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京城外,小雨滴答。
京城内,灯火阑珊。
顾惋恬抹了抹脸上不知是泪还是雨的一点湿润,心中那抹明亮终也消失殆尽。
飘远的心思被雨点砸中,不得不拉了回来,顾惋恬自嘲的笑了笑,都是一枚弃子了,他怎么还会在乎我的生死去往呢?
顾惋恬放下帷裳,转头对着宁萧说到:“走吧,他不会来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一去,怕是不能再回去了。”顾泽延一跃,跳进了马车里,向窗外打了个手势。侧身,将油纸伞放在了角落。不经意间瞥眼,见着了那把老旧的纸伞,一怔,想起了从前。
第一次见着云瑾衍是在乡下的小溪边的山洞里。那是秋日里,顾将军从边塞回家准备过大年,他们夫妇俩叙情,顾惋恬和顾泽延不好打扰,便到府外常去的小溪边了。这一见可把顾惋恬吓得不轻,若不是顾泽延及时遮住她的眼,怕是得晕过去了。好在顾家是武将出身,顾泽延常常跟着父亲到边塞,血腥的场面见得多了,此时看见这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倒是不怎么害怕。
好在这山洞是顾泽延兄妹幼时常玩的地方,吃穿用食药也还齐全。顾泽延将顾惋恬安顿好,让她背朝这个不明不白的男人。自己去试了试男人的脉搏,还好,还活着。
顾惋恬慢慢缓了过来,起身去外面取了些清水,用湿布擦拭男人的外伤,不禁咂舌到:“哥,这人与你有过之而不及啊!”顾泽延幼时的时候便常去练兵场打斗,一身伤的回来,怕被骂,又不敢找母亲上药,只得找顾惋恬,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因为这件事被自家妹妹调侃,“还好还好,你还没晕在外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人伤的不轻,内伤也有,还是带回去找大夫吧。”顾泽延清洗了血迹,背着云瑾衍回府上了。
顾府
府上的大夫在给云瑾衍把脉,眉头紧锁,脸色不怎么好看,房内只有顾家夫妇和顾惋恬,倒是直说了:“这是被人下了绊子吧,内伤多而且平常大夫查不出几处啊,但是与将军年少初出塞的那次异曲同工。”顾将军顿时紧了紧心头,脸色也不大好看了。顾惋恬没注意这么多,“那能治好吗?”大夫点点头:“将军当年不也治好了吗,这种伤不是为了要人命,而是警告罢了。”大夫望了望顾将军,顾惋恬知晓,接下来的话自己不便听,便告谢,退了出来。
“将军啊,这可是七皇子!”
“什么?”这七皇子可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救还是不救呢?而自己原来的那次伤是圣上最亲近的昼亲王给的教训,这次的手法如此相似,恐怕也是昼亲王的意思。
顾夫人也明白夫君是在纠结治还是不治,可她是女人,心肠总是软的,“杨易,治吧。毕竟这是条人命,被孩子们发现也是缘分到了。”
杨易点头,望向顾将军。
“水......水......给我水......”云瑾衍醒了,受伤太久,未曾进食,有些脱水了。
杨易也不管将军是否同意救人,先将云瑾衍扶起,喂了水进去。
“七皇子,犬子在溪边山洞中找着您,见着您伤重,便带回来了。”三人跪下,顾将军低头看地,解释着。
云瑾衍缓过神,不管身上的痛楚,皱着眉头,问:“顾将军?”
“臣是。”
“坐。”
三人落座,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房内一片静谧。
“此事不必禀告父皇了。治与不治在你们,不治便让我走吧。”云瑾衍撇嘴,勾唇,嘲讽的浅笑。
“七皇子,臣会将您好生医治的,这院子是竹苑,在家女院子的旁边,院子不大,倒是隐秘得紧,杨易是打小就跟着我的人,您可以放心的。”顾将军扭头看着杨易,吩咐道,“好生照料着七皇子,不得有差池。”
待几人离去,云瑾衍闭目冥想,自己本是出来暗访地下势力的,其余七个皇子应是不知,一想着昨日夜里几个剑客手法竟是皇家谨传的剑法,心里暗了几分,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不知是谁,如此玲珑心巧,察觉到了父皇的意思,还是说,这地下的,有他的一份。
这一住,却是三月有余了。云瑾衍伤早就好了个通透,顺着方便住在了顾府,夜夜出访,黎明才归,紧赶慢赶的做着密信,传回宫中。
顾泽延也在平日里跟着云瑾衍练剑,顾惋恬在旁边看着,眼底藏不住的艳羡,自己却是不知。有时顾泽延调侃道:“惋恬,你爬不是看上瑾衍了吧。”顾惋恬杏眼微瞪,羞红着脸跑开了。云瑾衍听着看着,笑了笑:“还真是害羞呢!”
顾惋恬跑回房内,问着自小侍奉自己的青池:“喜欢,到底是如何的?”青池勾唇:“小姐看见云公子当是如何的?”顾惋恬一怔,不曾想青池会反问自己,脸颊微红,半天,吞吞吐吐的说:“就......就是......想离得近些,和他多说说话。”青池浅笑:“奴婢也没经历过情情爱爱,但是奴婢想,这或许就是喜欢吧。”
后来有一天,顾惋恬被母亲身边的嬷嬷让她去厅堂里,还未进入便听见了母亲的声音:“恬儿次年就该及笈了,不知道嫁给谁家的公子好。我就这样一个女儿,平日里娇生惯养着,嫁出去以后可能不让她受了苦。”
“先问问恬儿有不有看上了的公子。”
“也好,自己选的总能如意些。”
顾惋恬进入,请了安,坐在靠近父母的暖凳上。也不等父母询问,生怕忘了似的,直接说了:“我想嫁给云瑾衍!”
“哈哈哈哈哈......”顾将军笑着,“咱们女儿这是急了?”顾夫人也是眼里含笑,看着自家女儿:“皇家可没有那样好嫁呢,不过清晨七皇子来用早膳的时候也向我们说,若是你愿意,他便请旨,让皇上赐婚你俩......”
后来的后来,顾惋恬也不知道是如何晕乎乎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见了等候多时的云瑾衍,定了终生,在后年嫁了出去。那时候,顾家上下都以为顾惋恬会过得很好很好,毕竟两人情投意合,云瑾衍身为皇子,自是不愁钱财的。
可是谁也不知道变故就在皇上驾崩的那一年发生了,而顾家也是不知顾惋恬过的如何煎熬的。
“嘭!”这是箭刺入木头的声音,沉闷,像是濒临死亡的鱼的尾巴敲在木板上的声音。
一支箭的射中将顾泽延思绪拉回,眼底的青雉退去,坚毅与杀人的血腥涌出……回头却发现顾惋恬已经睡着了,眼底的青色显示出多少时日没有此般放下心来休息了。
云瑾衍这个伪君子,这个时候还敢派人拦截他们。既然不珍视,又何必失去了在挽回呢?
又是几支箭刺上马车。
“老大,只能从水路走了,前面不出一百里便是我们的地盘了。”
“好,你和青池护好小姐,我会摆脱他们以后,跟你们在酒楼会合。”青池既然在武将家里当小姐的丫鬟,自然是懂些武艺的,这时候将顾惋恬交给青池和自己的心腹上官羽倒是放心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