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拉的垃圾话一直这么犀利,前面这些垃圾话他都无视。只是最后一句话伊恩以为自己听错了,张着口怔怔的站着,直着眼睛,一脸茫然。
但下一刻他就为自己的发呆付出了代价,只见图拉一剑鞘狠狠刺在他胸膛上,他立马应声倒地。
“只不过夸了你两句,你真以为自己杀得了我?帝国边境的阴暗森林埋葬最多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不世天才的蠢货,我用一只脚都能打赢你这废物。”
“还记得之前那个穿着火系绛纱袍的魔法师吗,这种弱智装扮简直就是在叫嚷着快先来打我,最好用水系魔法来打我。这种人的脑子,只适合研究怎么钻那些胸大无脑的贵妇的裙底,真不知道大师兄怎么会留他在审判厅。不过现在想想,你跟他也差不多。”
“铜须部族的矮人山丘身材矮小,却能抡得起千斤重的铁锤;混乱之城的亡灵巫师最喜欢穿光明圣袍;破碎群岛的武夫爱好手执统御法杖;苏拉玛的妖媚狐姬轻轻挠你一下,三秒内你就腐烂得师兄都认不出来。最低劣的小偷都不会在脸上刻一个盗字,你凭什么自以为是?”
“我随身配了把剑,你这废物就以为你练了一年多的就是剑法?”
图拉顿了顿,又缓缓道,“剑是百兵之君,讲究细腻;刀才是百兵之胆,讲究一往无前,我教你的招式都是大开大合的,你学的自然不是剑法,而是刀法。而且我只教了你三个通用的基本式,你很难看出来也属正常。等学接下来的‘挡’和‘收’,你可能区别会感受深一点。特别是挡刀,剑刃薄,所以剑招根本没有‘挡’。”
“挡刀没什么好说的,回头到了阴暗森林,在那边的塔斯曼浪潮边,打上几年就好了。接下来教你收刀。剑柔弱,便重正气。枪仅以锋刃伤人,便最讲攻守皆宜。唯有刀如猛虎,忌讳的自然是能放不能收。”
图拉扬了扬两指间夹住的石头,示意他尽管放手去练。伊恩刚想有所行动,接下来图拉的话,却让他毛骨悚然:
“如果刺不碎,我就把你打死。不用担心刺到我,在那之前你肯定会被我痛打一顿,还没艺成就想杀你师叔,属实该打。”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伊恩挨打挨骂记了。
太大力刺过头,或者目标偏了,在伤到图拉之前,他都会被图拉反手用剑鞘拍倒在地。
然后遭到一顿谩骂:
“等以后你教父被人抓住,你就一刀把你教父和歹徒都劈了吧,然后坟前捻两柸土,洒几滴泪,十足的孝子啊。”
“求求你别隐藏实力了,石头都要被你吓碎了。”
“找个瞎子来,估计刺得跟你差不多。”
“对不起,我错了,给瞎子道歉!瞎子都比你刺得准,刺得快。”
…...
许久后,图拉起身,嗤笑道:“看来我们的大天才不行啊,那你还是自己先练着吧。”
话毕,图拉突然用手捂着嘴里咳出来的血,步履蹒跚,几步一趔趄地往回走。
只是这一切伊恩是已经看不到了,他已经被抽得鼻青脸肿,面朝黄土背朝天,倒地不起。
良久后,伊恩艰难爬起来,端详着那棵树上的石头,迟迟没有出剑。
转眼间夜色已近,小河静静流微微泛波浪,银月照水面闪银光。
多少个孤单的夜晚,伊恩都是看着这样的夜色入睡的。今晚的夜色格外的迷人,图拉突然默默的坐在伊恩身旁。
其实只有图拉的师父和两个师兄才知道,图拉只有在面对着关心的人面前,才会玩笑话和冷嘲热讽不断,面对无关紧要的人或者有心事的时候,他才会安静得像一座雕像。比如现在这样,两人就这么并肩的坐着河边,默默无言。
河对岸的豆麦和河底的水草所发散出来的清香,夹杂在水汽中扑面吹来,格外的好闻。
良久后,伊恩才突然出生道:“教父到哪了?”
图拉略微思索,开口道:“按照他的行程,应该快到卡佩了。”
顿了顿,图拉欲言又止的继续说道,“卡佩是个很强盛的王朝,国王朱利乌斯也是个很虔诚的教徒。而且有好些人手都在保护着师兄,你不用太担心。”
伊恩点了点头,说了句那就好,然后不再言语。
之后又是漫长的宁静,宁静得没有一点风声。
其实有些话图拉并没有说。卡佩王朝,在整个史诗大陆地位都是数一数二的。国王朱利乌斯·甚至被教会授予“奥古斯都”的尊号,意为神圣、至圣、至尊。
朱利乌斯确实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只是虔诚到令图拉都觉得扭曲。他曾经扬言:
“不遵守宗教与政治常规就等于叛国。”
“宁愿不当国王,也不愿统治一个有异端的国家。”
那里有些教院为了迎合朱利乌斯的清缴异端行动,在教会布道和信徒忏悔时,教会人员鼓吹告密是主喜欢的事业,是通向天堂的通行证。而信徒迷信盲从,为了通往天堂,肆意告密检举身边人,甚至无中生有,无中猜测,出现大量的父子,母女,夫妻之间互相检举对方的惨剧。无辜者可能因为在安息日穿了一件稍微干净的衣服,在斋戒日吃的饭菜较少,就被定义为“对主不恭之人”,然后入狱受刑,被严刑逼供。
这样傲慢的国王,就差没自我标榜“你们在为主效劳和为我效劳——它们是一回事。”
这样无耻的教会,就差没自我标明“国王即为我主。”
这样病态的国家,师兄以赛亚去了真的会没事吗?图拉并不这么觉得。
图拉劝诫伊恩不要担心,他自己却是最担心的那个。
只是这些,他都不能告诉伊恩,不仅因为说了也没用,也是因为以赛亚叮嘱过他,“不能因为这些事让伊恩分心练武。”
想到这里,图拉不禁暗自叹气。
许久后,图拉拍了拍伊恩的肩膀,起身径直离开。
伊恩至始至终都不曾起身,只是独自仰头看着星辰。
微风翻过他身旁的那本《神学大全》,露出序章的那一句话:
“我们从不孤单!”
他低头翻出那页之前因他拿书砸黑衣人时散落在地的纸张。借着月光他继续观看这一页,他几乎每天都看,看过了无数次还要看。但其实这页皱巴巴的纸上只有一句话,上面印着五个字:
“以赛亚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