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几年前,老太太就为一件事牵肠挂肚,那便是要给孙子定个亲。
一天早晨,大媳妇去给婆婆请安。老太太正懒洋洋地盘腿坐在床上,一边叹气一边说:“婉珠啊,我是一天天地老了,体力不济,精神也差多了。你知道我心里多着急呀,该到给阿宝订个亲的时候了,好让我放放心吧。”
婉珠说:“是的婆婆,我们也正在考虑这个事情。阿宝现在13岁,上初中了,是可以给他定门亲事了。”
“那你们有主意了吗?像我们这样的大家庭,门当户对是要讲究的。”
“是的,婆婆说的对。我们初步了解过本地几个大家庭的女孩子,合适的应该有两个。一个是百货刘家的长孙女,另一个是同春药铺吴家的小闺女。我们还没有定下主意,因为还要去了解一下这两个女孩的年龄与生辰八字。”
“好啊,好啊。这两家都合适,你们抓紧去了解一下。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孩子大几岁没有关系的,要早些让我知道结果。”老太太感到心情舒畅了许多,很快就下了床。
,婉珠就请媒婆丁姨来家里议事。丁姨在本城也是一个风流人物,年纪50岁出头,丈夫是本地一家杂货铺的老板,也算是一个家道小康的人家。丁姨能说会道,是一个正派的媒婆,不会也不敢糊弄人,婚介成功率高,在本城很是做了几个大家庭的婚媒,颇有名气,也挣了不少辛苦钱。
午后,丁姨花枝招展地上门来。她着一袭彩花旗袍,脚蹬高跟皮鞋,手提一个鳄鱼皮小包,金光闪闪,但那张涂粉描眉的脸已经告诉人们她的老了。丫环将丁姨引到小客厅里,请她坐下并给泡了一杯香片:“丁姨,您先等一等,我家太太一会儿就到。”
“我等着,我等着,让太太不要着急,慢慢来啊。”丁姨一边喝着茶一边说。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婉珠在丫环陪同下来到客厅:“丁姨真是麻烦你啦。”婉珠客气地说着。丁姨赶忙站起来说:“不客气,不客气。太太只要您一招呼,我立刻就来了。太太,您家可真是罗城第一家的气派呀,这房子,这摆设,可真是没说的。我走遍罗城多少大家庭,您这可是出了彩了。”
“哪里,哪里,这也就是一般居家过日子的,还有更好的。好啦,丁姨,我们谈谈正事吧。”婉珠切入今天的主题,平日里低调的她,可不想与丁姨没完没了地扯这些闲事。
“太太,您说,奴听着呢。”丁姨赶紧收回话题,正襟危坐。
“丁姨,我家的宝宝,今年十三岁了,我们想尽早给他定下一门亲事。”
“你们看上的是谁家的闺女呢?”
“我们还没有具体了解过情况,所以还定不下来。说起来你也知道,现在可能有两家小姐合适,所以想请你去了解一下。”
“这没问题,太太。”
“丁姨呀,我们考虑百货刘家和中药吴家都有一个女孩子末定亲,但我们不知哪位比较合适,所以想请你带上我们孩子的生辰八字,去合一合,女孩年龄大个两三岁也没有关系,还要委托你看一看,那孩子的人品。”
“好的、好的。”丁姨忙回答:“太太,你们家是罗城数一数二的大家庭了,也只有在这前后一两家的女孩,才能够配得上你们家少爷。刘家的大孙女和吴家的小闺女,我都曾见过她们,真是美人坯子,识文断字,教养很好,又懂得女工,真是百里挑一啊。当然她们的年龄还得核实一下,看看生辰八字与你家少爷合不合。”
“容儿,你把单子递过来。”婉珠招呼丫环。
小丫环用一个纯银的盘子,把少爷的生辰八字单子和一张300元银票送了上来。丁姨接过这生辰八字的单子和银票看了一眼,脸上笑开了花:“啊哟,给这么多的银子啊,怎么让太太破费了。”
“这不算啥啊。倒是让你辛苦啦,要跑那么多的路,事成之后还有答谢的。”说着,婉珠又陪丁姨喝了一杯茶聊了会儿天。丁姨看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婉珠送到厅门口,容儿一直将丁姨送到大门外。
过了3天,丁姨就兴高采烈地回来报告消息了。她按捺不住满心的欢喜,“太太呀,报告你一个好消息,我这两天把刘家和吴家都走过了。刘家的长孙女比你家少爷年长2岁,生辰八字也合的来;吴家的小女儿年纪小,比你家少爷要小七八岁,而且生辰八字不合。刘家知道是你家来看亲,也非常高兴,愿意结这门亲事啊!”
