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书桌旁,轮椅上坐着一个身形消瘦的女人。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那张脸上平时都是带着笑容的,整个人也十分温润。只是那双眼,有着岁月的沧桑。
林兮缈一早都在看着书,合上书的时候发现书的最后一页似乎写着什么东西,打开仔细一看,在书的封面的空白纸上,赫然的写着一句话: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致我最珍贵的人——小兮。
林兮缈手指颤抖的摸着哪行字,因为写在封面折叠的地方,所以她一直没有注意到这里面居然隐藏着这样一行字。
而这个字迹她认识,甚至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林兮缈深思有些恍惚,目光慢慢从书上移到了床头柜的全家福照片上,看到夏念玉后,她喃喃道:“念玉呢?念玉在哪儿?”
她从轮椅上支撑着站起身,有些急迫的跑到照片旁,但却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照片也掉了下来,镜片碎了一地。
林兮缈十分宝贝的用手拨开照片上的碎片,手被扎流血了也全然不顾,她把照片捂在胸口,挣扎着起身。
她似笑非笑口中不停的念叨道:“我要找念玉,还有......还有我的小紫玉......念玉呢?念玉在哪儿?念玉会被抓走的......念玉......”
林兮缈慌慌忙忙跌跌撞撞的没走两步就疼痛的跌坐在地上。
明寒刚巧进来,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忙走到林兮缈面前,俯身关切问道:“阿姨,你没事吧?”
林兮缈抬头看见明寒,眸光一滞,接着情绪激动的一把抓住了他。
明寒因为不怎么适应别人的触碰,自然反应的想拿开她的手,但看着林兮缈脸上的泪水和像是找到希望一般看着他的那种热切希冀的目光,他有些不忍心,便任她抓着自己。
林兮缈紧紧的抓住明寒,身体止不住颤抖的急促的说道:“玉川,玉川,你快帮我找找念玉,念玉不见了,念玉不见了!”
明寒眸光一瞠,他不知道林兮缈是因为精神混乱认错了自己,还是早就知道他是明玉川的儿子,因为有些相似的长相才认错,这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玉川,你快帮我找找念玉,你告诉苏小姐,我再也不敢了......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告诉她,这孩子不是你的,让她放过念玉,放过念玉好不好......”
林兮缈的惊慌失措,满眼泪水,让明寒受了不小的冲击。而从她口中哀求的话语让他一时僵在原地,心灵上的震动让他这个天才的大脑久久不能做出反应。
“玉川,玉川,让她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好不好......让她还给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
林兮缈的声音拉回了明寒,他手紧紧的握成拳,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着,他强压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和情绪,说道:“对不起。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孩子不是你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是我的......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林兮缈已经完全开始崩溃,她紧紧拽着明寒的衣领,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明寒伸手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手上满是鲜血,他忙安抚道:“好,我帮你找念玉。只是你的手受伤了,我们先包扎一下,之后我带你找念玉好不好?”
“真的?玉川,你真的会带我去找念玉?你一定要带我找到念玉......我的念玉......”林兮缈抓着明寒的手慢慢的放松了力度,这才稍稍的镇定下来。
“缈缈,你怎么啦?怎么在地上?”夏绍锦和夏紫玉听到动静,忙赶了过来,看到这幅情景,两人吓坏了。
夏绍锦忙快步走过去,一把抱起林兮缈,准备把她抱进卧室。
林兮缈被抱入卧室前,还目光殷切的看着明寒,口中喃喃道:“你一定帮我找到念玉,我的念玉......”
林兮缈的眼神深深印进了明寒的脑海里,冲击着他的内心。
夏紫玉见明寒的表情有异,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见明寒摇了摇头,她也暂时顾不上仔细询问,便也忙进了房间。
明寒还蹲在地上,看着刚刚林兮缈抱在怀里如今掉落外地的全家福照片,心里一阵刺痛。
他捡起照片,看着上面一张张灿烂的笑脸,心脏一阵紧缩。他真的想当面去问苏云儿,问问她究竟都做了什么,才会让这样一个柔弱优雅的女人几近奔溃,让她那样恐惧......
为什么偏偏是苏云儿,为什么偏偏是夏紫玉,她怎么能如此......因为苏云儿,他们都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和伤害啊!
夏紫玉才进去便被夏绍锦赶了出来,并关上了卧室的门,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不要进来。
夏紫玉焦急的在门口徘徊了一圈,见明寒还站在一边,忙走过来说道:“明寒,我妈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她......”
夏紫玉的话还没说完,明寒却俯身紧紧的抱住了她。
夏紫玉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明寒的表情和状态都不是很对。她拍了拍明寒的背,问道:“明寒?刚刚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我妈病又犯了,让你找我哥?”
明寒声音有些哑:“对不起,对不起......让我抱一会吧......”
夏紫玉便没再问什么,而是静默的抱着明寒。
明寒一向都是个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人,她以为明寒不会被这件事吓到,但是看情况好像并不是,也许......疯癫状态的妈妈真的让明寒心里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吧。
明寒和夏紫玉在门外站了许久,双方各有心思,全程静默无言。
直到夏绍锦卧室的门打开,夏紫玉忙要进去,却被夏绍锦摆摆手挡了出来。
“爸,妈怎么样了?”夏紫玉蹙着眉心焦的问道。
“没事,处理好了伤口,也哄着她吃了药,现在躺下了。”夏绍锦拍了拍夏紫玉的肩,然后眸光深沉的望向明寒。
夏紫玉听了夏绍锦的话,松了口气,又问道:“没事就好,是不是该去医院定期检查了?药还够吗?要让医生再开点药吗?”
