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只见青玉台上方黑云翻涌,尘土落叶随飒飒狂风席卷而来,人影都有些模糊了。
突然,一阵刺耳的划破声响彻蓬莱岛,平日神圣温和的传功水珏,竟朝各方向射出了无数道如利刃似的剑气。
咻咻咻!……
剑气过后,各处随之出现了划开的痕迹。
青玉台上,弟子们一时间相顾惊疑,皆不知所措。
“砚儿!”萧恭陵凌空连挥剑指,以仙心剑气挡住了这一阵奇怪的攻击,可待他停下来时,任他如何呼喊,怀中的萧砚都是双目微闭,似乎正沉浸在冥思之中,一时间,向来沉稳的萧恭陵竟慌了些神。
正在这时,木北怀眼见天降异象,已率先御剑来到萧恭陵身旁,倒也是旁观者清,他看了一会儿,忙安慰道:“师兄勿慌,我观砚儿的神情,这应该只是水珏在为他开启灵光。”
萧恭陵听罢,立即细细打量了萧砚一番,片刻才缓缓说道:“似乎真是如此,倒是我失态了。”
可木北怀始终绷紧神经,警惕着四周,只见他勉强一笑,说道:“师兄是太关心砚儿了,所谓关心则乱便是如此。”
萧恭陵点了点头,可他一环顾周遭异状,眉头不由又皱了起来,倍感奇怪地道:“可这异象……”
不远处,才落在上善阁飞檐之上的闻远却是满面严峻,冰冷的双眼正紧紧盯着适才还是众人口中奇才的萧砚,目光之中不再有一丁点喜爱,只听他冷冷自语道:“水珏也出现了异样,他果然和那人一样……”
“萧师兄你们没事吧?”傅渔舟等人御出飞剑,都匆匆围到了萧恭陵身边,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看萧砚的神色都极其怪异。
萧恭陵摇了摇头,转看向萧砚说道:“今日好生奇怪……”
这时,殷羡也踏着飞剑挤了过来,慌忙问道:“小师弟还好吗?”
“应该没……”
萧恭陵话音还未落下,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芒忽地在萧砚任脉之间亮起,与此同时,一道神光如锁链一般从水珏蜿蜒而出,迅速捆到萧砚身上。
“这是……”
萧恭陵等人还未反应过来,那道神光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起萧砚往回走,水珏再次射出耀眼光芒,似乎要将萧砚淹没在这漫天光海之中。
“不好!”萧恭陵一声惊喊后,两道精纯无比的法光随即从他剑指上飞出,硬生生截住了这吸取天地灵气数百年的水珏所发出神光仙绳,黑白参半的长发随风乱舞,只见他一脸决然,誓要护住他这唯一的徒弟。
木北怀双目圆睁,震惊地说道:“水珏此时发难,它是要毁掉砚儿周身的经脉啊……”
“师兄,我们来助你!”傅渔舟等人眼见萧恭陵与萧砚为护萧砚身陷其中,已顾不得心中的疑问,纷纷举起剑指,施法相助萧恭陵。
一时间,青玉台之上数十道仙心法光朝天冲起,与携漫天黑云而来的水珏神光相接对抗,无比壮观。
“住手!”一声怒喝陡然而至,转眼间,白发苍苍的闻远已飞身阻挡在萧恭陵等人前面。
“师叔,你这是?”萧恭陵焦急的面上不禁露出一阵疑惑之色。
闻远扫了一眼相助萧恭陵的众人,又看了下萧砚,沉重地说道:“恭陵,难道在你心中,我整个凤仙居就比不过你的这个小弟子?”
此言一出,傅渔舟等人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萧恭陵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问道:“师叔何出此言?”
闻远看着上善阁顶的异象,怔怔说道:“你难道真忘了那件事?”
此时,萧恭陵除了陷入神光之中萧砚已无暇多顾,怎会有时间多想其他事,直说道:“还请师叔名言。”
言罢,他再次挥诀施法,牢牢拉住萧砚。
闻远见状,当即喝止道:“你身为一派掌门,难道忘了师门日志中关于两百多年前那人的记载了吗!”
这一句话就如九天神雷一般,轰然击在了萧恭陵头顶,他只觉脑中翁然一响,面色霎时一阵惨白,愣愣说道:“两百多年前……蔺雪君……”
“我还以为你眼中只有自己的弟子,早将我凤仙居的血训给忘了呢!”闻远愤愤说道。
“砚儿才七岁……”
忽然,闻远打断了萧恭陵的话,训道:“难道你们没瞧见,今日所发生之事与日志所记录的如出一辙吗?你们是只能从竹简中看到,可我却是当年的亲历者!”
萧恭陵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若真如此,那我更要助砚儿玉冲了。”
闻远顿时盛怒异常,问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难道你忘了两百多年前的黎山决战,蔺雪君堕入魔道伤害了多少天门中人?我凤仙居又因此背负了多少年的罪名,在天下人面前无法抬头!”
萧恭陵吸了口凉气,怃然说道:“这些我都知道。”
“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不撤手!”
萧恭陵踌躇了下,叹道:“弟子自有苦衷。”
“我看你是舍不下你这徒弟吧!”闻远还欲怒斥,可看到萧恭陵痛苦的神色顿生不忍,只得长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恭陵,我凤仙居已出了一个剑魔,何况这萧砚本就生性顽劣,历来不守周礼,若他再如蔺雪……哎!我凤仙居可再经不住折腾了!”
