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一进来,看到她们三位个个一脸泪痕,又急又伤心地望着自己,倒先吓了一跳。
她连忙行了一礼,而后笑一笑道:“我不过就是在空明山多住了几天,这不回来了……不用着这么看着我吧!”
赋云抬一抬眼皮,待要不理会,却又听曼曼陪着笑道:“我过来也顺便传句话……那个恒王来接团玉姐姐回去!”
赋云登时如被点燃的炮仗,怒声道:“不回!曼曼,你立刻叫殿下、我爹爹、我哥哥还有令晖过来守着团玉姐姐,带上兵器!千万不要再让恒王将她掳走!我和姐姐这便进宫,向陛下禀明一切!”
曼曼从未见过赋云如此紧张严肃,心里登时就紧张起来,还没听完就已后退着准备去传话。
谁知,待赋云的话说完,穆和月却立刻上前一步道:“曼曼,不许去!”
赋云急得顿足,拉住她道:“姐姐!”
穆和月娥眉拧出了结子,坚决地道:“赋云,我实话告诉你,我今天肯说出真相,正是因为不在陛下面前,不能成为证据,否则我死也不会说的!”
“为什么呀?”赋云当真是不明白了。
穆和月苦笑一下道:“前几天在甘露殿,这个问题你问了我无数遍,当日我不敢答,今日我亦不会答。而且,今日你若将我带到陛下面前,那我还是当日御书房的那一番话。不会变的!”
赋云恨恨地望着和月,只觉得她被什么迷了心窍,真恨不得打她几掌,将她打醒!
“姐姐,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陛下曾对你百般宠爱,你却不念夫妻之情;团玉与你曾相依为命,你亦不念主仆之情……姐姐,我不信你是如此无情之人!”
穆和月眉心一跳,眸中似是含了两泓清泪,兀自发着颤,只是没有掉下来……
可是,赋云信或不信好似也没那么重要了,因为团玉亦说:“赋云,我也求你不要去。一来,恒王一方势力还是一个深潭,并没有完全展露出来,到底发展到了何种地步,我们谁也不知道。大小姐的证言也不足以指证恒王,倒是先找出那个与恒王密谋的大臣为上;二来,我……我……”团玉语带哽咽,语气艰难却也坚韧,“我想亲自问他……”
穆和月将头一垂,并无言语。
赋云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她从未遇到过这样复杂的事,虽然她的目光极清晰明了,却也看不透眼前的一切。
她心中也犹豫无比,虽然她极明白自己的目标是为了保护团玉与和月,但她亦知不能耽误大臣……
到底怎么办?
一时间,她真是不知所措,只是怔怔地望着团玉。
团玉长长地舒一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便转身走了。
“姐姐……”
这回唤住团玉的却竟不是赋云!
团玉转过脸来,正见和月深深地凝望着她,满脸是笑。
那是一种很不吉的笑容,灿烂中透着衰败,仿佛是夕阳的残照……
团玉眉心一跳,心中更是蓦地一惊,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地,她就不由得问:“怎么了?”
和月笑意清甜,“没什么……”
团玉点一下头,便转身走了。
赋云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心中犹如巨石落海,震动巨大,却也无能为力。她追到门口,却又停下,重新回到房内,可又始终担心。
她徘徊一阵,见和月沉默良久,不禁问:“姐姐,你不肯指证恒王,也是因为心里像团玉姐姐这样考虑着吗?想要在找出其他证据之后,有十足的把握之后才肯说?”她始终不相信自己姐姐是无情之人。
和月却惨然一笑道:“团玉姐姐才是真正的有勇有谋……而我,什么也不是……什么事也成不了!我是真害怕恒王……我就是这么没用!”
见姐姐自责,赋云却又于心不忍,便道:“姐姐不要这么说。那我也不逼着姐姐,还是先找出其它的证据再说吧!你好好回想一下那个与恒王密谋的大臣是谁,我们先找到他,不信指证不了恒王!”
