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老齐家是靠倒腾牲口起家的。
东家齐老祥当年因为家里穷,十六岁就给虹窑镇上的大户老张家当半拉子。张家从事的就是贩马营生,从内蒙买回来马,然后,在虹窑镇的牲口市上卖出,每一匹都能看三分以上的利。
齐老祥当半拉子,就是给东家赶马。赶马这活儿可相当的辛苦,一出去就是两个来月,不管酷暑严寒、雨天雪天全在道上。虽然是遭同样的罪,吃同样的辛苦,但是扛半拉子活的也只能拿打短工的一半工钱。齐老祥给张家赶了六年马,在这六年中他学会了相马、选马,也熟知了这一行的规矩和其中的一些道道儿。
在他二十二岁的时候,这年牲口的行情比往年看好,上冬时,东家决定做一次大的贩运。每年这时节养马的人家,都会因为过冬饲草不足的原因,而卖掉一些马,价钱也比平时便宜。这一次他们在内蒙呆了两个多月,走了好几个草场,买了七十多匹马,还有二十头牛。当他们往回赶的时候,还没有走出草原,就被一队王府的兵给截住了,说他们偷了王爷家的马。不由分说,就连马带牛全部给抢走了,还把上前争辩的东家给打伤了。这一次张家伤了元气,从此就败落了下去。齐老祥也就离开了张家。
离开张家以后,齐老祥就自己试着去倒腾牲口。因为没啥本钱,刚开始时他就一匹一匹的倒腾,这个集买下个集卖,赚点儿小钱。这样齐老祥干了两年,积攒了一些本钱后,他就会上了俩人也开始去内蒙贩马。齐老祥贩马跟他以前的东家不同,他专挑选瘦弱的,而且也从不大批的买,一次最多也就贩十来匹马,这样即便宜又安稳。有一次在半道上,他让一伙胡子给截住了。这伙胡子本打算把这十几匹马全部给抢走,可是一看这些马全都瘦成了皮包骨,走道儿直打晃。气得胡子头儿煽了齐老祥两个大耳刮子,然后带人走了。
马贩回来后,齐老祥并不急着卖掉,他先在家中饲养一段时间,等马上膘壮实了,才拿到牲口市上出手,这样就能卖上价钱。由于买的便宜,因此能获得将近一半的利。有了钱,齐老祥就开始置房子置地,他认为做啥买卖都不如有房子有地安稳。
他家现在有二十多垧地,从靠山屯南面的屯边到女儿河的河沿儿,整整一大块儿。跟其他有钱人比,他家的地比较少,不过可是这西边山区最为平坦肥实的一块土地。在屯子的后面,齐老祥还买下了一片山。山上除了杨、柳、槐等一些杂树外,还有一个二百来棵树的大果园。
这一行齐老祥一干就是二十多年,直到“九一八”事变,日本人占领了东北后,战事不断,道上太乱,他才不再去内蒙贩马,就在虹窑镇的牲口市上倒腾。不过这时齐老祥就不再亲自干了,把这一行交给了他的大儿子。齐老祥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就是让贺天去他家放马的齐成栋,他主要从事倒腾牲口这个营生。二儿子齐成良一直在外地念书,如今在奉天做事儿。三儿子齐成仓负责打点店铺,齐家在虹窑镇上有一家当铺和一家货栈。
贺天跟着老管家走进了靠山屯齐家大院,见到老东家齐老祥。
齐老祥不到六十岁,但看上去要比他实际岁数显得有些老。花白的头发,穿着一件洗的发白了的蓝布长袍,因为去内蒙贩马,长年走边外风沙之地,落下了一个见风淌泪的毛病,所以出门时就总好戴着一副眼镜。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个东家,反倒像一个云游的算命先生。
老管家就把贺天的事儿跟齐老祥说了,齐老祥听后对贺天挺客气,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又交待贺天放马要注意的一些事项,然后,就让老管家带着贺天去院里跟其他人认识一下,再安排下住处。
齐家是二进院,齐老祥和家人住在头道院,二道院是仓库、马圈还有伙计和扛活的一些下人的住处。齐家的房子比较紧凑,虽说是二进院,但面积并不太大,如果拆掉中间的一趟房子,也就是稍大一点的四合院。齐老祥当年建房子时,就刻意没把院子建的太大,因为辽西地区多年以来就滋生胡子,大大小小也说不清有多少股,院子大了不利守护。因此,齐老祥把院墙也建的又高又厚,四角上还修了炮眼,大门也用铁皮包着,整个院子看上去就像一座城堡。不过这样一来就显得有些拥挤,同时还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齐家有两个马圈,家中用来干活的马和从牲口市上倒腾回来的马,是分开饲养的。贺天放的马就是倒腾的马,多则二十匹,最少时也有十来匹。这些马买回来都得催膘,需要喂养一阵子。这样每天要吃掉许多的草料,长年下了就是很大的一个耗费。
所以,每当草泛青的时候,齐家都要顾人放马,让马在外面吃一天青草,夜里再喂饲草精料。俗话说的好;“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牲口要想上膘,主要是在夜里的精心喂养,白天只要吃饱就行。齐老祥贩了二十多年的马,深知这个道理。这样一来,一年就会节省下一笔不小的开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