俪宁只独自往前走了一会儿,便碰上一个岔路口,她依稀记得赋云他们是走了左边那条,便也顺着那条路继续走。
走了一阵,却觉得山林愈发安静,根本看不到赋云他们。
她想着他们兴许是走远了,便加快了脚步,却仍旧不见他们的身影!
俪宁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迷了路……
可是转眸四望,连个人影儿也不见,想找个人问问也没办法做到。
她发了一会儿急,想到赋云他们是要去湖边的,湖都在低处,自己往低处走就算走不到湖边,碰到宫殿,找个人问路也好,因此便立刻下山去
走了一阵,只见不远处有一条长廊蜿蜒着爬进山顶。
她素来爱惜容貌,被日头晒了一阵早已受不了,因见长廊上清清爽爽,又能遮阳,便连忙走进廊中,顺着长廊缓缓往下走。
走着走着,便见宫殿巍峨,她心头一喜,正欲走过去,一个侍卫自宫殿的前廊上走了过来,伸手一挡道:“你是何人,怎敢擅闯承庆殿!”
俪宁并不知此处是什么要紧地方,但见这侍卫好生威严,一脸冷峻,不免被吓了一跳,忙施一礼道:“小女是新进宫的,因为迷了路,所以误闯,还请大人宽恕,为小女指个路!”
这个侍卫却也不是别人,而是崔雪如的兄长,羽林郎崔铎。
他见俪宁一袭鸭蛋青色绫纱衫,上面有浅紫色丝线夹着银线绣的连枝花样,发上一个简单的云髻,只以碧玉紫晶的珠花点缀,素雅的打扮衬得她那张脸格外白皙通透,显露出少女独有的好气色,只好似清晨含着露水半开的花朵!
崔铎心头不觉一跳,因见她不是宫女打扮,便一揖道:“请问贵人是哪个宫的?”
俪宁道:“小女是观云阁的。”
“观云阁是昭王与昭王妃的住处,那里的曼曼、织织几位姐姐小的也都认识,竟从未见过姐姐。”
俪宁只得道:“小女是昭王妃的表姐,也是刚刚进宫来陪伴王妃的。”
因承庆殿与观云阁离得极近,所以人员出入也会知会他们,崔铎记得的确听人说过,这两天观云阁那边来了个新人,不想竟是眼前之人。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但见她娥眉纤长、杏眸如水,他的嘴巴也不知怎么就不利索起来,笑了笑道:“观云阁……从这边……下了这千步廊……”
俪宁脸红道:“小女并不是要回观云阁,而是要去献春湖。昭王妃怕是已到了那边,正等着小女呢!”
“贵人要去献春湖?那……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俪宁愈发脸红,惭愧地道:“山路崎岖,小女也不知怎么……”
崔铎看她一手拿团扇遮了下巴,另一手害羞地理一下头发,缓缓低下头去,就也情不自禁要低下去。低到一半,又不由得在心头鼓励自己道,别害怕,她又不是陛下的妃嫔……
崔铎想了一想,心中便有计较,因而道:“去献春湖需得翻过这座山,山路的确崎岖,怕是小的说了贵人也不记不住。不如,小的为贵人引路如何?”
俪宁见他是个年轻男子,觉得并不妥当,可又对自己认路的本事毫无信心,因此犹豫了一下。崔铎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不等她说出推托之语,便径自先往前走。
“贵人这边请!”他在前引路,态度十分恭敬。
俪宁不忍拂了一片好意,便跟了上去。可两人之间,隔了足有五步之远。
因距离得远,她脚步声又极轻,崔铎总疑心她没跟上来,过一会儿便忍不住要回头看看。
每一回头,徐俪宁便会立刻原地站住,用团扇遮了大半张脸,眉目低垂,丰盈的发髻间那紫晶首饰闪着剔透而娇艳的光泽,总要令他的心头迷乱一番。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崔铎忍不住在前问:“贵人方才迷路已走了许多路了吧?这会儿又走了许多,是否早已累了?”
俪宁自然是累了,但当着他的面并不愿表露出来,便只是道:“不妨事。”转而又道,“小女姓徐,并不是什么‘贵人’。”
崔铎点点头道:“原来是徐小姐。”
说着,继续前行,俪宁却发现,眼前这个英气夺人的侍卫却愈走愈慢了,令她也可以走得慢一些。
路上碰到石子、干树枝,他也会踢到一旁;有青苔的地方,更加会出言提醒。
徐俪宁见他对自己如此细心,疑心是昭王与赋云的缘故。
又走一阵,崔铎又回头道:“快到了。”
徐俪宁点了点头,却见他这次扭过头后,收回的动作却慢了,面上分明一副不舍的神情。她心内不禁一颤,心道,他莫不是因为我……
心中胡思乱想着,也就随着他的脚步下了一段台阶,只觉面前豁然开朗,湖水如一匹宽广的绸缎在面前铺展开。
梁思让、赋云、织织等人皆在湖边的一个凉亭里坐着,唯有曼曼焦急地走出了凉亭,一看到徐俪宁,本已急红的小脸上又因激动更加红了。
她念句佛说:“王妃把奴婢骂死了,说奴婢把表小姐弄丢了,要奴婢赶紧把你寻回来。好在,表小姐自己寻过来了。”
因有崔铎在,徐俪宁也不像往常那样与她随意说笑,只是道:“好在碰到了这位侍卫大哥,是他带我过来的。”
他们说话之间,赋云与梁思让也已接了出来,崔铎慌忙行礼道:“微臣承庆殿羽林郎崔铎见过昭王殿下、昭王妃,殿下、王妃万安。”
俪宁在旁听到,低声在心里道,原来他叫崔铎……
赋云道:“多谢你送我表姐回来。”
“徐小姐因为不认识路误入承庆殿,微臣理应护送。徐小姐既已送到,微臣便告退了。”
崔铎趁着转身之际,又不由得看了徐俪宁一眼,心中万般不舍却也无奈。
梁思让则看他身形挺拔,颇有英气,便唤道:“且慢!你可会打马球?”
