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集合A={ⅹ|2≤x4}，B={x|3ⅹ-7≥8－2x|}，则A U B等于（）
班主任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点了点：“谁上来写出正确答案。”
有男同学在下面厚颜无耻地喊：“老师，这道题超纲了。”
班主任眼神一扫过去：“你今天没带脑子？思考都没思考——这道题谁来？”
没人举手，班主任直接点名：“方楹。”
方楹一节课都在走神，笔在手中来回打旋。没听见老师叫她，老师又皱眉喊了两声：“方楹，叫你呢，上来写出这道题的答案。”
方楹慢腾腾地站起来，大脑过了一遍黑板上的数学题。拿着粉笔徒劳地站在黑板前半天毫无思绪。
老师无奈地叹息：“下去吧。”
回到座位上，方楹又有点不甘心就这么被一道集合题给撂倒了。拿出草稿本写题研究。刚想出答案，老师又在黑板上出了一道题：不等式3（x+1)–2(x-6)<0的解数是：
方楹低头计算，老师见她认真起来安慰的点点头。
又问：“这道题，谁整明白了。”
没人举手，班主任点名叫顾唯上去。
他的答案是对的，班主任脸上都灿烂了。
放学后，程蕴在门口等她。
长得很眉清目秀，很干净的一个男生总是惹眼的。
方楹看见了他。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这样一个漂亮的男生到底执着于她什么。
总是假装看不见她的特意疏离。
“方楹”见她出来，他笑容更明亮了。
方楹低着头沉默地从他身边走过。程蕴有些尴尬，又不甘心就这么擦肩而过，想了想又若无其事地跟上她的脚步。
“最近还好吗？”
“嗯！”
气氛很促狭，他只能没话找话说：“不要为那些事不开心了，我相信你不是他们所说的那种人。”
只有耳边呼啸而过的汽车。又是沉默。程蕴又纠结又忐忑地地咬着牙。就在他以为就这样一直将沉默进行到底的时候方楹语气缓缓的说：“那个人是我亲生父亲，那天他来找我，但我们的感情一直不好。”
他和方楹他们班的几个男生走得近，程蕴也从几个男生嘴里知道那些都是误会。其实他很替她难过，承受了她不该承受的不堪的舆论。
“他既然来找你，不会对你一点也不在意的，你很优秀，他会因为有你这样优秀的女儿感到自豪。”
“谢谢”她轻描淡写地说：“不过你不用安慰我。”
程蕴陪着她走了一段距离，路过的几个他的同学和他笑意深深地打招呼，他也笑笑回应。
还是那个路口。放学的学生在那里分道扬镳。眼看要到关头，程蕴突然鼓起勇气，一鼓作气地开口：“方楹，我送你回家吧。”有种青涩男孩的怯怯之情溢于表面，脸在昏暗的灯下悄悄红了起来。
方楹愣了一会，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几秒，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直接而又婉转的方式来表明心迹，但她却不觉得反感。
从小到大，她成绩再好却没有什么引人入胜之处，长得并不漂亮，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别人羡慕她成绩好却很少真心和她玩。更别说会有男孩子追她了。
“不用，我住得不远”她轻淡一笑：“你送我还得绕一路，太耽误你时间。”
62天！
黑板上从高一开始就写着赫人显眼的高考倒计时。
所有的老师都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时刻提醒高中生高考的重要性。每天都有各科老师慷慨激昂地勉励大家为高考而激进。
还有62天。也就两个月零两天的时间。
很快就要面临人生最大的转折点。
气氛一天比一天凝重，压力一天比一天大，心情一天比一天紧张，课业越来越多，作业原来越难，休息时间越来越少。
已经进入高压的阶段，大家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地玩了，甚至都没精力去捉弄别人，也很少去关注别人。
教室里每一堂自习课都充满学生小声背书背单词的声音。他们的声音充满着对未来的希冀和向往。顾唯和乔洋也非常的认真，拿红笔画出复习资料上的重点，以前做过复习资料，作业，试卷；翻了一遍又一遍。
方楹状态恢复正常，只是大家都在埋头学习的时候她在一边吃零食一边看言情小说，耳朵两边塞着耳机屏蔽噪音。
有时候顾唯在做题时无无意地抬头看她。从这个学期开始，她一直这样，总做一些和学习无关的事，像是自暴自弃的堕落少女。
