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如我师傅所料,闲了没几天,天庭的文书下达到蓬莱,由天庭小官送到家门口。
彼时我正无聊地扣扣搜搜地对着坛子削萝卜,那小官造访我家门时端的是清风道骨,眉目清秀,手里还揣着一页黄纸。
“你家仙人呢?”他眉目清秀地问我。
陆羽那厮听说我没事干,托人给我带了一堆……可以腌的东西,难得他费心,萝卜也给我找了好几样。
我手中正处理着红心萝卜,手上红色一片,听到他这么一说,心里有点纳闷。
我长得不太像上仙吗?
“我家仙人出外玩去了,这黄符要不先放这里。”我腾出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他倒是有点不悦,“这是任达书,岂是随意可放置的?”
我在想,我怎么做才能够合理恰当地体现出一个上仙的宽容与威严?真是一个难解的问题。
剩下的萝卜被我抛弃在坛里,仔细一看这小仙人,才发现原是一头还未成年的银麒麟。啧,一只小兽,还真年轻啊,我有一点不太好意思……下手。
“咳,那个,仙人可知蓬莱的母……女仙不少?”
他神情疑惑了,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仙人不妨去祭酒大司官那,他一向和我家仙人交好,等我家仙人回来,去取即可,您看如何?”
然后,我目送他头顶两个犄角毫无所知地走了,我十分觉得我的良心尚还健在,没有让他在蓬莱转悠一圈,到了廊和西桥陆羽自会提醒。
萝卜削的差不多,已有小半坛之多,我撒了把粗盐,揉一揉等待出水。我想我前身若是卖这个东西的,若连带上这等相貌可算上“萝卜西施”了。
反复出了几次水,倒上醋,辣椒,水封住坛子,挖了个坑把东西埋了。
我觉得,陆羽肯定会来找我的,想想那批被封了六七万年的酒,还是出于人道主义地写下“你去找地府的头头,阎八道问问,不要说我说的。”,想了想,把后面一句话划去,改成“就说,是云起说的”。
师傅有感知天命的神奇功效,他说的十之九十没有错,当年仙凤仙君为自己孩子大龄单身发愁,特意在蓬莱百年一度的灵明节前来问询我师傅。
师傅当时拿了仙君给的生辰八字,看了看。然后温和地对凤仙仙君说,“仙君不妨先在蓬莱走上一走,明日详细地写与麟子的因缘定当交付”。也真如师傅所言,三年后我就参加了她孩子的大婚。
而今,又快到了灵明节了,岛上的人几乎也都不闲,闲人怕只剩我一个,陆羽更是忙。
作为我师傅的关门弟子,自然吧,我传承了他个……头……什么都没有。
我要去一个地方。
他那天与我所说,已经提醒了我,多会走马上任我刚刚就看到黄纸里面的内容了,上面的封印对我来说并无阻拦作用,就是得在上任前几天回来参加个临别仪式什么的。
我掐了个口诀,换了个样貌,堂而皇之地进了陆羽之前的被封的酒窖。酒窖后面有一扇出口,因为是建在山半腰,出去看到的是居高临下的风景和远处茫茫的海雾,两座仙山在雾中似有若无。
原本是轻薄洁白的流动顺滑的雾,但蓬莱的雾多,堆得足够的厚以致是黑沉沉的水光接天,像横无际涯的大江大河一眼望不到边。风一吹,雾卷起千堆黑雪,汹涌地似掉下去就陷进去了。
陆羽忙着分配酒,
“这个荷花蕊分给座佑上君,秋露白分给明起上君,寒潭香分给商河仙君……”,他突然顿了下,一旁的小弟子提笔记完以后见没动静,抬头望了望师父。
师父一副似有所感的样子,随之叹了口气。
“她又走了”
小弟子对这半截话未曾询问,只是等着师父回过神。
仙书有曰,仙界之所以灵含气韵,仙气渺渺,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咳咳……是因为先人有望气之法,所以最先上来的先人择了一块好地,与之相对应的是,魔界的人只能委身于“乌烟瘴气”的地界。
人间和天上有一定相对之处,比如,繁华之地,气候相宜的地区对应天界,荒凉贫瘠战乱之地对应魔界,天书是仙人编写的,甚少详细地记载魔界的种种,所以没去过那里的总是容易胡乱想。
眼前是煌煌大漠,黄沙舒展着,烈日当头。
这是仙魔两界的交汇。
我踩着满月剑,往前走,大漠像褪了色一般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繁华的景象,酒肆茶馆,商卒走贩,人来人往,呃,应该说“魔来魔往”。
我不用什么法术掩盖我身上的气息,经历那一事后影响到我的“属性”,仙魔的气息一向渭泾分明,独我的处于自动“被掩盖”的状态,无法辨别。
我收了剑,似一位寻常的剑客,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远远地就看到了飘着红幡的酒肆,我离它还有几家店的距离处停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大概是我额头上还有一点红的时候。
我转了个身,又寻了个酒肆,付了两坛酒钱。
我不知道的是,红幡酒肆处进来两个人。
一个人扫视一圈,“啧,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他身旁的不言。
“你说你每年来一次有必要吗?”
老板娘见他两个,笑了笑,“要上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