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好痛苦!
记忆从大脑中抽取,另一个短暂的人生强行灌入谷辰的脑袋。他捶捶太阳穴,才让觉得快要炸裂的头颅好受了一些。
人们向来习惯于从外部接受新的知识,发挥主观能动性将它们尽量刻印在大脑深处,这个过程往往伴随着痛苦和强迫。
很少有人想到从自己体内挖掘、学习新的知识。一个人从母胎里呱呱坠地,身体的各个部位就开始由大脑统一指挥,怎么可能突然有一天从皮囊内部输进大脑新的知识呢?
这很玄幻,也很难理解,不是吗?
然而此时此刻,谷辰就处于一个逻辑性和魔幻性中间的一个支点。展现在他眼前的世界越来越偏离正常的轨道,属于中世纪范畴的教廷、王国和骑士与属于神秘学范畴的魔法学、秘传心理、预测学在他的脑海中来回颠覆。
根据谷?霍克的记忆,他通过精准到可怕的第六感预感到人生的结局,知晓死后会有人接管他的躯体。
接管者不一定是谷辰,他只是一个意外被概率抽到的倒霉蛋而已。
或者,倒过来想想。这个身体原本就是倒霉蛋放置在安布勒斯大陆的躯壳,而在原主人取回寄宿在柜台里的物品之前,谷?霍克最多相当于没有报酬的看守者。
无论怎么去思考,谷?霍克已经死了,而身体新的主人已然到来。
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无法通过时间的流逝去扭曲、改变。
时空从凝固到缓慢移动,逐渐恢复正常。
谷辰揉揉脑壳,继续陷入沉思:穿越前,他曾经和狮心王有过一次会面,那一句“混沌者”明显指的就是自己。把现有的情报放在一起来看,或许正是虚无缥缈的命运选择的他。虽然听起来很中二,但也只有这样子才能解释的通了。
想到这里,他沉默了片刻,苦笑了下——莫非,所谓的“命运之子”真的存在?今后是不是还会有一个拖着厚重衣袍的老头子,对着他严肃的说到:“世界选择了你,那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支持你?出发吧!骚年!去搅动安布勒斯大陆的风云吧!”,诸如此类呢?
那可真的是……糟糕透顶了!
没有高远极深的追求,也不曾设想睥睨天下的野心和抱负,只是一个每天可以安安静静喝一杯下午茶、每次回家漂亮动人的妻子站在身侧关切——“亲爱的,你是先洗澡呢?还是先吃饭呢?”——这样的平凡得不能在平凡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吗?
不过话说回来,六年前所谓合法化的“魔法”和地球欧洲中世纪的“魔法”似乎不一样。它是一种真正的超自然力量。
……
“呐呐,谷,你还好吗?”忧心忡忡的小女孩不知所措的摇了摇谷辰的大腿,眼膜升腾起一层水雾。
此时午餐终于送来了,护卫俯下身子,询问女孩发生了什么。
这是他们的义务。卡罗尔吩咐过,在把孩子们送走之前,不能让他们有任何的损伤,事关的护卫必须担起责任。
若是在没有相关的责任人的情况下意外死亡,这样的个例由“任务损伤指标”做衡量。
“谷,午餐来了哦,半份黑牛排和一个抹有黄油的奶酪面包。卡罗尔先生为我们准备的食物以前可从来没有品尝过呢。”
“我来看看。”护卫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喂,醒醒,醒醒!”
脸颊两侧传来金属制品的冰凉感,谷辰拉起略显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的女孩和护卫,以及透过缝隙被眼球捕捉到的绿景,心里升起一种恍若隔世的奇异感觉。
送餐的护卫暗暗松了口气,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小女孩找了快干净的衣角,把包裹着食物的绀草纸团放到上边,拿起西北特色浓厚的餐具,将光线折射到她漂亮的小脸蛋上。
“我来喂你吧,不要浪费了。张开嘴,啊——”
“伊露丽,不…唔唔唔%……&*”
小女孩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手腕一来一去之间,就已经把两大块牛排塞进谷辰的嘴巴里了。
嗯…味道还行,中世纪有这样的食物吗?
