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手机，聊天列表上跳进了两个消息。在“方莱”和“承”两个备注名中，江衷执先点开了后者的。
是一条十一秒的语音。
“动不了了，一小时估计都悬。叫你提前一天翘课溜回来，十一高速肯定堵，不听吧，活该！你慢慢等着吧。”
江衷执输入八个字，发送。
情绪落在眼尾，扬起的是与往常不一样的弧度。以至于他打开方莱信息的时候，也是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你到H市了吗？国庆快乐喔！
】
江衷执按下“按住说话”的按钮——
“嗯，你也是。”
手机另一边的方莱满心欢喜地点开了江衷执有史以来第一次给她发来的语音…
听了十一秒。
就四个字。
……
方莱带着问号脸又听了两遍。
最后确认——
他应该是手机卡住了，说完话松开手后麦克风还继续抽疯地收录了一会儿声音。
但还是很开心啦！
她可以收藏下来听个好几遍。
......
章承在经历了堵塞成芝麻糊的交通和停车位全部被占只好开到离餐厅五百米远外的地方再走过来的倒霉之后，憋着一肚子不太干净的话和肝火，对坐在包厢沙发上的江衷执破口大骂。
“'那我先去那吃饭了'，‘那’是哪啊，‘那’‘那’‘那’，多打几个字会死吗，手机还关机，我不给你表演下辱骂人的十八种艺术你是不知道我发起火来脾气可以恶劣成什么样吗？”
江衷执把黑屏了的手机亮给他看，表示没接到电话是电量告竭的锅，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那你不也知道我说的是哪。”
“不孝顺的东西，我在路上吃了五个小时的尾气，你在这里悠哉喝茶做贵公子，倒是爽得很啊。”
江衷执端起桌上的柠檬茶倒入杯中，“你自己说要来接的。”
章承剐了他一眼，接过递给他的茶杯，“咕咚咕咚”饮下后，他整个人往后一靠，“快上饭吧不孝之徒，别没被你气死倒先饿死了。”
“已经点好了。”
随着江衷执的话音落下，包厢门被打开，服务员端着盘子上前上菜。
大概是他掐点估计过他差不多到的时间提前点好了菜。而章承也是真饿了，因为路阻错过了饭点，现在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
两人吃饭的时候都没有说话，好像养成了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碗筷的交错间，气氛安静却并不尴尬。
点上的菜与两人的饭量恰到好处，章承觉得差不多饱了的时候，桌上也就只剩下半条鱼了。
然后章承剔了剔牙，喝了口杯子里空空如也的柠檬茶，和江衷执说他要结婚了。
江衷执没说话。
不过他本来就话不多，所以并不能知道到底沉默不语是不想说话，还是因为没反应过来。
一会儿后，章承换了个话题，“最近和你爸妈打过电话了吗？”
“昨天打过。”
今天是十一，昨天是九月三十。章承摇了摇头，看来这小子一个月只在月底给父母打一次电话的毛病还是没改。
“你别再和他们僵着了，怎么说他们都是你的亲人，我才是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你不是外人。”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悦，章承抬手交叠着撑在脑后，“我这就是比较，让你知道你爸妈可是比我更重要的家人。”他一脸嬉皮笑脸，“我当然不是外人了，我可是你亲姐夫啊。”
江衷执不予笑意，沉默良久，他问，“和谁？”
“什么和谁？”章承抬眉。
“结婚。”
“喔，结婚啊。你不认识的，我们也才刚认识没多久，闪婚呢。”
章承从容应对江衷执投来的被他话里的不着调惹恼了的目光，“好了小舅子，我什么人你不知道啊，人家也不贪图我什么，毕竟我一无所有。反正证都领了，她说婚礼都不用办，你看，多好一人。”
他呈一大字瘫在沙发上，一副“悉听尊便，反正我先斩后奏了”的无赖模样。
江衷执皱着眉，因为憋着情绪，声音有些发紧的低沉，“你明明心灰意懒，为什么非要结婚…耽误别人。”
“诶你这人，你怎么说话的，怎么骂人呢。什么叫耽误别人啊，话可不能瞎说啊，我耽误谁了？我和她是真爱好吗，我们俩一见钟情一拍即合，都遗憾怎么没早点遇见对方。短短几天相谈甚欢，都觉得双方简直是自己这辈子对得不能再对的人了，于是喜结良缘并蒂连理鱼水之欢…”
听着话题朝越来越不入流的趋势跑去，江衷执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章承胡说八道的功力才施了五成，根本没有尽兴，但他还是在这一眼后顺从收住。
“总之你要有新嫂子了。你要是愿意，明天就带你见见，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顿饭，欢度国庆，共享佳节，打串鞭炮，然后就当婚礼了。诶，好像挺不错的样子，举国同贺的日子啊，婚礼地点就定在我们家天台吧。明天大家都出去游玩赏乐了，小区估计也没什么人，你觉得怎么样？喔，或者你现在就想见也可以，我打个电话问问她有没有空。”
然后开启了新一腔的油嘴滑舌，还作势真拿起了手机。
江衷执理都不理，拿起书包走人。
章承在身后“唉唉唉”地叫唤了一阵，那人一点止步的意思都没有，最后他只能边喊着“等等我啊”边追下了楼。
......
在江衷执乘坐公交车抵达熟悉的小区，掏出钥匙开了门后，章承早已先他一步回来了。
他像个没骨头的烂泥般瘫在沙发上，灯也没开，播放着法治节目的电视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了一种孤寡老人的凄凉蓝光中。
看到江衷执，他毫不意外地冷哼了一声，“最后还不是要回到我这来。”
江衷执无视他穿过客厅进入浴室，在章承“怎么，叛逆期啊。有姐夫的私家车不坐非要坐公交，你现在是越来越目无尊长了嘛”的叫嚷声中，他打开花洒。
听到水声，章承撇了撇嘴，觉得有点没意思。
节目放了两集，最后的凶手跟前一集半里呈现出来的线索没有丝毫联系，章承翻着白眼关掉了电视。
江衷执洗完澡出来后，章承早就在外面光膀子等着了。
他草草淋了一下，两分钟不到就结束了冲澡这件事。
而当他走出浴室后，客厅里，江衷执正整收着他在茶几上堆了近一个月的零食和包装袋。
开了好几个星期的饼干被扔进了垃圾桶，还没拆过的纸巾从瓜子碎屑中翻出，抖干净后被摆在一边。章承看着看着，觉得再不阻止，这人可能就要往贤妻良母的路子上发展下去了。
“算了。反正你待几天回学校后，我这又会乱成原样。”他上前拿过江衷执手中的垃圾桶。
江衷执抬起头，看着他，“我姐让你照顾好我。”
男人的动作顿了下。
江衷执斜了眼屋子里的一地狼籍，低沉着声音，“你这个样子，怎么照顾我？”
喉咙有些干涩，章承轻咽了一下，干笑着开口，“你自己照顾自己不照顾得挺好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