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亦得脸皮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那几缕稀疏的白发好似野草无风却是根根乍起,他是离风王朝宰相朝堂重臣一人之下地位何其尊崇,奈何今天却被人指着鼻子问你想死吗,众目睽睽之下这让他如何能忍得下去。
太后再旁冷眼旁观着自始至终却没有开口,她的眼神很平淡看着苏沐云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高高挽起的发鬃一丝不苟,那繁重的发饰在火光下闪动着金光。
四周围拢而来的禁军侍卫们眼神冰冷刀剑出鞘却没有动手,森然乌黑的甲胃映着青光,夜雪早已将整座皇城都染成了一片雪白,乌黑的甲胃就好似这片白里的几个小黑点在此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在等,等发号施令者一声令下,他们会毫不犹豫出手将苏沐云三人拿下无论死活。
舒宁宫外顿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众人视线不约而同的都停留在苏沐云身上,可以说自陛下薨世后朝堂震动不安,几方势力为争皇权明争暗斗不知暗地里已死去多少无辜冤魂,即便如苏沐云的清心寡欲也被无形中的力量拉扯进来,古往今来官场是最血腥也是最黑暗的。
而至三皇子登基后,朝局方平稳了些时日但就在数日前陛下遇刺,身中孔雀胆剧毒危在旦夕,苏沐云又再次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好似在冥冥之中他的命运早已与那张龙椅紧紧系在了一起。
苏沐云从没与任何人争,哪怕是象征性的也没有,可是普天之下又有谁相信,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没有欲望,尤其是那种能操控无数人生死高高在上的权利。
“你虽然贵为七皇子,但暗害陛下的嫌疑没有洗清之前你不可以进宫,更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吴亦得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有些发红的老眼闪着噬人的光。
可惜今夜莹儿没有出现在这里,否则按她的性子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七哥哥受人冷语,此时早已站出来跟吴亦得理论了,然而自去了国公府莹儿就像突然失踪了一样,没人见过她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苏沐云没有质问宫里说自己只是有嫌疑,今晚却派了那么多人要杀自己又是何意,也没问是谁证明了自己暗害陛下的,甚至都没有去看吴亦得那张狰狞如枯树皮般的老脸以及太后已然皱起的眉头与满是寒霜的脸,更没有理会四周围拢的禁军侍卫们紧张不安的眼神,他就如平常进宫一般往前走了一步,而后脚步不停往舒宁宫内走去。
苏沐云拾阶而上犹如闲庭信步,禁军侍卫只得步步后退,吴亦得看罢将心一横刚想断喝一声令禁军侍卫拿人,然而话到嗓子眼却被他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了好似夜鸠般的叫声,他的眼睛瞪得足有鸡蛋大小脸上尽是惊恐,却不知原本他那如枯树皮的老脸上因为惊恐而扭曲的样子看着更是格外恐怖,因为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一个人。
苏沐云早注意到了那个人,那个人腰间别着一把沉旧的剑鞘,惨白的脸就像一张白纸映着昏暗的火光微微发亮,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慵懒的依在梁柱上,无声无息,满头发丝与胸前都被覆盖了一层雪白。
那张白纸是一副面具,更像一张鬼脸,惨白的面具上只露出两个黑洞,一道殷红自黑洞中流淌下好似一行血泪更显得触目惊心,这个人正是夜叉。
吴亦得没见过夜叉本人但却听过无数次这个面具的主人名字,更是知道此夜叉已非彼夜叉,以前的他只是一个嗜血冷酷的杀手,而如今却一步登天成了让人顶礼膜拜的仙师。
一名臭名昭著的杀手眨眼间却变成了一位仙风道骨的仙师,两者之间的剧烈反差确实令人难以理解,但世间就是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用理解来衡量的。
所以宰相吴亦得一看到夜叉像鬼魂一般突兀的站在那里,惊恐下竟是喊不出一句话来,太后娘娘也注意到了吴亦得的怪异寻着他的视线望去不觉心里一紧。
有几名禁军侍卫看到了依靠着梁柱的人影惊叫出声:“他是夜叉!是夜叉仙师!”
“保护太后!”
“保护太后!”
呼啦啦一阵骚乱,本来围拢着苏沐云三人的众侍卫迅速结成圆形战阵将太后以及吴亦得两人护在其中,一个个神情紧张如临大敌。
他们当中有人亲眼目睹了在那日的朝阳殿外的一幕,夜叉斩杀廖仙师的一幕,知道此人恐怖比之传言更甚。
“沐云哥哥,他们为何这么怕那个人,夜叉是他的名字吗?”戚薇儿问道,初时当她看清了夜叉脸上的面具时确实也有些害怕,聪慧如她很快便察觉到这个可怕的夜叉与苏沐云应是朋友,至少关系不错。
还不等苏沐云答话,身后的侍女小颖颤声道:“小姐你不害怕吗?”
“他是我的朋友,你们在这里等我,最多一炷香后我便回来,有他在你们不用害怕”苏沐云转身轻声对戚薇儿说了一声,不顾太后与吴亦得及周围人的脸色径直往宫内走去。
今夜他本来就是为了见他而来,而从国公府一路走到这里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他没有在丝毫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禁军侍卫们没有阻拦苏沐云,此时他们全部的心神都放在那根梁柱下的人身上,甚至还能听到偶尔传出急促的呼吸声,夜叉是一名冷血杀手声名极响,更是朝廷通缉的重犯,据说不久前宰相刘长安大人全家几百口人一夜间被屠就是出自他手,何况如今这名杀手摇身一变已成了一位受世人景仰的仙师。
舒宁宫大厅里一片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四周金黄色的帷幔将门窗堵的严严实实,从门口处两边跪满了宫女和小太监,他们都低着头身体瑟瑟发抖,太医院的几名老太医正在低声讨论着脸上挂着愁容,见到苏沐云走进来他们先是一惊而后赶忙躬身行礼,最前方的龙塌前还有一名少年与一位低声抽泣的贵妇人。
无论何时礼数自不能少,苏沐云辑手还礼没有多说什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塌前,塌上之人背靠着龙枕,消瘦的脸颊布满铁青,双唇干裂,眼眶深陷,原本那双凌厉且逼人的眼神已失去了原有的神采,话音低沉彷如秋风拂过落叶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一般。
“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