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目的?”赋云隐隐意识到什么,只是不敢肯定,“也没听说恒王与凌家有什么交情,恒王为何会留意凌家?为何还要在我出事后,巴巴地跑过来告诉凌家人。只是因为他是你哥哥,因而他便要为我开脱,替我吗?”
梁思让冷声道:“他这么做,是为了拉拢凌家,拉拢我!”
赋云震惊地道:“他拉拢你做什么?”
梁思让轻抚着她的发髻,长叹一声道:“你猜不到吗?”
赋云惊得将食指曲起,凑到唇边咬了一下道:“陈家别苑的那一场马球,唯有他没去,的确极为可疑。可是,他又被人下了毒,一度洗清了嫌疑……”
“苦肉计。”梁思让语调冷硬。
赋云惊了一下,没想到那些书中的讲的阴谋诡计,竟会是真的。
想到自己方才所样深的心机与城府交锋,她背上更是一层冷汗,虚弱地靠进梁思让怀中,长吁短叹。
“皇兄的计谋凑效了,他真的以为我和皇兄,因为你而决裂了,便过来拉拢我了。”梁思让道,“你出事那天,他请我去他府中,就是为了拉拢我!只是事不凑巧,还没开始说,我便走了。今日倒是把该说的都说了。”
“他都跟你说些什么?”赋云握着他的手,紧张地道,“我们得告诉陛下!”
梁思让道:“当然要说,但不是现在。他们刚试探过我,就等着看我会不会向陛下禀报,我是敌是友,他们也就知道了。这会儿往宫里给皇兄递消息只怕也不稳妥,谁知道他在宫里有多少眼线!我们得先按捺下来,等过上几天,寻个别的理由入宫,再找机会跟皇兄说去。”
赋云又紧张又迷茫,毫无主意,见他沉稳自有打算,也就舒出一口气,一切只看他如何行事……
等着看梁思让如何行事的,还不只赋云一个。
在凌宅,假醉的凌骢在梁思让离去后,缓缓起身,对恒王道:“且看他会不会找皇上,也便知道他与皇上是真反目,还是假反目。”
恒王瘦削的脸上一片冷寂,沉声道:“忠奸已辨,不必再等了!”
凌骢心中不解,抱一下拳道:“老臣不解,殿下以为昭王是忠,还是奸?”
恒王道:“既忠又奸。”
凌骢愈发不解,“殿下何出此言?”
恒王转身回到屋子里,端起酒盅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喝着道:“于陛下而言是忠,于我们而言是奸。”
凌骢难以置信地道:“可是种种迹象表明,陛下确实对昭王妃有情。试问世间哪个男子忍得了这些!况且,恒王殿下不是也说,昭王殿下曾怒气冲冲地找到陛下,却被陛下赶了出来,还威胁他说,不许他离京!再看昭王殿下方才说的那些话,显然也是对陛下不满。恒王殿下为何还说,昭王对陛下仍是一片忠心呢?”
恒王叹道:“本王的这个五弟最是没心机,所以他方才那么一说,本王还真信了。只是最后走到门口说的那几话,才叫本王看出破绽。”
凌骢一直垂着头,什么也没看到,只能靠听,便回想他们最后说的几句话,问:“是不是殿下问昭王说,觉不觉陛下从来没有把你们当兄弟的话?”
“不错。”
“老臣记得,昭王殿下回的‘是’,这难道……不是恒王殿下你想听到的答案吗?”
恒王道:“话是我想听到的,可是他当时的神情却不是我想看到的。”
凌骢什么也没看到,只好问:“昭王殿下的神情有何不妥?”
恒王道:“他当时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像是早就等着我问,亦早就急回答了似的!所以我觉得,他早就明白我们的用意,故意顺着我们的话往下讲,好叫我们相信,他是一个可以被拉拢过来的人。”
凌骢闻言,愤愤地长叹一声道:“陛下何德何等,竟能令昭王如此忠心!若是有他在,待到将来我们逼宫令皇上退位,双方对持,昭王可是一名悍将啊!”
恒王想到,心头亦是一沉,放下酒杯用手撑着桌面寻思道:“是啊,还是得除掉他!”
“除掉他太难了!”凌骢道,“他武艺高强,整个大虞也找不出对手。况且,他又多次遭人刺杀,早已是满身警惕!”
恒王叹道:“也对!他此时必然已经开始怀疑你我了,就算要给他下毒,我们送的东西,只所他碰也不会碰吧!”
“相比之下,把他拉拢过来仿佛更简单一些!”
恒王想了想道:“不错!若是陛下对昭王妃的情再浓一些,这世上的流言再多一些……”
“到时候,只怕昭王不得不反!”
恒王得意地冷哼一声,含笑道:“那时候……陛下兄夺弟媳,我们就更师出有名,必然能令陛下不得不退位。皇长子即位后……凌大人,这大虞的半壁江山便是你凌家的了!”
凌骢一揖道:“老臣不敢!老臣只是想着能为丽妃讨个公道,将来君少国疑,少不要请恒王殿下费心!”