夏绍锦道:“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你去菜园摘点菜,然后洗干净放厨房。对了,之后把我早上买的菜都洗了。”
“现在吗?”夏紫玉有些诧异。
“对,现在,快去。”
“可是......”
夏绍锦见夏紫玉望了眼明寒,又催促道:“去吧,小明留在这,我和他聊聊。”
“爸......”夏紫玉有些担心的看着夏绍锦和明寒,见夏绍锦点了点下巴让自己离开,知道他是故意支走自己,便只好悻悻的离开了。
夏绍锦和明寒坐在客厅,夏绍锦表情十分严肃凝重。他缓缓开口道:“小明,你对我家女儿......你是喜欢紫玉吗?”
“是。”明寒眼神坦荡,语气坚定。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你能接受吗?还喜欢我女儿吗?”
“是。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我对她的感情。”
“任何事情......呵,好。”夏绍锦深深的吸了口气,问道,“你之前对我们家的情况都了解对吗?”
“一开始我......是,我之后都知道。”明寒没有解释,而是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
夏绍锦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眼神也越来越深沉。倏然,他问道:“你认不认识明玉川?”
明寒的心一沉,这件事终究无法再拖延下去,还是无可避免的到了这一步。
明寒沉重的闭了闭眼,开口道:“我......认识。”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父亲。”
夏绍锦听到林兮缈在房间里说明寒是明玉川的时候,他多么希望只是自己多心,这都是自己的猜测,他多么希望他口中的小明只是小明,而不是什么明氏的总裁,也不是什么明玉川的儿子。
然而,老天还是和自己开了个玩笑,面前俊朗不凡,风度翩翩的男人竟然就是......
他居然还想让他做自己的女婿,多么可笑!
夏绍锦无奈的苦笑道:“好啊!你居然都知道,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和我女儿在一起?你们一家人对缈缈对念......伤害的还不够深吗?你还要来伤害我的女儿!”
明寒抬眸,眸光澄澈的望着夏绍锦,道:“叔叔,对不起。我从没想要伤害夏紫玉,我只是在知道的时候......已经爱上了她,所以......”
“所以你就装作不知道继续下去吗?!你爱她?你爱她就不应该开始这段恋情,就应该在那个时候立马离开她,至少那个时候我女儿也许还不会受伤,现在这个情况你要我女儿怎么承受?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是不会接受你的,你难道要伪装身份骗我们家一辈子,骗紫玉一辈子吗?!”夏绍锦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是我的错,可是......我无法放弃夏紫玉。我当时也想过不要开始,这样就不会对她造成伤害,但是我没能控制自己。”
“你可知这对她有多残忍!我们已经搬得这么远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夏绍锦的声声质问,像一把把刀扎在明寒的心口,让他无法回答。
夏绍锦叹了口气,眼底满是伤痛,说道:“孩子,你知道吗,念玉还在肚子里的时候,你的母亲差点撞死怀着孕的缈缈,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拉开了她,缈缈和念玉可能......之后我们就搬离了C市,逃得远远的,就怕被你母亲报复。原本也开开心心过了好多年,就在我以为我们已经脱离了以前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的时候,念玉出事了......”
夏绍锦闭上眼,心如刀割:“他才20多岁啊,他才20多......人生才开始,就突然结束了。这个打击对缈缈来说太大了,她现在这个模样都是因为那场车祸。你......你实话告诉我,那场车祸到底是不是意外?”
明寒听到这么多以前苏云儿犯下的恶行,心中一阵恶寒,见夏绍锦问自己,他艰涩的开口道:“我有调查过当年的事,确实......并非意外。”
夏绍锦差点坐不住,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就这样无声的落下泪来。
明寒担心的说道:“叔叔,你不要激动,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还?怎么还?能把念玉还回来吗?”夏绍锦嘴唇颤抖着,摇了摇头。
明寒沉默。
良久,夏绍锦似乎平复了许多,说道:“还不回来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也很残忍,原本是上一代的事情,却让你们下一代来承担。但是,还是请你离开我的女儿吧,不要再伤害我的女儿了,若是再有什么意外,我们可怎么活下去啊。”
明寒心脏像是被紧紧的攥住了,一时有些无法呼吸。他目光坚定的说道:“叔叔,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和你们道歉,求得你们的原谅的,我知道我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我愿意等,等多久都可以,就算你们永远都不会接纳我,就算夏紫玉最终离开了我......我也会永远的守护着夏紫玉,守护着你们。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们的。”
“小明......”夏绍锦顿了下,又改口道,“明总,请你离开我女儿吧,你去找她吧,把事情说清楚。就算她会难过,但是没什么比她的平安更加重要了。”
明寒沉默一瞬,此刻却说不出反对的话。
夏绍锦看出了明寒的纠结,道:“我希望你和她说,我实在是无法和她开口。”
“我......知道了。对不起,叔叔。”明寒颔首道歉准备离开,但却回头又问道,“叔叔,我还想和您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夏念玉,是明家的孩子吗”
夏绍锦看着明寒,眼神有一丝浮动,随后清楚坚定的说道:“念玉和紫玉都是我的孩子,是我和缈缈的孩子,和你们明家没有任何关系!”
明寒虽是确认,但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他缓缓的说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