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你们早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崔雪如垂下头，想了一阵才叹道：“当初……就是在这里……”
兄妹二人，便将那次在千步廊偶遇恒王，经他指点，没有在皇后生日那天以打马球争宠，而是以跳舞取悦皇上的事说了。
赋云亦记雪如那天惊艳的舞姿，道：“难怪呢……我觉得你像是会打马球的，怎么那天却没有上场。原来是这样……”
崔雪如自嘲地一笑道：“彼时，陛下眼里根本就没有我，除了以容色争宠，我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可是争来的宠爱都太短暂，不过三夜五夕，陛下就又将我抛之脑后……”
崔铎接着道：“恒王的指点总是有用的。妹妹不方便出宫，所以总是由我去恒王府上，向他请教……一回两回，恒王只是提点，也没有提什么要求，可是渐渐地……”
赋云明白了，紧张地问：“他让你们做了什么事？”
兄妹又对望一眼，最终又是崔铎道：“当初调查刺客的行踪，他给我透露了线索，但他并没有指使我做什么。但这个线索却引着我一步步查到光王为万安郡主建的别苑里，而后就有了陈府别苑的事……”
“还有呢？”
“还有……”崔铎舒了一口气，愈发沉闷地道“他让我给陛下讲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雪域人会因兄弟爱上同一个女子，而决斗。”
赋云心中一震，紧接着又问：“还有呢？”
崔铎道：“再没有了！”
赋云不信：“只是如此？”
“真的只是如此！”
“昭王妃不信？”崔雪如忙道，“千真万确，我们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陛下的事……恒王让哥哥讲这个故事时，乃是在陈府别苑刺客之事后不久。哥哥告诉了我，我就觉得这个故事看似不打紧，却分明是想挑起陛下与昭王不和。恒王用心叵测啊！所以，我和哥哥就有意疏远了恒王，自那之后，真的就再无接触了！”
赋云吃惊地道：“你那个时候就敢肯定一切都是恒王做的？那你为何……为何不告诉陛下？”
崔雪如无奈地道：“当时……我心里并不是真正爱慕陛下，又深知陛下疑心极重，我若是告诉他，叫他知道我与恒王有所往来，他定然也会疑心我亦有谋逆之心！为了自保，我与哥哥决定，只当从来都没有和恒王有过来往……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崔雪如走近赋云，接着她的手含泪道：“我一直以为陛下心里没我……可是那天我睁开眼睛，却看到陛下那般心疼地望着我，我才知道，原来他心里也是有我的！我绝对不能让恒王伤害陛下！”
赋云与她灼灼的目光相对，感受到那一份炙热的真情，心里竟一阵感动。
可是想到现实，赋云又不禁长叹一声道：“可是……没有实证，又有什么办法？”
“那一罐有毒的茶叶，是他亲手给我的，我没让任何人碰过！”
“可是光王已经认了这项，说是他下的毒。”赋云想了想道，“不如，我们再一起去找陛下，你将这些事告诉他，看他怎么说？”
“不可！”雪如慌忙阻止，“我不能陛下知道我从前对他诸多算计……”
“从前又能如何？只要你现在对陛下一心一意，那不就好了！”
雪如却满面惊恐，摇着头道：“你不了解陛下……他喜欢心思单纯的女子，最恨满心算计的人。他若知我从前对他不真心，一定不会再理我的！”
从前为了争宠，她对皇上的了解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深！
“昭王妃，我求你，你一定不要告诉陛下！”雪如紧紧拉着她的手，满眼的渴求。
赋云虽是不懂，却也不忍心拒绝，便道：“好，我一定不说。可接下来，我们必须找到实证来证实恒王的罪行，否则……陛下危在旦夕……”
“危在旦夕？”雪如面色煞白，“实证……” 她转头望着崔铎，满眼无助。
她一向是一众女子里最聪明最冷静的那一个，然而此时，她竟觉得毫无办法，满心无助！
关心则乱，聪明如她，竟也逃不过感情的漩涡……
“不如，我们分开来找！”赋云还急着去找和月，没空一直站在这里和他们说话。
崔铎亦不想崔雪如一直担心，也便道：“也好。小妹，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你我还有昭王殿下与昭王妃，我们肯定能找到能指证恒王的证据！”
赋云亦劝道：“崔婕妤，你刚刚小产实不宜在外面站这么长时间，还是赶快回去吧！”
崔雪如正出着神，见哥哥与赋云都在劝，也便怔怔地转过身去。
可是她却没有走，站了一会儿又转过身来，盯着赋云道：“昭王妃，你千万不要将我们方才说过的话告诉陛下！”
赋云其实觉得告诉也没什么，为免她担心，便道：“你放心，我一定不告诉。”
“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陛下的……那么那个毒，你能解吗？”
