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怦然一动,情不自禁地在她手上吻了一下,柔声道:“这件事不需要急的,慢慢来。”
赋云面飞红霞,将下巴垂到衣领里,声苦蚊蚋地道:“已经这么久,够慢了……”
梁思让抚着她的脸,打趣道:“我还不急,倒是你先急了……”
赋云羞得推他一把道:“我哪里急了,就是怕我若是生不出孩子来,你会去纳侧妃。”
梁思让忙道:“这怎么可能,你可别多想。我已经有了你,怎么可能去纳侧妃呢!我只要你一个,再不会要别的女子,我发誓!”
赋云心头甜蜜,嘴上却道:“你是觉得这个时节不大会打雷,这才敢赌咒发誓的吧……”
梁思让捏一下娇嫩的脸颊,恨恨地道:“小丫头,你故意怄我么?”
赋云用手反倒扬着下巴道:“谁故意怄你了?我心里是当真害怕……”
梁思让便道:“这就是多想了。一来,你才十几岁,还是个傻孩子呢,生孩子的事情真的不能急;二来,我以后夜夜跟你在一起,你总会怀上的,即便怀不上,我也……”
赋云眼睫一翻,狠狠地瞪他一眼道:“你才是傻孩子呢!”
梁思让一笑,站起身将她揽在怀里道:“你要实在想去看,那就去看。但小秀山的事你必须一点不落全部告诉我……”
赋云没想到他竟还没有放弃,气恼地道:“都说了,让你别问了。”
梁思让一脸严肃地盯着她道:“你说了可不算!我只能答应你,牵扯到这件事情的人,都可以任由你来处置,但其中真相你必须如实召来。你若不说,我是不依的!”
赋云看他脸色,觉得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好又确认一遍道:“我只需要告诉你,所有的人就任由我处置?”
“是。”
有他这个承诺在,赋云也便答应了,将事情前后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梁思让听闻是凌夫人所为,心头既气愤,又觉得对方委实可怜,虽然答应了赋云不插手,但也还是一定要让赋云狠狠给她一个教训,叫她以后再也不敢。
赋云也觉得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两人一商量,第二天便去拜访凌大人与凌夫人。
素来不讲究排场的梁思让,特地带足了人马。
唐原等一众侍卫个个衣衫鲜明,佩有宝刀,气势汹汹地过去,就是要让凌夫人误认为他们是来寻仇的,让她感受一下刀悬于颈的恐惧之感!
凌家在京城有一处宅院。从前进京,凌家人都住在穆府,所以这个院子一直荒废着,唯有今年派上了大用场。
昭王府的仪仗在凌家大门口停住,赋云的腿还十分疼,便扶着梁思让的手慢慢下车。
她刚安稳落地,凌紫璎之父——浙直总督凌骢,已经带着人接出府门外。
“老臣见过昭王殿下、昭王妃殿下,未曾远迎两位殿下玉驾,还望恕罪。”
梁思让听赋云说了整件事,觉得整件事里都没有凌大人参与的痕迹。又见正是过年时候,人人脸都是新衣新帽,一派喜气,凌骢却穿着家常旧衣,形容憔悴,眉目之间一片哀苦,显然还沉浸在丧女之痛中。
梁思让心中同情,便淡淡一笑,温声道:“大过年的,不说这个话。倒是我和王妃突然到访,怕是要打扰了。”
凌骢面上的愁态略有舒展,微笑道:“其实,殿下来得正是时候……”
梁思让好奇地道:“这话何意?”
凌骢向着大门方向一扬手道:“殿下进来再说。”而后又转脸望着赋云,“贱内在府内恭候王妃。”他的态度十分恭敬,看不出一丝怠慢或恨意。
“不敢。”
寻仇而来,却被对方以礼下待,这令赋云和梁思让多少有点意外。两人对望一眼,这才跟着凌大人缓缓进去了。
到得府内,果然看到凌夫人带着一众侍女立在那里。
梁思让一见她,脸色就冷了下来,目光更好似冰剑一般。
凌夫人头也不敢抬,慌慌张张地行了礼。起身时,赋云扶了她一把,可手刚一搭到她臂上,她却像是被毒蛇缠上了一般,腿上登时一软,若不是旁边还有侍女看她脸色不对,一直小心伺候,只怕又要跪了下去。
梁思让看她怕得这样,心中也还是不解气,只是凌骢请他到书房里去,于情于礼他亦不能与凌夫人同处一室,便给赋云又使一个眼色,这才跟着凌骢去了。
凌家这所宅子小,不过几步便从来到书房里。
梁思让跨进门时便问:“凌骢方才说本王来得正好,到底好在哪里?”
“好在,恰好与我碰上了……”梁思让刚在书房内站稳,就见恒王扶着书房正堂摆着的那张圆桌,颤悠悠地站了起来。
“二皇兄!”梁思让从来不知恒王还与凌家在交情,在此处碰到颇觉吃惊。
趁着拱手行礼的空挡,梁思让迅速地望室内一扫,只见那张圆桌上布有酒菜,而恒王面色微红,一派醉态,显然已经喝了不少。
酒醉的恒王要比平日里更平和随意,一把抓住梁思让叠起要揖下去的手,拉到身边道:“五弟,别这么多礼了,过来一起喝酒!”