谷辰还没有咀嚼完,下一块带着牛筋的肉块陡然来到了嘴边。他“呜呜”着连忙抢过伊露丽手中的餐具,脸色微红的转到背后。
麻烦的生理反应…看到她就脸红,这是什么坏习惯啊!不行,既然我已经接管了这个身体,就要好好把残留的本能引入正确的道路上去!拨乱反正,对,就是“拨乱反正”!
嗯,没错,就是这样。
“很好吃吧,谷,听送餐的护卫说,单单这一个面包就是一个银少欧呢。”伊露丽手里托着一份午餐,在谷辰的身边坐了下来。
“一个银少欧?”
“没错,一个银少欧。”
潜在大脑皮层的记忆将“少欧”的词条输入谷辰的脑海:
安布勒斯大陆国度众多,互相之间征伐不断,但是没有一个国家敢于对着光明教廷举起锋锐的刀剑——因为他们有着神灵的庇护。
所以,光明教廷也就理所应当的成了凌驾于世俗王权之上的最高权威。具体的度量衡、货币和通用语由其统一规定。
这样子既保证了教廷的权威,又促进了治下大陆的经济发展,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少欧是基本的货币单位,市场上流行的主要有三种面板:铜少欧、银少欧、金少欧。
1金少欧=100银少欧,1银少欧=100铜少欧。
在谷?霍克的记忆中,位于蒙奇王国边陲的无名小镇从来没出现过金少欧,商品价格只在铜少欧的价格上上下浮动。
而家境贫寒的霍克家,一个月花销仅仅是可怜的二十铜少欧。
手里的这一块面包足足是霍克家五个月的花销总和!
“价值一银少欧的的昂贵面包啊。”谷辰咂咂嘴,下意识舔了下嘴唇。“这位伯爵大人在维达尔王国什么地位呢?”
“不知道,我们要见的是王储殿下,金蝇伯爵只是一个中转啦。想那么多干嘛?反正地位挺高的。”
“……”
谷辰暗暗摇头,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懂个什么?
以一个热武器时代人的视角来看:无论是在西方还是东方,王室的继承者总逃不开党派争斗的命运。一个替王储办事的贵族,有九成九的可能隶属于王储党系。
还有,“金蝇”这个封号好难听。
……
……
另一边,卡罗尔稳稳当当坐在一块表面平整的大石头上,马刀男低下头颅,单膝跪在他的身前,脑袋上的帽型头盔投下的阴影遮住了脸上的神色。
“卡罗尔男爵大人,我有一个疑问想要征得您的回答。”
“先不要说,让我猜猜:为什么那个复活的小鬼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回到商队来,是不是?”
“是的,如果是一个黑魔法师的诡计的话……”
“黑魔法师?勇敢的骑士大人,那群只能活在下水道的蛆虫现在自身都难保,教廷对他们可没有丝毫的宽容——追杀、绞刑、火刑、吊死……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来对一个有着特殊癖好的王储展露匕首呢?”
“难道您就没有一点疑问吗?”马刀男似乎没有察觉到卡罗尔的不耐烦,声调镇静而平稳,头盔纹丝不动。
“你在质疑我!注意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骑士明白了吗?!”卡罗尔低声怒斥道。
“明白。但我还是想要一个答案,毕竟事关男爵大人您的安危。”声音依旧铿锵有力,不见丝毫起伏。
“好!那我就告诉你!”
卡罗尔站起身来,缓步走向马刀男:“那是一种症状,而且还是一种‘高高在上’的王室病。教廷把它定义为‘精神休眠’。目前为止,因为只在阿尔廷帝国王室出现了这样的症状,所以也叫“三色堇休眠”。没有呼吸,但仍然活着,不久就会苏醒过来——这和那个小鬼的情况一模一样。这就是理由。
满意了吗?我的首席骑士大人?”
“是的。我会遵照男爵大人的规定,在到达王都之后,自行向您索求并离开您的骑士团,以作自我放逐。”
“在那之前,割掉你的舌头。”
“尊您所命。”马刀男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颤抖。
家族败落的他没有可以拿到台面的东西,传家的马刀也无法成为他和贵族谈判协商的资本。
即便只是一个低等贵族。
而一位哑巴骑士,无论骑士光辉多么令人瞩目,也逃不开被人诟病的下场。更何况一个堪堪达到中级水平的四阶骑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