穆和月怔了一下,偏头沉思许久道:“那个人行踪极为隐秘,我只是见他的背影,普普通通泯然于众,什么也看不出。他与恒王密谋之时,我亦一直在外面听着,并未在房内,所以记不清楚他的样子。”
“那恒王是怎么唤他的?如此,至少可以知道他姓什么。”
“恒王很谨慎的,从未听他唤过那人的姓名,只唤‘大人’二字,所以我才觉得是个官。除了他的声音我也许能听出来,其它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她疲惫地坐下,用手撑着额头揉着道,“让我好好想想,也许还能想起什么来……你明天再来找我,也许我能告诉你点什么有用的线索……”
赋云便答应着离开了。
穆和月眼望着她离去后,不过发会儿怔,照样吃饭睡觉。
为防着穆和月出逃,穆家除了本来就有的护院还有御林军扮成护院的样子守着,将整个穆府守得好似铜墙铁壁一般。
不过这丝毫影响不了和月休息,当年在山贼的巢穴,她亦能睡着,更何况现在!
她沉沉睡到后半夜,微微听到响动,双眼一睁便看到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逼到自己颈前。她惊得正要叫起来,一只大手捂到她脸上。她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不过片刻功夫,便昏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她正躺在一间陌生房间硬梆梆的地板上,耳边却传来了混乱的乐音和男女的笑声……
她正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就觉得一杯冷茶泼到脸上,她只觉得冰冷一片,脑中一清也就清醒了……
她分辨出自己应该正在一间花楼的某个房间里,手脚被紧紧绑着,蜷曲着躺在地上。
她挣扎着坐起来,抬头便看到了恒王。
外面一片喧闹,歌舞升平,而恒王脸上将冷凛至极,目光如剑地斜睨着穆和月,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和月很快理清自己的处境,居然笑吟吟地道:“恒王殿下,是你让人把我绑出来的?”
恒王面色阴沉,“啪”地一声放下酒杯,俯身逼近穆和月,冷声问:“贱人,你都跟团玉说了些什么?”
他离她极近,目光寒冰似地割在她清秀水灵的脸上。
和月不觉得害怕,只是冷冷一笑,道:“她回去,都问你什么了,居然这么大的火气?”
恒王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恨恨地道:“她一直追问我孩子的事!白日里她说要见你,我本不肯,可是再三拒绝,又怕她起疑!本王还以为你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可是她回去后神色大变,定然是你告诉了她什么!说,你都告诉她什么了!”
下巴被死死捏着,痛楚之下亦无法好好说话!穆和月不断甩头,待将他的手甩开才道:“我告诉他,你为了让她进宫迷惑陛下,不惜亲手下药打掉了她的孩子!怎么,你很害怕吧,当年解释不清楚的事情,过了这些年,她还又失了忆,也还是不会放过你!”
恒王清俊的面上一阵惊恐,似是害怕到了极点生出了怒意,双眉高高扬起,一掌打了下来。
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心中又恨意汹涌,这一掌打得极重。和月登时就觉得脑中“嗡”地一声,口中有血的咸醒味冒出,眼前更是金星直晃,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待过了片刻,她才恢复过来,硬撑着直起腰来道:“你……你也应该明白,其他的我并没多说,否则陛下有了证据,你又怎么可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恒王微微舒一口气,冷哼道:“算你还算识相,还没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穆和月默了片刻,又缓缓地道:“至于我对团玉说的那些,就算我不说,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怀过孕,难道就不会追问么……”
恒王听说,脸上竟涌出伤感的神色,端起酒杯缓缓饮下道:“本王只愿她永远也想不起这些……”
穆和月道:“可她总会想起来的。”
“那也不需要你多事,告诉她一切!”恒王眸中一冷,死死地盯着她道。
穆和月被他冷冷地鄙视着,只得他的眸子那样黑那样深不见底……她心头到底还是有些害怕,挪动着蜷曲的双腿,后退一点道:“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该说的,我一系不会说!殿下请相信我!”
恒王却觉得可笑,“你觉得事到如今,本王还会再相信你吗?”
穆和月立刻道:“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坏过殿下的事!”
恒王却幽幽地道:“可本王还是觉得死人的嘴最靠得住……”
穆和月面上一凛道:“你不会的!我白天刚跟团玉和赋云说了你的事,夜里便被杀,那么你就是最有嫌疑的人! 陛下本就有心杀你,你却还要送他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此时此刻,殿下应该谁都要怜惜我的性命!”
恒王冷笑道:“你竟以为,本王会把你安安稳稳地送你回去?”
“不!殿下也不能送我回去,否则我随时会把殿下供出来!”
恒王眉头一皱,冷笑道:“那你倒是教教本王,本王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穆和月脸色一沉,坚定地道:“送我离开,越远越好!”
恒王紧拧着眉头,死死地盯着她,忽然间道:“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