婉珠一听十分兴奋,接过丁姨递过来的刘家小姐的生辰八字,“好,好,你辛苦了,我们两家联姻可是一件大好事啊。”婉珠知道,林刘两家均是本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掌握着重要的社会资源与产业,两家联姻对发展各自的产业都是非常有益处的。
“这个事我要上告我家先生和婆婆,但是我想基本上就可以定了,大家等着好消息吧”婉珠对刘家的长孙女还是有一定印象的。早些年,家里举行一些年节庆典活动的时候,曾经邀请过各大家族的家眷来参加,这位小姑娘当时就曾经来过,只不过当年比较小而已,是一个可爱而且文静的女孩。
当天中午,婉珠就将这个消息向婆婆作了报告,老太太十分高兴,当场决定下这门亲事。当然,现在孙子年龄还小,要再过几年才能办这个事情。但是老太太十分开心,胃口也好了很多。吃过饭,还特别把孙子叫到自己的房中,跟他说了一会儿的话,给了他不少零花钱。小孙子不知所以然,非年非节的得到奶奶这许多的赏赐也非常高兴。
在罗城西北角有一座鼓楼,这座红墙黑瓦的鼓楼高大庄严。
据说鼓楼始建于隋唐年代,一直到宋明期间都曾经一再翻修,因为在那些年代,鼓楼是要敲更鼓的。但是,在清朝的百年间这个习惯早已经取消了,鼓楼成了这个城市的一个地标建筑,在风雨飘摇中显得老态龙钟。
鼓楼附近有一大片明清建筑群落,井字形的坊巷结构,青石铺地,白墙黑瓦,木雕门楼,是很多大家族的居住地。其中一条悠长的青石巷子,巷道两侧是高大的风火墙与一座座豪华的门楼。在巷口有一座用花岗岩建的高大石牌坊,石牌坊上刻着“刘巷”两个大字。这个石牌坊骄傲地告诉人们在这个巷子里居住着一户姓刘的大家族。
刘家祖上在京里做官家生意,是清朝皇家建筑的木材供应商,经营产自闽浙赣台湾乃至东南亚的木材。当年修缮紫禁城的许多木料由刘家经手,大大地发了一笔皇家财。
因为几代人都在京城做生意,所以这个家族的主要成员都在京津两城居住。而罗城的故居中,人丁并不旺盛。直到近十来年,在京从事洋务的刘家后人,经过一家洋行支持,引进新奇的事物,回到老家开办了现代意义上的百货公司并与人合股经营电力公司。
但是,比起本地那些数代经营商业的传统大家族来说,刘家的新派却总显得单薄了一些,也远不能与祖上为皇家服务的经营相比。但是时代的变迁也是人力所不能及的,大清帝国早已远去,刘家侍奉皇上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说今天刘家是新兴工商业家庭,但还是有着很多古老的家庭规矩。
刘家大宅有一座楠木门楼,在内院的后花园,还有一座楠木的八角亭,精雕细刻,被称为楠园。这是一座三进院落的宅子,三进天井,左右两层厢房。后院花园里有一座小楼,是祖上为小姐建的绣楼。这时就有一位女孩住在这座小楼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刘家老板名叫刘子卿,他与太太盛鸿蓓育有三子一女。三个儿子均已成家,只有这一个小女儿年方二八,待字闺中。刘素云小姐知书达礼,温柔贤惠,做得一手好女工,是刘家按照传统的家庭礼仪与规矩培养出来的小姐。
刘素云小姐并没有去上学,她出生在一个有古板传统的家庭。这个家庭奉行的宗旨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家里给她安排的事情就是每天跟着老保姆学绣花。虽然在这个家族中曾经出了一位英国剑桥学院的女学士,但她是因为当年跟随父亲出使英格兰,从而在海外接受了现代教育。