赋云叹道：“目前没有……但我一定极尽力找的……”
“我知道你会尽力……”崔雪如垂下头又想了一想，这才转身走了。
待他们兄妹走远，赋云才悟过来她那句“我知道你会尽力”是什么意思——因为她身上也中了同样的毒，为着自己的性命，没道理不尽力的！
赋云摇摇头，只觉得前路如此渺茫。
她来到甘露殿，这回没被人拦着，她直接进去见穆和月。
穆和月先是向她身后望了一眼，而后又问：“你一个人？”
“要不然呢？”
穆和月道：“我还以为团玉会和……算了，算了，找我什么事？”
赋云明白过来，便问：“你以为我会带团玉一起来见你？你想见她吗？”
“我不想！”和月断然拒绝。
这样的态度，实在奇怪！
她见到团玉时的反应在赋云意料之外；她拒绝的态度也在赋云意料之外；她提到往事的态度更是在赋云意料之处……
甚至可以说，她这个姐姐本身就在赋云意料之外……
“姐姐……”赋云忍不住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姐啊！”
和月惊得道：“你说什么？”
赋云一股脑地道：“你死里逃生，团玉大难不死，好容易见了面，你却这样冷漠……你以前明明跟团玉很亲的！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和月双眸中闪着的水光一直波动，好似一颗惊魂未定的心。
她凝视赋云一眼，凄冷又讥讽地笑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怎么可能还会是以前的我！的确应该不一样的……”
“姐姐！”赋云一面对她，就觉得心乱如麻，“你到底在怕些什么？方才在御书房，你为何不直接指证恒王？”
“因为事情就是光王做的！”
“好，就算是光王做的，那他拿什么威胁你？”赋云觉得她像是跳进狼穴的麻雀，惊魂难定，满身不安。
和月怔了半晌，才道：“他那个时候和你有婚约的，我以为你们一定会成亲。他威胁我说，我若不照他说的办，就会对你不好。”
赋云听罢，禁不住一阵冷笑，失望地摇着头道：“姐姐……你居然用这样的傻话哄我……”
“这就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姐姐啊……”赋云几乎哭了出来，“事情明明就是恒王做的，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穆和月连忙道：“因为不是啊！”可是她脸上的神情，已将她彻底出卖。
“怎么可能不是他，你跟光王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认识的。”赋云肯定地道。
和月便道：“那我和恒王，也同样不认识。”
“你们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赋云道，“恒王去过江浙一带，而且团玉已经可以确认他就是她从前的情郎。”
“她想起来了？”和月满面惊恐。
“没有，但她可以确认这一点。”
穆和月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是悲还是喜，只是扶着额角道：“她居然还肯回到他身边……她真是太傻了……”
赋云心头一个激灵，连忙问：“难道是因为团玉？你是因为团玉，还会被他威胁？你怕他伤再害团玉？”
穆和月怔了一下，而后才道：“你不觉得，你的这个说法，比我方才说因为怕光王对你不好，而受他威胁，还像傻话吗？”
“所以你承认方才说光王的那些话是傻话了吗？”
和月面上一滞，随后摇摇头台叹道：“赋云……不要再问了，你问不出什么来的……”
赋云怒道：“姐姐，你为什么就是不说呢！你还不明白这件事的利害关系吗？我、陛下还有崔婕妤全都中了毒，恒王居心叵测，想要弑君的人是他！你若不出面指证他， 他一定会害死陛下的。陛下当初虽然将你错认成了我，但他并没有强娶你，是你自己自愿的。他待你也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对他呢？你就算不在乎陛下的性命，你也不在乎我的性命吗？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穆和月冷笑道：“我无情？我当初受人威胁要对陛下不利，却眼见陛下待我那么好，实在下不去手……我也不像连累穆家，费尽心机，这才逃走！我这叫无情吗？”
“可我就是不懂……你为什么就不能将事情真相，直接告诉陛下呢？”
“我不能说啊！”
“为什么？”
穆和月抱起双臂，难过地摇了摇头道：“不要问了……赋云，姐姐求你不要问了……”
“难道你也是因为知道陛下疑心重，担心他知道你曾算计过他，而再也不肯相信你？”
“不是。”
“那到底是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