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垂首站在门外。
见状,白子昂在心底稍稍沉吟,即刻就迈出脚步,推开门,迈跃约有尺高的门槛。
一步踏入,后脚尚未落下,从屋内就渗出一股让人惊骇的气势,让他有种如同被凶兽盯视,直入他脑海。
震颤,他的身体不由自己的抖动。
不止是害怕,更是这股气惊动了他体内的‘古迦灵虫’,让他产生了嗜血的冲动,那冷静过的眼眸多了股野性。
他想反抗,更是在激动。
竟有食人的念头。
咕噜。
凶兽似乎多了股食物的气息,让‘古迦灵虫’大为垂涎。
这个虫子是白目么?
打不过还有这种非理智的冲动,该死,必须压抑住,不能让它乱来。
在白子昂控制体内‘古迦灵虫’时,脸颊爬出了一道渗人的肉芽,似乎在反抗,让屋内装作观赏书画,实则暗中窥视的白学友露出满意的眼眸。
“嗯,不错,能够控制那野性难驯的灵虫,不是虫奴。”
不过,心是这么想,但白学友并没有停止他的行为,而是想看这个族内有着胆大包天的后辈能坚持多久。
一刻,两刻。
时间变得很漫长,明明很短,可白子昂却像是回到创业初期,经常熬了几天夜,浑身是疲倦,不时冒出一两个负能量想法。
就休息一天,不碍事。
可创业如同上战场,每时每刻都事关生死,他一刻都不敢懈怠。
握拳,握得死死。
咔咔咔。
关节传异响,那是白子昂用力过度。
唇皮被咬破了,一缕血痕露出,乌黑的眼珠子四周多了血丝,状如噬人,这幅表情让人看着就害怕。
“极致了吗?”
白学友感觉后辈那绷紧到极致的肌肉,身体不再颤抖,而是进入了某种预备攻击的状态,大约估摸着白子昂应该到了忍耐的极限。
毕竟是自家子嗣,他只是疼爱。
他还是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正当他要收敛气势,耳边忽的听到了一阵深呼吸,来自于身后的白子昂。
惊骇如他,双眼圆瞪。
“这就是秘录上说的遮气,他竟然这么快就收敛了古迦灵虫的气,只要不乱来,这一条灵虫将不是他壮体的障碍,耗费了数年时间练就这门秘术倒是值了。”
惊叹着,他收住脸上的神情,可不想让后辈从他脸上看出不符合长辈的仪容。
“嗯。”
嗯了声,白学友转身看着那额头带有汗珠的白子昂,孺子可教的模样。
“坐吧!”
他没有解释自己的行为,直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招招手就让守在门外的嬷嬷退去。
“是。”
白子昂也没有多问,摆出任长辈训诫的样子。
两人都没有说话。
“好茶。”
端起桌面的茶杯,白学友轻抿一口,随后侧头看着坐在下首白子昂,嘴角含笑。
“你可知,这个古迦秘术有能让人十出七八名武士的能耐,为何,聊城诸家都不赞同让自家族人研习?”
白子昂微微愣住,这个问题,他事前还真没有深究。
之前更多考虑唤醒身体的记忆,以及对古胤的好奇,毕竟在他那个年代,有关古胤的片面记载,没有一本是古胤时期写的。
有一句话可以来形容现代人眼中的古胤,不见书,不见物。
但。
让后代人惊疑的是,后续明文记录的第一个大一统朝代,乾朝却立一史书,扉页首句就是古胤不可写,不可留,憾之,后人犹记大胤,小心......到此截笔。
随着岁月流逝,后代已经无人知上面的真意为何,为何不可写,不可留。
扫过杂念,白子昂略微思肘,念及秘术的弊端。
“是那性情大变。”
他愣住了,性情大变的弊端,他真没有太过深刻的体会。
毕竟原主人都可能没了,他这个替身货占据着肉身,现在的一些行为差异怕是都被归纳为秘术弊端,所以他今天才能轻易混过关。
原本他还庆幸着,有现成的理由解释自己的异样行为。
不曾想,坏处可能超出他的认知。
“没错,我不是警告过你,古迦秘术比起其他五项古老秘术,修习难度算是最容易,但弊端却是最大,已知的信息,成功的七八人里只有一两人能够由始至终的彻底降虫。
更多人是沦为半虫奴,乃至虫奴。
虽然目前来看,你是降服了它,但你必须记住,灵虫以人体为战场,练就净体,芳香自来,到时候除了使身体诞生灵虫之外,再无秽虫,但也容易积累杀性,必须宣之有道......”