在年幼的时候,素云小姐在这座住宅中是通行无阻的。但是,当她过了10岁的生日后,生活就变得十分单调与乏味了。在平常的日子里,她不再被允许出这个小院了,更多的时间里是待在二楼闺房中,由老保姆教她绣花。学习绣花是一种女孩子的游戏,素云小姐也自得其乐。一年后,素云小姐的绣花技术就非常好了,但是老保姆似乎是一位绣花大师,有着一手高超的绣花本领,总是不厌其烦,没完没了地教小姐学习各种绣法。
在这几年里,小姐的生活就单调到只有在这小天井里楼上楼下走动。当她在楼上绣花绣到烦恼时,下楼到小天井里面走走,这是一个20平方的小天井,院子的门是常年关着。天井里种着一些花草,还养了一缸金鱼,给花草浇浇水,给金鱼喂喂食,便成了她生活中唯一的消遣。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已不满足于单纯的学习做女工。她看到哥哥们每天都出去上学,心中感到十分的羡慕,于是向母亲提出来要求也去上学。听到女儿提出的要求,太太欲言又止,她说:“儿啊,这件事情我得同你爹商量一下。”
当天晚上,刘子卿回家时,太太与他谈起小姐想读书的想法。刘子卿当即表示不能同意女儿的这个要求。因为,刘家祖上有规定,女孩子不能出门去读书。但可以请一个年长的老先生来家里教书。可是,目前还没有什么合适的老先生可以上门来给这个女孩教书。
素云小姐得知父亲不同意她去学校读书,感到十分的难过,一连好多天都郁郁寡欢。但是,哥哥们却很同情她,表示愿意教她学习。对于哥哥愿意教妹妹学习文字,父亲是没有意见的。因此,这些哥哥每天下课之后就会来教妹妹读书识字。几年下来,素云小姐粗通文字了。
读书识字之后,素云小姐的生活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父亲的书房中有不少小说传奇等书籍,就成了她的最爱,有了书读之后,小姐更是足不出户。每天除了绣花之外,就是读各种小说,还在哥哥指导下学会了写毛笔字。字虽然不是写的太好,放在女孩子中总还是过得去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读的增加,素云也逐渐地了解到男女之情的故事,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嫁给一位如意郎君。
有一天,老保姆在教她绣花时,一直在轻轻地笑着。素云姑娘感到好奇,就问说:“老阿妈,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呀?”
“小姐,你快有好事来啦。”
“什么好事呀?”
“小姐呀,有人来给你提亲啊。”
素云听到这事心里不禁一动。虽然才15岁,但是从小说里面已经了解到这件事情的原委了。“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告诉我吧。”她放下手中的绣活,眼巴巴地望着老保姆。这在每天孤闷的生活中,找到了一个新话题,也让素云感到有些新鲜感。
“小姐呀,我早上听太太聊天,说本地的林府昨天托媒婆来我们家,为他家的少爷提亲呢。听说你们俩的生辰八字一合还真对上头了,不过那位少爷比你小两岁,还在读书,所以这件亲事还得要过几年才能办呀。但是不管怎么样,小姐你终于有一个婆家了。林府是本城的首富,俗话说门当户对。以小姐的身份,能够有这样一个婆家,那可真是锦上添花了。听太太说,这些年也有一些家庭来提亲,但是太太都没有看上。这一回就成了,这不是可喜可贺的吗?”
