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翻到后面,书页上写着“江湖卷第五堪舆术”。
江跃渺大奇,这个不是风水学么?暗想这个作者真是博学多才,连风水相地之术都纳入进来,将建筑学与风水天文地理、人文相结合,真可谓博大精深。
他一向喜欢堪舆风水之学,常看这类小说电影,于是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当中内容怪异玄妙,大开眼界,暗自连连称奇,看了几页,正想往下看,却发现后面章节全部遗失了。
这本书他就这几页看得明白,看得入味,竟然戛然而止,不由大为遗憾,喟然长叹道:“太可惜了,这本书后面竟然没有了--这也残缺太多了。”
小风螺也叹道:“是啊,很可惜。送书给我的那个老人‘飞檐笑匠’师父说他看过这书的大残本--多好多卷的版本呢。”
江跃渺道:“这书太神奇了,我单看了那几页堪舆术的,就觉得奥妙无穷,如果看完、学完整本书的话,那会是何等的畅快厉害喔!”顿了顿,问道:“这书你都看得会么?”
小风螺点头笑道:“会啊”。江跃渺惊诧万分,自己除了那几页堪舆术之外,都跟看天书一样,看得眼花缭乱头昏脑涨,他一个小自己那么多的小破孩居然看得懂?
小风螺见江跃渺神情古怪,满脸狐疑,就拿过书,随手翻开,指着一条画着多条黑线红线的柱子说道:“你看这个不是那个百岁公祠里那个弹力设置吗?”
江跃渺定睛看那柱子,两下都有着拉扯的线条,推测应该是上下两端都可以被拉动,再揣摩推演,却再也看不出怎样才可以产生弹力。
小风螺见他仍是不解,把书上下调转过来,道:“你看这样,是不是那个弹力装置了。”
江跃渺终于看出来,那个柱子只要拉动下端那根线就可以弹射出去,不由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接着又想到:这柱子弹射出去之后会引发什么呢?
他又看不出来了,思路阻滞,蹙眉苦想。
小风螺看出了他的疑惑,又道:“它弹出去,会引发这个……”
他手连续左右翻动书页,终于找出了一页,说道:“这张图是接着那张图的。”然后用手指点推演给江跃渺看。
江跃渺终于思路贯通了,点头叹道:“原来是这样的,要结合这页来看,怪不得看不明白。”心里不由佩服小风螺天赋异禀、才智过人,这常人看来错综复杂、视为畏途的艰深之术,他却可洞若观火、登堂入室。
小风螺语带深情道:“我也是多亏飞檐笑匠师父手把手教才会的,学了好几个月呢--静姐姐学得比我快比我好。我们边学边练,一起布置了好几个地方的机关。”
原来程忆静跟他一起学艺,他们也可算是师姐师弟呢,他又微微有些得意的道:“他老人家也教了我跟静姐姐两人,作‘梁上君子’的绝技呢。”
江跃渺暗自好笑,这“飞檐笑匠”不仅擅长建房上“梁”,还因利乘便做起了“梁上君子”,两种营生都与“梁”有关,只是一种光明正大,一种偷偷摸摸,截然相反,当真怪诞滑稽,说道:“梁上君子见不得光,学这个不好吧?”
小风螺面色肃然,边挠头回忆边说道:“飞檐笑匠师父说技艺本身并无好坏,一切都是人决定。去害人之心,无无用之技!鸡鸣狗盗,都有它的用处,主要秉心持正,学之无妨,江湖致用,或有奇功。”
江跃渺见小风螺说话口吻与平时大为不同,应是在转述那位“飞檐笑匠”师父的教谕,暗想这位“飞檐笑匠”师父还真是见识不落窠臼磊落轶荡,对比之下,反而显得自己囿于成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说盗亦有道、盗中也有侠盗呢,心下不禁有些汗颜。
又想:“不知道小风螺做了几次梁上君子呢?”心随心动,问道:“那你做了几次梁上君子了?”
这话在旁人看来很是突兀冒犯,但小风螺心中光风霁月,不以为忤,坦然说道:“就用过两次。就那次从五洲帮那人身上偷回我的铁佩--那个狗佩是我无意中得到了,给他们强抢去了。一次就是路上从偷了你钱的那小贼身上偷回你的钱。又一次不算,我本来已经得手,但是,发觉那人是好人,就完璧归赵了。”
这个铁佩问题困惑江跃渺已久,之前他忍不住会想:“小风螺纤瘦弱小,他是怎样从那些精壮恶汉身上偷回铁佩的?”此刻终于明白,原来他有名师指点,身怀梁上君子秘技,自然“取之有道”了。
想通此处,不由连连点头,又想到他没有凭仗此技为非作歹,谨遵师训,心里暗自嘉许。
小风螺又道:“飞檐笑匠师父还教过我一些拳脚功夫,只是他着急要走,没有教到多少,我也是学了点皮毛,如果能再见到他就好了。”
“飞檐笑匠”师父还会武功?江跃渺奇道:“他武功怎样啊?”