谆谆教诲,不断在提点着白子昂。
嘎吱。
夜风吹,天空下起了大雨,雨水沿着楼檐成一串串珠帘,妙得很。
城郊宿卫营。
夜空下,机关飞禽落于走廊,口衔一布绢,尾部沾染红边,卷面外露出了‘莫’之一字,让守在营寨走廊的卫卒大愣。
红边卷轴。
这是城外村落发来的示警和求援,古胤人一直世有大敌,非人者,能霍乱一地的存在,皆奉为怪。
其中古胤人评定了‘怪’的分级。
一为‘村患’,危害程度从低到死几个人,到一村尽丧,一般村落能够自行解决,不行则上报,以白底黄边的卷轴为记。
二为‘镇祸’,危害程度更上一层,稍有不慎就是覆灭一镇,必须上报所属城池,由城中派遣武士带队前去解决,以白底红边的卷轴为记。
三为‘城劫’,危害程度波及一城,有书记载,赤地千里,无一人生还,必须举一小国之力或有机会保全,以全红卷轴为记。
四为‘国灾’,危害程度足以动摇胤朝一地根本,必须上奏胤都,非一国可以抵挡,以黑红卷轴为记。
至于更上,那就不是这小城宿卫能够知晓。
避让卷轴级别是宿卫的基本职责,取出机关飞禽,那人不敢逗留,连忙跑向‘都指挥所’汇报。
“大人,莫村派来机关禽,加急的。”
‘都师’匆忙从室内走出,一手接过卷轴,连忙拉开,看卷轴上面是什么内容。
今时不同往日,旦月之前,城中精锐宿卫已被莒君调遣,此时城中尚只有两个武士,镇守城池尚且不足,那有什么余力外出平祸。
“怎么可能,莫村外密林百兽动乱,密林无一走兽踪迹,猎场起雾,事前不是清扫过一遍密林,怎么还有如此。”
‘都师’小声嘀咕,入营十余载,凭他的经验可不会小看上面的信息,能够波及百兽,更让事后无一走兽踪迹,这预示着必须出动武士带队才能解决。
否则,那都是送死。
一个都还不够保险,这种祸事必须尽快解决,拖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
可聊城有数万户人口,派武士外出,那就是对城中人的安全置之不顾,他看了眼城墙旁的塔楼。
“敲响二钟。”
梆梆梆。
钟声夹杂着雨声传遍聊城,让一些习惯早些歇息的人点起了油灯,有人惊恐望着城外的塔楼,有人安定神闲,已然习惯。
交谈甚久的白家两叔侄,多是白学友说,白子昂在听,可当钟声传来之际,白学友的脸色就大惊失色。
再也没有心情维持一个长辈的形象。
破口大骂。
“干,怎么在这种时候响起,我去......”
可见到下首的白子昂,他连忙把那脏话咽了回去,张口大喊,声浪一阵阵,“敲锣,聚族人。”
他人已经迫不及待,当先一步,趁着夜雨,一纵就跨越墙院,直奔城中心的城主府而去,只留一句话给白子昂。
“我白家乃武士世族世受百恩,享尊荣,你也受白家余泽,你既已选武士之路,那么就该明白武士之志,血战本性,你今晚同行,快去准备。”
话音入耳,白子昂就像是了小时候学习雅文时,书席曾说过的一句话。
[武士之志,志在护民安国,拓胤朝之土以养百民,遂有百民献百恩,凡患,祸,劫,灾,士当向死而生,武士为首,如此,武士之贵乃受之无愧。]
他苦笑不已。
这百恩都还没有享受两天,向死而生就来了。
不由自问,这是不是穿错了?
从白学友的脸色都变了,白子昂不觉得今晚这事会小,他连武士都不是,甚至连‘知命‘的境界都未曾达到,在连‘逆命’武士都可能怕的事情。
除了他习得了古迦秘术,有一招‘灵虫击’可比‘知命’境界,但比起府内久经血战的‘劲卒’族人,他可远远比不上。
尤其是他非‘他’。
人来人往,侍女,下人竞相奔走,敲锣打鼓,白宅瞬间变得热闹非凡。
“子昂少爷,这次不比以往,大爷,二爷都远赴南燕,镇祸一役不是我俩能涉足,凡事你可问族内知命的族兄。”
家生子的两人,白狗剩,白狗二分别带着白子昂来到白家的演武大厅。
一个个记忆中的面孔,分别在穿戴着轻甲,配上秘药,不断有族人在叮嘱什么。
“儿,此行要小心,你虽有知命境界,但非武士,多跟族人配合,不可逞强斗勇,这里有金蟾丸,受伤记得服,我等你回来。”
“哥。”
......
白子昂望着旁边一女子在披甲,不由从心底感到震撼,这可是古代,连族中女子都派上场。
这风气,尚武之风至此。
“堂弟,怎么?第一次跟姐一伙,紧张了,听说你真通过灵虫祭炼成了灵虫,好小子,是我之前失言了,姐敬你。”
白佳玉,他的远方堂姐,习武二十载,已经是族内知命高手之一,施施然给白子昂行了个胤礼。
“不敢。”
白子昂连忙回礼。
就在这时,一百大老翁拄着拐杖,披着满是刀砍剑劈的斑驳旧甲,老态龙钟的走来,让厅内披甲族人皆为之一惊。
“都麻利点。”
长辈训,没人敢反驳,个个只觉热血上涌。
“爷,你都一把年纪了。”
“祖爷,你也要去吗?”
‘二大爷,你?’”
老翁看着四周不想他前往的族人,可爱的族孙女。
“哈哈哈。”
他笑了笑,大为开怀。
“都别说了,聊城地处我大胤南边疆,此时城中又无人,老三肩有城中万民安危之责,不可轻出。
我这把朽骨还能动一动,可不想病死床榻。
一切为了大胤,为了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