恒王一笑,又同他继续商议起来。
很快就到了元宵节,这一天向来都是京城最热闹的一天,亦一直是赋云婚前最盼着的一天。
因为这天的头等大事,便是出去看花灯。
虽然这天,家家户户都要点灯,尤其是富贵人家,不仅点花灯,还会做得尤其精致。甚至还有的人会在自己府中摆出一个灯楼,做出各种诸如嫦娥奔月,月中折桂的形状,任由无数的蜡烛燃烧整夜,但无论高低贵贱、男女老少的,还要都要上街观灯、游玩,看那游龙似的花灯,当真是东风夜风放花树,更吹落、星如雨……
虽然近年来,对女子的管束少了,即便女子骑马上街也不是了不得的事情,但世间女子还是以娴静为美。穆家也不例外,总盼着赋云像个真正的闺秀,静静地待在闺阁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是到了这天,却允许甚至鼓励赋云外出看灯。
虽然她平素也经常一个人偷偷跑出去玩,或者让令晖或令名带自己出去,但到底没有被人鼓励着出去那样明目张胆的快活!
梁思让却不大愿意出去,叹道:“真不知道一个灯,有什么可看的!”
曼曼刚好捧了赋云出门穿的衣服过来,听到这里便笑道:“可不只是灯呢,还有猜灯谜,各种各样的杂耍,百戏陈设,花样多到数不过来。”
“花样虽多,可人也多啊!”
赋云见曼曼送过来的衣服是她喜欢的藕荷色,虽是上好的锦,但胜在花样简单,样式大方,只是暗暗的一抹精致,并不见贵气扑面,正适合出去看灯穿,便喜得道:“这衣服真是好看,团玉姐姐也穿这个吗?”
“这个衣服料子好,一共做了两套衣服,小姐一套,团玉姐姐一套,今天都是第一次上身,正好。”
赋云便一边穿衣一边又接着道:“既是看灯,也是看人去的呀!街上若没人,那不就糟了。”
梁思让双眉一抬,盯着她问:“你说出去看人,看什么人?”
“自然看女子……还有男子了!”赋云说着,朝曼曼一咋舌,主仆二人一阵笑。
梁思让不禁逗,气得要过来蒙赋云的眼睛,不许她看别的男子。
赋云笑着求饶,待穿好了衣服,便叫曼曼去看团玉换好衣服没,也好一起出门。
趁着无人在旁,梁思让便抱着赋云,不无担忧地道:“人多眼杂的时候,最容易出事……”
赋云知道他在担心,便道:“你担心又有人刺杀我?有你保护我,纵然有,我也不怕。”
梁思让笑道:“我倒不是在担心这个。现在恒王正想着拉拢我,肯定不会再派刺客,我是怕你又走丢……”
赋云娇叱一声,而后又道:“对了,你有没有跟陛下说,让他提防恒王?”
梁思让不禁严肃起来,点头道:“我找了个机会,给皇兄递了消息。约好了看灯时,假装在凉河桥上偶然碰到,到时再细谈。”
赋云听说皇上也要出来,就不禁问:“陛下会带姐姐一起出来吗?”
梁思让道:“他既然知道有秘事要谈,多半不会吧。”
赋云觉得也是,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此时也就失望无比地叹道:“自从小秀山一别后,我就没有再见姐姐了,好多事情要问她却也没有机会。我爹、我娘还有令晖、哥哥知道她的事后,问了我一千个问题,我就能答上来一两个。今天晚上若是撞见他们,又要被他们问了。唉……”
她烦恼无比叹着气,梁思让只得转过头来安慰他,说是花灯有多好看,人有多少,说是不会轻易与他们遇见的……
赋云到底还是年轻心大,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忘记了烦恼。
他们夫妻二人,再加上曼曼、团玉还有唐原,一起外出看花灯。
灯市上的热闹自然非同寻常,人也异常多,梁思让因为还要见皇上,便暗自嘱咐过赋云、唐原一遍后,就去看一群雪域人跳舞。看了好半天,连赋云等人走远了也不知道。
他还煞有介事地找了一会儿,问人家有没有看到一个“头上簪了枝黄金花丝镶红宝云鹤步摇,貌美绝伦的女子”……
找着找着,他自然就往凉河桥的方向去了。
赋云这边还是和曼曼、团玉一起,看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看一阵笑一阵,好不快活。
团玉这还是第一次在京城过元宵节,看什么都新鲜,钻来钻去的,也不知几时,连头上压发的银钗掉了一个都不知道,一缕头发因而从云髻上掉了下来,直垂到肩头去。
团玉虽不是一个十分看重外貌的人,但披头散发实在不像样子,便要立刻绾上去,只是她身上再没有多余的钗或簪了。
赋云见状,便将自己簪的那枝黄金花丝镶红宝云鹤步摇摘下来给她道:“我这枝摘下来,发髻也不会散,你先这个把头发绾起来,咱们好继续逛去。”
团玉也急着去逛,便赶紧接过来绾好头发,便又继续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