素云小姐听到这些心里感到喜滋滋的,兴奋的无心再继续绣花了,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回到房间又去读她的小说,沉浸在小说男女主人公卿卿我我的情景中。
这一天傍晚,林孝忠没有应酬,早早回家,今晚将与母亲、太太与儿子共进晚餐。他回到书房放下公事包,脱下西服,换上中式便装。看看手表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就点上一支雪茄烟到天井中,在花架下面漫不经心地吸着,望着花架上枝蔓相连的几种植物在风中摇晃。这一段时间以来,社会经济情况不好,一些小商家纷纷倒闭,往往连带到做担保的大家族。他交代助理对下属的各商家加强联系,了解他们的经营情况,以防不测发生。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大厅上的自鸣钟响了七声,吃晚饭的时间了。他在天井中的烟灰台上熄了雪茄。整了整衣裳向餐厅走去。在长长的走廊上,迎面遇了丫环春儿。
“容儿,你这匆匆忙忙的往哪里去?”
“老爷,老太太催着我来找你。”春儿走的有些气喘吁吁。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呀”林孝忠问道。
“老太太也没有说得很清楚,好像是阿宝定亲的事。”
前一段时间,林孝忠就已经知道老太太正张罗着给宝儿订婚。但她们并没有征求他这个当爹的意见。因为老太太在这个家庭中,有着说一不二的无上权威。因此,林孝忠也乐得装聋作哑,不去过问此事。
当林孝忠走进饭厅时,桌面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老太太居中而坐,脸上露出开心的神情。林孝忠坐下后问过母亲好,简单谈了些公司里的事情,又向坐在一旁的儿子问了问学校里的事,一家人开始吃晚饭了。老太太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一边看着正在旁边低头吃饭的媳妇说道:“婉珠,你过一会把事情与他们说一说。”
婉珠说“好的。”吃完饭后,一家人移步到隔壁的客室。老太太端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与孙子说了几句话,就让他先行离去。看到父母亲很认真地陪坐在奶奶一旁,聪明的孩子知道大人有事要商量,就告辞离开了。
丫环春儿给在座的老太太、老爷和太太端上新沏的茶,也退出了房间,轻轻地将门关上,在一旁守候着。“孝忠啊,我与你媳妇商量着已经给阿宝订了一门亲事了,就是本城百货公司刘家的小女儿,你看怎么样啊。你公司里的事情多,平日里也不在家,娘就替你做主了。”老太太说完这句话,直盯盯地看着林孝忠。
林孝忠对这事心里已经有底了,倒也没有显示出吃惊的样子。他看了一眼媳妇,很快就转向母亲毕恭毕敬地说:“母亲,您老人家定下的事情我没有反对意见,刘家也是我们所熟悉的,说起来也是门当户对。只是我觉得阿宝年纪还小,办亲事对他来说还早了一些。他以后还要去省城读高中,中学毕业后也可能要像二弟一样去读大学,这个事情可以先议一议,但不要马上就定下来。我想刘家的那个闰女的年龄一定也还小吧。刘家是一个有学识的家庭,她的女儿可能也要去读书啊。”
原来刘家女儿确有读书的先例,甚至还有一个女孩子去美国留学,后来嫁给了外国人。听儿子这么一说,老太太有些茫然,说不出话来。她望了望媳妇,媳妇一时也无言以对,低垂着眼睛坐在一旁。
几个人各怀心事,客厅里安静了下来。林孝忠显得有些尴尬,赶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老太太也呆呆地坐在太师椅上,很显然她原先那种开心的感觉也不知上哪去了。正在这时,客厅的门开了,容儿伸进头来说:“老爷,请你到书房接个电话。”
林孝忠巴不得有一个机会离开这里,他抬起头来望了望老太太。老太太叹了口气说:“你去吧。”孝忠赶忙起身离开了客厅。
这些年,作为商会副会长,林孝忠也走过许多的地方,特别是津沪这些洋场商圈,而且与在本地行商的洋人有许多的交往,也逐渐接受新的世俗礼仪。因此,在他的内心已经有排斥传统婚俗的苗头了。他自己就是在这种长辈的安排下娶妻成立家庭,他与太太之间并没有特别亲密的感情。而且他还特别想念十几年前与梅春的爱情,不然怎么会有今天这个儿子呢?
