀里,三儿不推让,但是也舍不得吃,都留给战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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