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桌前,李知恩和赵仁英低垂着头,乞乞缩缩地,像是淘气犯错的小孩子见到了刚回来的家长。
“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址的?”李至安看着低头不语的二人,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让她熟悉而又陌生的李知恩身上。
李知恩抬起头来,瞧见李至安的眼神里的缕缕清冷,心说这多年不见,曾经跟在自己后面的一只小兔子,居然长大后成了鹰了,自己在她面前,居然反倒成了这兔子猎物,时间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啊。
“我……”李知恩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过在看到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赵仁英后,心里有些忿忿的,轻踩了她一脚,然后用手指着她说道:“就是她,她说自己一个人在家好无聊,所以就打电话告诉我地址,让我来陪她聊聊天,我也没想到这是至安你的家……”
赵仁英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知恩,但是看对方不停地向自己使着眼色,手上还比划着之前的事可以两人对半去还的意思,于是颇有些不情愿地道:“哦……对,是我,我让她来的。”
说着还扯出个假模假样的笑,饶是一旁的始作俑者李知恩,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拿手遮住了眼睛想要装作不认识她。
不过这对面的李至安,却好像信了一般,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件事,而是伸出手,掌心向上地摆在了赵仁英的面前。
“拿来吧,你的手机。”
赵仁英一脸委屈,但是看着李至安不容置喙的表情语气,也只好就范,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来,并小心翼翼,还有些依依不舍地放在了李至安的手里。
李知恩在一旁看着,神情有些尴尬。虽然过去她是李至安的好友,但那毕竟是过去的事了;时光匆匆,无声岁月给两人这份友情的上面,盖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纱,这让李知恩嘴唇翕动着,就像是那喉咙处被关了闸一般,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良久,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李知恩开口说道:“至安……当时在徐老板的饭店里,为什么,要说不认识我?”
沉默。
“是怪我没有在你最困难的时期陪在你身边吗?其实我这些年也很自责,为什么没能在搬家之前和你说一声,可能是当时太软弱,害怕看见分别时你眼睛里的泪水……”
虽然那段时间,李知恩过的也很辛苦,但她觉得比起李至安来说,自己再去说这些,就有些为自己推脱的感觉。
“没有。“李至安打断了李知恩的话,“只不过是我心中的甜橙树,已经不会说话了。”
甜橙树吗?对的,那是小时候她借给李至安的书,那是她那段童年时光里最喜爱的一本,也是至安最喜欢的——她们过去好像总是喜欢着相同的东西。
书里面主角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名叫泽泽,他有着一个会倾听她烦恼,和他聊天的甜橙树,他管它叫做明基诺;不过在泽泽逐步走向无边的痛苦后,那棵树也逐渐死去了——从他的心里死去了。
不过李知恩觉得,其实并没有什么会说话的甜橙树,一切都是一个5岁的孩子,心中的梦想世界,梦碎了,回到了现实,自然也就再无明基诺的声音。
“你是说,我只是你的幻觉吗?”李知恩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停的重读这本书,每一次她在看到泽泽唯一的朋友老葡意外死去的那一段,都让她联想起自己,想起了曾无话不谈,但因为两人的家庭原因,分别多年未见的李至安。
她感觉一种羞耻,好像差一点,她就在心中永远杀死了李至安。
“不是哦。”李至安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梦里传来的呓语,“只是知恩你已经开花了,结下了甜橙子,从此你的树下都是茫茫的人,可能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胡说什么……”说话的却不是李知恩,而是赵仁英。
“人的心是很大的,放得下我们心中喜爱的每一样东西。”赵仁英说的是书里泽泽对明基诺说的话,“至安,不管是在哪,你都会在知恩、奶奶、以及我的心中,有着专属于你的位置。”
李知恩一把握住了李至安的手,没有再说话,只是想用自己的体温,来证明着自己的心意,李至安几番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不过。
李至安叹了口气道:“好了,该吃饭了。”
今夜的晚饭倒是热闹,四个人正好一人占据着桌子的一个边,挤挤的,连伸筷子夹菜都会一不小心碰着旁边的人,但却让李知恩觉得,这比去大饭店吃,都还要香上百倍。
饭后,李知恩和赵仁英联手将想要洗碗的李至安推回到卧室里,关上了厨房的门后,赵仁英用胳膊肘攘了攘李知恩。
“你们刚才这对话,啧啧,酸的我牙齿都要掉了。”
李知恩无语地回道:“也不知道是谁插了一句话,说的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额,那不是被你们给带偏了嘛。”
“那个,至安她这个样子,算是没事了吧?”李知恩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赵仁英白了她一眼,揶揄道:“你不是洗过澡的交情吗?这还要来问我?”
见李知恩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好像报了仇一样,开心地说道:“放心吧,至安没有让你回去吃晚饭,就说明已经没事了。她现在就是那样的性格,不过啊,我还真羡慕你,能看到活泼的李至安。”
说着赵仁英又想起了前面帮李知恩隐瞒的事,“对了,说好了的啊,一人一半,我这些年还是有很多存款的,你别小瞧我。”
“行行行,我说话什么时候算过数……啊不,什么时候不算数过。“李知恩一突噜说错了,吐了吐舌头,看的旁边的赵仁英又是一番白眼。
将最后一个碗里的水倒干净放进了橱柜里,李知恩问道:“那我今晚睡哪?“
“你?哪来的回哪去啊。”赵仁英一脸调笑地道。
“不是吧,你这么无情?”
“没办法,我这没你的被褥,而且这么冷的天,总不能让你在这冻着吧,你说是不是?”
“我……“
赵仁英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了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最近的商店,现在都已经关门了。”
“这你叫我放心个啥!”
李知恩鼓了鼓嘴,大眼珠瞪地像两个铃铛,但看对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软了下来,掏出手机来划拉着,最后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李知恩就用一副悲天悯人般的语气,向对面哭诉道:“欧尼,快来接我,我被人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