这十几年来,他心里无数遍地想念他的爱人。早些年,每年都要到古镇去探望她,但她从来不见,近几年在尼姑庵老师太的培养下,已经是一位出离凡尘的出家人了。想到此,每每让他心痛。现在他的孩子有可能又会陷入这生活的轮回之中,不能有自己的选择,这也让他感到有些失望。但孩子毕竟还小,目前还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但谁知道在今后将会如何呢。这天晚上,他在书房里呆得很久,深陷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自从林刘双方家庭议定了这门亲事之后,老太太感到非常舒心。贵为一个大家族最高地位的长者,她每天都有许多事要操心。其实,这些事根本不要她老人家考虑,有大媳妇总理,有老管家总管,那里还有什么事要她老人家去操心的?但老太太依然无事忙,总想着什么事都要趁着自己的心意才好。
但这些年来,随着冬去秋来,寒暑交替,她感到自己精力不佳,体力不济,在逐渐老去。虽然老人家明白,很多事是不能都亲眼看到的,但她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看到长房长孙的成亲大礼。这几年她就经常叨咕着,什么时候把聘礼送上女家的门,把这门亲事的迎娶安排下来。但是,林孝忠却不着急,一来儿子还在上初中,二来他也希望儿子能够多读书,不要像自己那样高中毕业就回来守着家业。还在上初中的林建平对家里给他订亲一事,根本就不知其所以然。只是觉得家里从小跟他一起玩着长大的丫头们,渐渐地也不再与他打闹玩笑了。
这天林建平放学回家,在院子里遇见丫头容儿。正在天井鱼池边慢条斯理地投食喂鱼的容儿,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就收起东西匆匆地离开了。他叫住容儿:“容儿姐,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跟不认识我似的。”
容儿停下脚,向四外张望了一下,低下声来诡异地笑着说:“我的少爷,太太有交代,你已经是定了婚的人了,我们这些女孩子不好再跟你玩的太近了。”
“什么订婚?这是怎么回事?”林建平问道。
“太太已经给你定下了刘家的长孙女了。难道你不知道?”
“没有的事,我根本不知道?”林建平心想,我还是个在读书的学生呢,管这些事干什么,他也抹不开脸去跟母亲问这件事情。从这天开始,他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似的,又像总有一条鬼影跟在身后。几年过去后,林建平升读了高中,年事渐长的他也对订婚这件事情明白了起来。他是在一所洋学校读书的孩子,并不愿意接受这种传统的生活安排。因此,他想高中毕业后一定要到外地去上大学,就像自己的叔叔那样。他从父亲与叔叔的生活状况中得出了自己的结论。父亲高中毕业后回到家里经商,天天围着这个大家族转,忙得像头牛一样。二叔林孝明在上海读书,大学毕业后就留了下来,帮助二伯林德文打理上海的分公司。早些年单身的二伯公去世了,二叔接掌了这个小公司,成了家,在大城市里生活得自由潇洒。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二婶出生于一个做京官的大家庭,她父亲是上海大学的国文教授。这位出身名门的婶婶是不可能到罗城这个小城市来的,上海这个的灯红酒绿的大都市才是她生活的选择。
高中毕业之前,他向父亲透露了想去上海继续升学的愿望,林孝忠同意了。在他高中毕业的这一年,刘家希望林府将聘礼送过去,双方正式定下亲事。这件事情让老太太十分兴奋,当然这件事情是不需要儿子插手的,也不必征求孙子的意见。但是,在洋学校开了眼界,有自己想法的林建平,对家里如此安排婚事的抵触心理愈来愈强,他可不愿意像父亲一样,一辈子守在这个家里。他给二叔写了一封信表达了自己想去上海读大学的心意。很快,他就收到了二叔的回信,表示已经帮他联系好了学校,高中毕业后在本地参加一次会考就可以了。对于林建平要离家远行这件事,奶奶与母亲是不愿意的。但是,林建平坚持自己的想法,他对生活有一种冷静而独立的思考了。而且,在他的学校里,也有几个同届毕业的同学也通过了会考,将一起前往上海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