小风螺道:“他功夫很好啊,我藏书这个砖洞就是他跳上去一手把砖抓出来的。”说着用手指了指墙上他刚才取书的砖洞,又道,“他用脚在墙上连踢几下就上去了,跟施了魔法一样。”
江跃渺骇然大惊,再细看那砖洞,离地约有四米,跳上去也许不算太难,但跳上去瞬息间挖出一块板砖,且不破坏那砖周围的砖墙,犹如用薄薄的刀刃将那砖从墙里切挖出来,切口端正规整,这份功力当真神乎其技匪夷所思。
之前他心想,飞檐笑匠师父既然会“营造”、“梁上君子”等多门绝技,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正所谓“生而有涯学而无涯”,他于武功一道应该不能专心一志,功力应该平淡无奇,那料到他武功如此卓绝?真是多才多艺的旷世奇才。
不禁想望“飞檐笑匠”风采,心向往之,希冀一见,就问道:“那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知道怎么找到他吗?”
小风螺道:“他没说准去哪里,只是说追了两个人从北到南几千里了,听说他们跑去南洋了,他要追过去,还有听说那边有好些奇妙建筑,让他心痒痒,也要去看看。”
江跃渺暗自失望,心想这人行踪飘忽、行事古怪,当真奇人异士,不能以常人度之,只能寄望以后有缘得见了。心里很为小风螺遗憾,时间匆促没有学到师父功夫真髓,拳脚粗浅,否则何惧那些宵小之徒?
又想到当初见面之时他才想跟自己学武--还真是敏而好学的孩子,如果得遇名师指点,将来必不可限量。
他把书收好,递给小风螺,笑道“好好收好这书吧,小心见面时没书还给飞檐笑匠他老人家呢。”
小风螺嘻嘻一笑,当下将书束好,又爬梯放入砖洞,再填放回砖块,砖块与墙面严丝合缝,融合无间,外人极难想到那块砖后另有乾坤。
时近中午,江跃渺拿出小包袱里剩余的干粮,与小风螺分吃。两人都就着一碗水,慢慢咀嚼着番薯丝和米糕。
小风螺过惯了饭糗茹草的苦日子,吃这干粮也觉得津津有味,不住赞叹着番薯丝又甜又香。
江跃渺想到第一次见小风螺时,就是给小风螺打翻了手里的干粮,现在却是跟他一起吃干粮,世事变幻,当真难以捉摸,不禁莞尔一笑;一时思前想后,心思触动,就说道:“小风螺,如果我们有钱了,不用再吃干粮了,你想做什么?”
小风螺沉吟半晌,神情黯然,缓缓地说道:“我想找回我的家人。”
江跃渺见小风螺面容变色,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伤心事,愕然之间,只是喃喃道:“找回家人?”
小风螺声音低沉,有些哽咽道:“嗯嗯,我好想他们,每天都在想他们,我还活着,就是因为我心中还有这个念想。我每天都找他们,不停地找……”
江跃渺想不到小风螺平时嬉皮笑脸背后,是如此沉重悲凉的心境,虽然那天听程忆静说了小风螺的悲惨遭遇,但自己一直以为他已忘却了悲伤、放下痛苦呢。
转念一想,家破人散,这样的悲伤确实是刻骨铭心,总会潜伏在灵魂深处,隐隐作痛,小风螺之前与自己不熟,没有谈论这些亲密话题,所以,他不愿袒露心底的伤疤,以坚强的面孔示人,连被婆婆问及这些事,也是一派坚强、乐观的作风,此时见自己问起,他当自己是朋友了,才终于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一想到这里,见小风螺信任自己,把自己当做亲密朋友袒露心声,心里不由一热,想道:“其实我也早已把你当做好朋友了,我要想办法帮帮你,让你找回家人。”于是,问道:“你家人都有谁?”
小风螺脱口而出道:“我爷爷,爸妈、妹妹,还有一个陈叔。”
江跃渺问道:“你有他们消息么?”
小风螺摇头道:“从两年前失散后,就很少消息。直到前一段时间才多了一些,但很多都是不准确的消息,半个月前就白跑了一趟……我要找回他们!……有人说他们是在这里给卖掉的,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生活,希望哪天可以遇见他们。”
说着眼泪簌簌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