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指的是“四关”之内。即东潼关、西散关、南武关、北萧关之中。
又因南倚秦岭,渭河从中穿插而过,四周环山傍水,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故又有八百里秦川的美称。
阿苏和爷爷的小院就在这关中靠西边的雍山脚下。
雍山,本是先秦时期,秦国故都雍城西北的一座小山。
这里是古秦人的聚集地,这里有着最纯正的老秦人,最浓厚的对于土地的热爱,对军功最热烈的向往,对于敌人最欢愉的憎恨。
汉赵的奴隶将军石勒反叛,汉赵的征兵令传遍了八百里秦川,可是并没有多少的关中子弟应召入伍,相反更多的却是逃避,亦或是反抗。
本就是胡人自己内部的矛盾,我汉家儿郎本就不愿屈服于胡人,又怎么会听命胡人的指挥去参加胡人内部的争斗呢。因此,雍城的县守和雍山下的老秦人开始了属于自己的反抗。
县守召集各乡里长、保正进行了商议。
每家每户,凡有健壮男丁者,皆征召入伍,组成保卫自己家乡的乡勇,各自与各乡之间驻扎。胡人若是以礼相待,县守便据理力争,若是胡人强行征丁,那么剩下的便是拿起武器,各自为战了。
毕竟是乡勇,对抗正规军,即便是胡人的正规军也是不够看的。所以县守决定,将雍山设立为雍城最后的据点,若是有不成便与雍山共存亡。
阿苏和爷爷的院子就在雍山脚下,因此,前往雍山布置最后据点的乡勇和雍城的官员络绎不绝。
阿苏眼望着庄子上来来往往的乡勇,心中疑惑。既然明知不可敌,可为什么还要以性命作为筹码,拼死一搏呢?
阿苏把疑问告诉了爷爷,爷爷只是笑而不语。然后继续在他的枇杷树下眯着眼睛假寐,当做没有听见。
这时,院子门口突然来了两个人。
这二人的装扮与庄上的人并不一样,庄子上大多是农汉,粗布麻衣的。而这两个人却是身着锦缎,面容白净。为首的一人还手中握着折扇。两个人高高耸立的发髻告知了阿苏他们的身份,这些人当是士族之人。只是不知是北方士族还是早已经迁徙长江以南的南方士族。
“请问,先生方便否?”
为首的一人脸上带着礼貌性的微笑,望向爷爷轻轻的问道。
“你们是谁?”阿苏看见假寐的爷爷并未做出什么反应,继续着自己的装模作样,便替爷爷问道。
“我二人乃河内马氏,听闻先生在此地隐居,特来向先生问安。”
为首的青年略带恭敬的向着阿苏说道。“不知小先生姓名。”
阿苏又回头看了看爷爷,只见老爷子依旧没有什么改变。
“我叫阿苏,那个是我爷爷,我并不知道你说的先生是谁,爷爷也不知,你们请回吧。”说罢,阿苏便开始向外撵起了人。
为首的青年一看阿苏不止嘴上不客气,行动上也是不客气。便急忙道。
“先生!先生!恳请先生出山啊!”
为首的青年竟是强行挣脱了阿苏的阻拦,跪到了爷爷面前。
“诶,你这人怎能如此,我说了.........”
“罢了阿苏,让他们进来吧。”爷爷慢悠悠的看向正跪在他面前的青年,淡淡的说道。
“哦,知道了。”阿苏不带好气的回到,随手便把院门带了上。
爷爷缓缓站起身子,伸了伸懒腰,理都没理那二人,而是径直的回了屋子。
祖孙二人的生活还是可以的,独门独户的小院,虽然是茅草房,但是却格外的显得干净和祥和。
院内种着一颗枇杷树,立着一个一人多高的木桩假人,这是阿苏日常练功地方。爷爷说,功夫是个持之以恒的活计,一日也不可废弃,若是废弃了,这功夫便会退却。阿苏虽然觉得这可能是老头子故意整自己的借口,但是却还是照做了。因为他觉得除了每日能看看余晖之外,这样的活动应该是属于一种乐趣。
老爷子说他有个萍水相逢的朋友曾说过,君子当习六艺。虽然到现在也不明白什么叫做君子,但是自己的六艺应该还算是入门,所以自己应该也算是入门的君子吧。
但是院内的这两人,虽然打扮的像是书中所述的君子,但是行为却让阿苏觉得他们和君子却相去甚远。
为首的青年依旧在跪着,跟随着的那人却一言不发的打量着院里的一切。
阿苏觉得他的打量中怀揣着怀疑与不信任,这一点让阿苏很是别扭。
要知道,庄子上的人是有多尊敬自己的爷爷,就算是庄子西头的泼皮无赖,也不敢对着爷爷有着一丝一毫的不敬。但是眼前这人的怀疑,让阿苏觉得这种不尊重,越来越重了。
“喂!那人,这院中就我爷孙二人,四处打量个甚”
那人先是一惊,而后歉意的解释着。
“阿苏小先生海涵,实在是在下实在是想不到,先生与阿苏小先生竟然会生活在这里,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一时的惊讶有些唐突了。多见谅。”
跪着的那人也歉意的报以微笑。
阿苏没好气的看了二人一眼,然后也走进了屋子。
屋内,爷爷端坐在书桌后面,拿着一本《春秋》看着正入神。兴许是发现阿苏进来了,也兴许是听见了阿苏在院子里的话语。
“你有何看法?”
“还能有甚看法,定是有求,若非如此怎会长跪。”阿苏白了一眼明知故问的爷爷。
“非也非也,老头子是问你,你看来他们所求何事?”老爷子满脸微笑的问道。
“此二人身着锦缎,仪表举止皆有士族之风,应当是士族有求。但是至于是何事,这一点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根据眼下发生的大事来看,无非就是跟那个奴隶皇帝有关吧。”
老爷爷呵呵的笑了起来,
“能想到此处,也算是勉强能入个门。”
阿苏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我的好爷爷,你孙子能懂个啥,不过是毛头小子,人称呼起来也不过是沾了爷爷光的小先生罢了。话说爷爷的身份,有点让孙子好奇了。但是问了你那么多次了你都没说过,今天看来也依旧不会告诉我。”
类似于院内的两人,爷孙俩到目前为止已经接待了不止一次了。但现在来看,应该是第五波了吧。
从第一次有人持弟子礼求见爷爷起,阿苏便不止一次的询问过爷爷,他究竟是谁,自己又究竟是哪一个。可每次爷爷总是摇头说,自己还小,并不想多说什么。关于他自己,爷爷也总是说,半截入土的人,什么过往,什么曾经都已记不住了。
“你个皮猴子!”老爷子笑骂了一声阿苏,而后慢慢悠悠的说到。
“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院里的两人虽是士族,却不是你所指的北方士族,而是早已南迁多年的南方士族。河内马氏,你说说这是哪一族啊。”
“河内马氏?”阿苏也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河内郡,世家士族并没有所谓的马氏,硬说相关的,那就是河内司马氏。
“司马?”
“是啊,司马。也罢,司马家也是不易,就说上两句吧。”
说罢,老爷子站起身来,在阿苏的搀扶下来到屋门口。
不等院内二人多言,老爷子摆了摆手示意二人无需多言。
“北伐可活,亦是取死之道。天道循环,这是你司马家一线生机,却也是取死之途。去吧,别再来了,这长江以北怕是要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