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一开始苏唐对明宗还真有几分孺沐之情,搁现在看了这么多事情,做父亲的打压儿子,做儿子也是一肚子心思,明明是亲父子,却整得跟仇人似的互相算计着,这一圈圈绕绕盘下来,这份感情也不能说没有但还是渐渐淡下去了。
不过她也明白,这些事情是他管不了的,识趣的不提,问起另一件事:“别老是讲我的事情,后天我就要走了,倒是你的事情该怎么办!”让李老将军暂时放权,也只是暂时之计,他那种枭雄式的人物,绝对不会甘心在家里面做个安享晚年的老人的!要是宁王再拿不出什么后续的动作来的话,说不得这人就不受控了。
听了苏唐的话,宁王也只是一笑,半响才对她说,“放心,这点时间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可以为了谋得先帝的信任,苦苦蛰伏三十年,这几天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再说了,军中的将领虽然是换了人,但是你要知道,军中本就是李家一家独大,下面有着无数附庸着他们的将领,父王现在所能做到的,不过就是又换了一批李家的下属而已,换汤不换药,也没多大意思。”宁王淡然一笑,很有些不屑的意思。
苏唐这才能真正的体会到李家到底在军中势力有多大,她突然觉得以前自己的想法有点好笑,只要宁王愿意,溪王就算是再得明宗宠爱,也绝对扛不过手握重权的李家。
前头的圣人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真正把这句话信若神明的人究竟有多少呢?大家不过揣着明白当糊涂而已,国力强盛了,就安安份份的,要是真的有那机会,那情况又得是不一样了,说句大不敬的话,本朝开国太祖到底是怎么把这江山夺过来的,什么白蛇降书,黄河沉鼎都是笑话,要是手中有几万的军队,什么神明都挡不住。
反向而推,明宗的处境大概就可以知道了,身为一个帝王,军权却不在自己手中,就如同与虎同卧,整日里肯定会有点心慌气短,为了能够让李老将军安安分分的在家养老,也是什么脸面都不要了。
大臣们不是没人能够看得出李老将军使的计谋,可这会儿却一个个躲起来,任着谣言乱传,不过是想试一试明宗的底线,要是君主真的是为了集权,什么老臣的脸面都不顾了,他们反倒是能老实,就怕君主左摇右摆的,敢怒敢言却不敢动,可不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着他们造反吗,有的事情是经不起深思的,越往里头想,苏唐的眉毛就越皱的越深。
眉毛皱的越深,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而是了解现在这个处境,就越是想要让人叹息一声,从婉妃开始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到了这里已经不能再下了,下了就是深渊了。
宁王见她的表情有点凝重,觉得有点后悔,外面的纷纷扰扰跟屋子里面的女眷是无关的,自己也真是糊涂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跟她说起这种事了,干脆岔开话题,“今天上午,纪家大少爷来找我,也就是我前几天跟你说的纪赫之。”
苏唐果然被他的话吸引了过去,皱着眉头问,“他怎么突然来找你?”怎么看都挨不着边的人,突然找上门来谁知是为了什么事情?
宁王笑了下,手不规矩的拨弄着苏唐垂下来的发丝,绕在手上卷成一个团,在慢慢的抖下来,见苏唐一直盯着他看,才慢慢的说,“他是个很识相的人,自然知道该站哪边的队,只是我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用它!”
苏唐微微蹙了眉,这么干脆就直接踹开了原主,苏唐对他的感官顿时下降了不少,虽然她认为宁王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那是对于纪赫之,她也只能说得上是一句:眼光不错,性子却不行。这般的品行,自然是不能够被重用的,立刻开口道:“算了吧,多的是人想为你所用,他这种人品性不好,说不得哪天见到了更有力的转身就把你给卖了。”这句话说的就有点小心眼了。
宁王知道她心中的小心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虽然纪赫之他品行不好,但是这种人用的好了就是手中的一把快刀,指哪打哪,正适合他现在使用,不过他也不打算正面回答苏唐,于是闭上了眼睛,装作睡觉的样子。
苏唐还等着他答复呢,许久未见他出声,低下头一看,他已经睡着了,原来不老实的手都已经垂了下来,睫毛浓密纤长,浓浓的盖在眼皮上,良善就像是画中的人物。
苏唐笑了一声,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书,拒绝了海瑶来扶,撑着墙一点一点的下了地,再把放在床尾的被子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身上。
转头向门口走去,就看到海瑶恭敬地站在一边,不赞成的脸色一闪而过,像是顾及到苏唐的身份不敢直说。
苏唐用眼神示意她跟自己一同出去,外面的温度比里面下降了好多,苏唐乍一出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感觉鼻子上小小的痒感,苏唐这才觉得自己穿的太少了,嘟囔一声,感觉这些天的舒服日子真是快把自己给养废了,锦衣玉食的,吃着用着,反倒是身体不如以前受冻时的好。
海瑶看到苏唐打了个喷嚏,心疼的不得了,连忙接过丫头手中捧着的披风,白狐狸皮的料子,挡风又素净,配着她今天穿的烟青色宫缎的裙子正正好。
苏唐带着海瑶,慢慢的绕着回廊走了一圈,就像她每次吃完饭之后的例行散步,可是海瑶却知道今天不一样,苏唐既然特意让她来,就算没有走走就算了的意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不肯先开口,最后海瑶开口试探道,“有些话奴婢本不该多说的,只是……”
“只是什么?”苏唐重复了这么一句。
这两天看她都欲言又止,想必是憋了一肚子的话,苏唐挥了挥手,“没事,你是我的心腹,如果连你都不敢对我说的话,那这世界上还有谁会对我说!”
听着苏唐的鼓励,海瑶心下也平静了不少,毕竟她是仆苏唐是主,管到私事就是属于僭越了,这样还是酝酿再三才开口,“您跟宁王殿下的关系好,但是…”男未婚女未嫁的,总要留一点余地,就算这是贵妃一手撮合的,但是这也并不保证贵妃能够一直如此。就算不考虑到贵妃的心思,也得要堵一下外面的悠悠之口,孤男寡女的,怎么看都不像话。
苏唐了然的点了点头,她一开始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只不过这几天开始有事商量分不开来,宁王进出的次数也就多了些,怪不得这几天海瑶看自己和宁王的眼神都很怪,苏唐虽然已经猜到了几分,但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毕竟是自己的心腹,能够一心一意替自己考虑才是正理。
可是等海瑶亲口说出来之后,苏唐却有点迟疑,这段时间里宁王对她的好,她自己又不是没有心,就算其中有着种种的利益牵扯,总归还是暧昧的,像是阳光的龙丝糖,甜甜的又丝丝相连,让人不想停下,不过她到底还是要考虑到实际,一个人冷静了一会才眼神复杂的朝她的卧室望了一眼,淡淡道,“我会尽量克制的,让那些丫头们把眼招子都给放亮一点,不该说的可把嘴闭紧了。”
海瑶知道主子是听了进去,欢快的应了一声,主子能够听进去她的话,她已经很满意了,至于下面的那些丫头,就算是主子不说,她也自然会去敲打。
之后的几天,院子里的气氛都变了好多啊,个个嘴都严实了,拿锤子都锤打不开,同样也发作了几个人,剩下来的人就能赏就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