崔铎连忙回道:“微臣略会一二。”
其实大虞历代皇帝皆喜马球,上行下效,因此别说公子、侍卫们了,就连内侍、妃嫔也大半精于此道。
梁思让知他是谦虚,便微笑道:“那你便算你一个,午后来东苑寻本王,我们再找几个人,为王妃打一场马球看。”
赋云听他当着外人还这样说,不由得双颊透红,抿嘴一笑道:“你爱玩就直说,可别赖我。”
梁思让笑而不言,只是嘱咐崔铎道:“你且去吧,记得本王的吩咐,午后来东苑马球场。”
梁思让是整个大虞除皇上之外,最有权势的人,崔铎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得了这么个露脸的机会,连忙答应着去了。
其实,宫中为了给先帝守孝,已有数年不曾公然打过马球赛了。梁思让为了凑够人数,除了叫上王府常跟着自己的几个侍卫外,还去叫了皇上身边的几个技艺格外精湛的侍卫。一来二去,合宫皆知昭王为博王妃一笑,要特特找人打马球。
崔雪如得知哥哥也在这支队伍里,便连忙来到千步廊上来寻他。
正好午后崔铎也不当值,交了班后也不回府,去换了一身胡服过来。因东苑马球场为避暑热,直至申时二刻才开,时间尚早,兄妹二人便从容坐着闲话。
雪如怎么也想不出,梁思让为何会突然对哥哥青眼有加,待崔铎讲明原因,她又不由得愧疚道:“终究都是妹妹无用,不得陛下宠爱,连个官位也给哥哥争不到,一切还要靠哥哥运气。但愿,哥哥能一举得到昭王信任,从此平步青云!”
崔铎安慰她几句,想到运气二字,也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他捶着自己有腿,捶了大半天才问:“妹妹和昭王妃关系还不错,可知她的这个表姐……”
雪如怔了一下,看哥哥面上浮了一层红意,才恍然明白:“这位徐小姐,莫不还是一位绝代佳人?”
崔铎只是笑着淡淡地说:“确实清秀可人。”
“若非如此,怎么配得上哥哥!只是我听闻昭王妃娘家原有一兄一弟,他们若打算亲上加亲,那就不好了。”
崔铎面上亦浮上一层担忧,只是道:“所以,烦劳妹妹先替我打听一下,再作打算。”
事关兄长终身大事,崔雪如自然没不上心的道理。
因而,便也一同去看马球赛。
去凑这个热闹的远不只她一个人。
先是赋云邀请高瑛一同过来看,又想到上次与凌紫璎闹得不痛快,便也趁此机会请了她。紫璎早已复宠,也就不再度较前事,她又生性爱热闹,便也来了。
宫里久不打马球,忽然有了这么一个热闹,就算有宫嫔矜持着不来,她身边的太监、宫女也按捺不住,撺掇主子过来。所以看台上竟乌压压地挤了许多人。
帝后虽未亲临,却也分别叫人送来了七宝球与雕文球杖,以示鼓舞之意。
只见球场之上,白马顿红缨,梢球紫袖轻,球似星,杖如月。那一匹匹骏马更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皆是剽悍。也唯有强健彪悍的骏马,才能既经得住赛场上的冲撞,又能在人抢球之时左右盘旋,灵活非凡。
梁思让本就是马球高手,赛事一开,便左萦右拂,盘旋宛转,连连得筹。
崔雪如则见哥哥也是行动如电,所向无前,心中亦十分得意。看到这里,她便往看台之上,赋云那一堆人里留了留神,果然见其中有一个身着鸭蛋青衣衫的美貌女子。这女子不及赋云活泼,虽也看得一脸紧张,却不会像赋云那般追随着梁思让的身影跑来跑去的喝彩,一直安安静静地端坐,十分斯文。
崔雪如看了,心里对这个嫂子也十分满意,趁着球场上的人休息,赋云亦安静下来,且没有同徐俪宁在一起的时候过去道:“昭王妃,那一位便是令表姐?”
“可不就是她。”
“这样一位美人,怎么采选时未见过呢?”
赋云笑道:“采选时表姐病了,也就错过了。不过现在啊,我姑母一直在庆幸她错过采选了!”
“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