“二皇兄已经喝了不少了,小心酒多伤身。”
恒王见凌骢还站着,便招呼他坐下,叹道:“凌大人伤心,陪着他多饮了几杯,谁知道倒把本王心里的伤心事勾出来了……”
梁思让与他虽是兄弟,却关系淡漠,但听他说到这里,也不得不关怀道:“这大过年的,二皇兄又有什么伤心事呢?”
恒王望了凌骢一眼。
凌骢会意,挥手令人都退下,恒王这才端起一杯酒,缓缓地道:“凌大人想到丽妃,说他好好的一个女儿,送进宫里,还不到一年就没了……”
凌骢听到这里,端起桌子上的一杯酒,猛灌一杯。
梁思让本是来震慑凌夫人的,哪曾想反被他们抓住,朝他诉苦。他生平最不会劝人,但碰到这种事,亦不禁道:“凌大人,节哀顺变!”
凌骢苦笑着摇摇头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早知有今日,老夫宁愿紫璎不曾被陛下选中。她现在死得不明不白,真凶却……”
梁思让忙道:“丽妃之死,陛下业已查明!”他将话说得义正言辞,落地有声。
凌骢面色为之一震,忙道:“昭王殿下别误会……”
梁思让面目冷峻地道:“本王倒以为,这句话该本王对凌大人讲!凌大人可千万不要误会,坊间传言,杀害丽妃的真凶是本王的王妃,而陛下为了遮掩……”
凌骢忙道:“昭王殿下别误会,老夫已知昭王妃其实是被冤枉了!真凶别有其人!”
梁思让大感意外,便问:“真凶是何人?”
凌骢眼含热泪,恨意汹涌地道:“高家的女儿!”
“高婕妤?”
高瑛也向凌紫璎下过毒的事,赋云曾跟梁思让说过。梁思让实在想不出,凌骢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凌大人为何会如何说?”梁思让连忙问。
凌骢用手点着桌面,愤愤地道:“陛下先前明明说,有三个人向紫璎下毒,后来只查验出两个人便不了了之了。可是高家女儿却成了皇长子的养母,得了所有的便宜,这种事只是猜也猜得出……”
“人命关天,怎么能靠猜呢!”梁思让冷声警告,“若是毫无证据,任意猜测陛下的妃嫔,可不是小事!”
凌骢一阵冷笑,摇着头望了恒王一眼。
恒王便接着道:“本王家里那位,有一次进宫探望皇后,无意中撞见高婕妤祭拜丽妃,听到她愧疚地祝祷,说她一定会照顾好皇长子,求丽妃不要回来找她,若是丽妃敢心有不甘地回来找她,那她也不知道会对皇长子做出什么事……”
“若非做贼心虚,她怎会怕紫璎回来找她!”凌骢狠得直捶桌子,“紫璎为她所杀,亡魂还要受她威胁……紫璎啊,为父无用,让你死得不明不白,到了阴曹地府,也不得安宁!”说着,他痛苦得用双手捧着头,低头垂泪。
梁思让见他误会至斯,简直忍不住要将真相说出来——是聚毒盅!
聚毒盅才是害死凌紫璎的关键!下聚毒盅的人才是真凶啊!
可是他不能!
在找出下聚毒盅之人前,他绝不能走漏消息,打草惊蛇。
因而,他故作惊讶地道:“这怎么可能!高婕妤与赋云一样,都是丽妃的好友,她怎会害丽妃? 况且,也从来没听说过高婕妤与丽妃闹过别扭。”
凌骢抹一把泪道:“就是因为紫璎素日里常和昭王妃闹别扭,因而紫璎一死,众人都会怀疑她。可若是静下心来想一想,紫璎一死对昭王妃能有什么好处?”
恒王接着道:“可对于高婕妤而言,丽妃一死,不禁她不会被怀疑,还能一举夺得陛下圣宠,又能成为皇长子养母……将好处占尽!”
“紫璎做错了什么,落得这般凄惨……”凌骢声泪俱下,伤心得模样,叫人观之落泪。
“女子一旦入了宫,无论管你是聪明伶俐,还是容色倾城,只要得圣宠,那便都是错的。”恒王长叹着道,“得了圣宠,就会遭人嫉恨,我母妃便是如此……就因为母妃曾得父皇宠爱,陛下至今都还恨着她,当着本王的面称她为‘贱婢’!而本王,便是‘贱婢之子’……”
恒王说到这里,放在桌面上的拳头就不由得攥了起来,额上的青筋亦凸了起来。
“陛下……”凌骢冷笑着道,“说来说去,还是要怪陛下处事不公!贱人残害人命,就该处死,后来不了了之,分明就是想护着高家女儿!”
梁思让听到这里,心里猛然一个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