萧恭陵微微闭眼,说道:“弟子岂是置师门于不顾之人……”
“即是如此,当着你师弟们的面,你倒是说说你有何苦衷!”
“恕弟子不能明言……”直到此时,萧恭陵才明白七年前阆苑石殿中先师际涯的嘱托,阊阖殿中的秘密,掌门之责的沉重,他又多了些深刻的体会。
闻远顿时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若不说,那我也绝不让你为他引玉冲灵!”
“师叔……你……”
突然,原本笼罩着萧砚的水珏神光直接注入其神庭穴中,就连同附在他任脉之上的折线法光也一同发难起来。
“师父……”一直冥思的萧砚突然面目扭曲,痛苦呻吟不止。
“砚儿,师父在这呢。”萧恭陵只觉一阵心痛,立即双指一转,再出仙心诀去护萧砚。
“不可!”闻远挥出一道剑气,阻挡在了萧恭陵面前。
木北怀本就对萧恭陵心怀歉意,此时见到萧砚如此,更是心生不忍,忙出言道:“师叔,若再不出手,砚儿就真的要经脉尽毁了!”
“砚儿只是个孩子!”傅渔舟等人也都出声附和。
闻远却是置若罔闻,铁青着脸说道:“那也总好过我凤仙居再出一个魔头!”
萧恭陵深知不可再有耽误,立时心中一横,说道:“师叔,我才是凤仙居掌门吧!”
闻远的脸瞬间如冰块一般,冻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连古清贤等人,也都惊在了半空。
萧恭陵自然知晓闻远所作所为,皆是为凤仙居着想,可如今形势已不给他余地,他又说道:“师叔,容弟子事后再来请罪!”
“好……好……你是掌门……你才是凤仙居掌门……掌门之命我岂敢不遵……”闻远一阵失意冷笑后,他忽然看向萧砚,恨恨说道:“但往后若让我发现他藏有祸心,我必亲手废了他!”
“若真有此一日,不必劳烦师叔,弟子自会给师门一个交代。”
上善阁顶,闻远随手召来一道剑气,默然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阵失意的残影。
其实不止在场的门人,就连萧恭陵自己也都倍感困惑,心中自语道:“青崖,砚儿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
青玉台上,以萧恭陵为首的众人各显神通,齐施法术,璀璨的仙心剑气直抵狂暴的水珏灵光,破入浓墨层云,正在相助萧砚引玉冲灵。
良久,水珏忽然恢复如常,日朗风清,天地宁静,似乎先前的异样从未出现。
“师父。”萧砚惊奇的声音突然在半空中传来。
木北怀等人顿露喜色,纷纷问道:“师兄,砚儿是不是完成玉冲了。”
萧恭陵也不确定,忙微微收敛仙心诀,问道:“砚儿,你感觉怎样了?”
“师父,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一股清凉的气息在我周身溜来溜去,不过倒也挺好玩的。”
众人相视一笑,齐齐说道:“恭喜师兄!恭喜小砚儿!”
萧恭陵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舒了口气说道:“还好有惊无险。”他随即召出法光,将浮在半空的萧砚接了下来。
萧砚脚一沾地就忍不住蹦来蹦去,一脸兴奋地说道:“我就觉得得身体轻飘飘的,果然比以前跳得高了许多。”
片刻,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问道:“师父,我是不是也能像你们那样御剑飞行了?”
萧恭陵淡淡一笑,说道:“你何不自己试试。”
萧砚笑嘻嘻地学着师兄们的样子,手指掐成剑诀,可他并不知道,他连剑诀手势都是错的。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恭陵看了一会儿,方才慢慢说道:“砚儿,修行可急不得,御剑飞行可是要到剑虚境界方可,你还得好好修炼呢。”
萧砚一听,不由挠起头问道:“师父,什么是剑虚境界?”
萧恭陵耐心说道:“我天门法术都有五大境界,分别是玉冲、剑虚、玄指、离惑和逍遥,就好比人的年龄,每过三百六十五日就会增长一岁,修行则是觉悟与修为到了一定的程度,法术就会上升到更高的境界,只不过越是往后,修行就会越难,你今日引玉冲灵,便是已入玉冲境界。”
萧砚不由摇了摇头,失望地说道:“还以为玉冲后就能御剑呢……”
一旁,殷羡忍住心中的疑问,笑着安慰道:“小师弟不要难过,你资质很是不错,只要努力修行,要不了几年你就能到剑虚境界,那是便可御剑飞行了。”
萧砚听殷羡这么一说,更是张大了嘴巴,垂头丧气地说道:“还要好几年啊……”
傅渔舟见他如此,不禁打趣道:“小砚儿怕是想一下就到了逍遥境界吧。”言罢,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恰是这时,萧砚无意瞥见了远远站在人群后的木潇潇,她依旧守着自己小心翼翼的孤独,可让萧砚心中一亮的是,一直对诸事不闻不问的木潇潇,此刻竟神色焦急地看着自己,似乎还有些担心。
他不由挺起了胸膛,心喜道:“师姐是在担心我吗?”
可就在他与木潇潇相视之后,她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生怕别人发现似的。
半晌,萧恭陵见再无异样,遂说道:“各位师弟,砚儿既已引玉冲灵,我这就带他到剑阁择剑,我们先行一步了。”
“师兄快去吧,余师弟已许久未出剑阁,或许真是出了什么好剑呢。”
木北怀突然走近,说道:“师兄,我多年未见余师弟就随你一道吧,正好也让潇潇熟悉下凤仙居。”
萧恭陵点了点头,回道:“好,那就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