他几次主动找她说话想缓和关系，但她爱答不理，态度冷淡。几次下来他也不乐意拿热脸贴冷屁股了。
这次他们面对是高中最后一大关卡，期中考试。成绩名次都是在学校里公开公布的，谁考得好不好大家一目了然。
方楹在期中考的时候恢复了以前的认真的劲。可这次的试题比以前还要难，做到老师收卷还空了两道题。
她为了那两道想破脑袋怎么也写不出完整的方程式的化学题而感到挫败，甚至吃饭和躺在床上也是忧心忡忡的。
“你干嘛呢，整天魂不守舍地发呆。”林好撞了她一下胳膊问道。
“这次的出的考题好难，我空了整整两道题，一道题5分，两道题十分，这十分注定要丢了。”
林好有种和她感同身受的悲伤：“不是说考完后谁都不许提考试的事吗？”
方楹精神恹恹地撑着脑袋，声音像个虚弱的病人：“我从来没出现这样的问题。”
林好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搞不明白的几道题还乱填一通，连她自己都觉得不知所云：“不是说很难吗？既然很难别人也做不出来。别说你，这次我估计也悬了，好不容易脱离泥沼，这次恐怕又陷回去了。”
成绩还没出来两个女孩就先颓废了。
成绩公布出来那天方楹迫不及去看考试结果。
在人群外她就听见有人在说：“皇帝被夺位，江山另易主，也该改朝换代了。”
方楹有种不好的预感，慌张地从人群里挤到最前面。发现排在第一名的已经换了名字，而她排在第三名。这次拿第一的人恰恰是一直在她后面的第二和第三名之间徘徊的理科二班的男生。顿时头顶炸雷，一夜之间掉了两个名次。她的命运就在这些题海里急转直下，简直是空前绝后的奇耻大辱，天崩地裂。
乔洋和顾唯也来看看，看到第一名换了人也不由惊呆了：“方楹怎么从神坛上掉下来了，被篡位了吧。”
顾唯也惊诧了。下意识地看向被“篡位”的人，她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一脸挫败的样子。
乔洋在一旁咋咋呼呼道，手指头点着上面的一个名字：“顾唯，你看你，上面也有你的名字，第四名”他激动地拍顾唯肩膀，看起来比本人还高兴的样子：“你居然考了全年级第四，都快赶超我们班长了，不得了不得了，你这冲天炮简直颠覆了我们对你的认知。”
方楹表情写满了失落，站在顾唯身边毫无热度地说：“恭喜你，这次考了全校第四，再努力努力，你就能实现你的理想了。”她说完就走了，没有给他回话的机会。
乔洋找了好久才都找不到自己的名字，看来这次没上榜。
“我们都是同一个老师教的，也是是同一个方楹辅导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顾唯对这名次没什么太大反应，反倒心情更沉重了。
“上面没有你名字？”
“没有”乔洋向来对自己分数这事没多大期望：“不过你这冲天炮够可以，方楹这典型的教会徒弟饿死了师傅。如果是我，落差这么大我心情也不好。”
顾唯心情复杂，感觉不到突然被上帝的手指头改写命运的成就感，瞅了乔洋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还挺善解人意。”
乔洋神气地笑，竟把这句话当成是夸自己。
这一跌就跌得这么惨，方楹心情都暴躁起来了。这考全校第三还不如之前的全班倒数第三呢。最起码她是在最不好的状态一时逆反期乱写出来的，可这次期中考是使出浑身解数，很认真的在考还考成这样。
“你考第三还不高兴，我可惨得生不如死，我从上学期第六跌到第二十五，我心态都要崩了。”林好此时和方楹同病相怜，有种一下子从天堂掉到地狱的眩晕感，怨叨了又拐到生源方面：“咱们今中午出去吃羊肉粉丝汤吧，突然好想吃。”
方楹顿时风中凌乱了，她的大脑总是跟不上林好突变的欲求。
她都不得不佩服她总是有化悲愤为食欲的本事。
不知道她这力量可以吃几碗羊肉粉丝汤。
还是像那次那样，到了饭点店里就排满了人，不认识的人也都凑合在一桌。也还是像上次一样，又碰到上次善良体恤的大妈。林好又跟她聊得眉飞色舞，简直是一回生二回熟，见面第二次就熟得跟自家人似得。
“你们这群孩子，只剩下两个月的冲刺时间了，看你们压力这么大，有的都瘦了一大圈。”大妈看了看方楹，脸上笑眯眯的。
林好搂着木头一样的方楹说：“是呀，这可是我们学校的校霸。瘦得最多的就是她。”
几个人同时脸色微变，林好才反应过来自己用错词了，忙不迭矢地改口：“欧，我说错话了，不是校霸，是学霸。”
“是嘛，真好，以后是要上清华北大了。我家那孩子，一天到晚的刷题，晚上要刷到很晚才睡觉，以前我们大家都希望她能考上最好的大学，不过现在看她为了考好这么拼命，有时候还脾气暴躁犯焦虑症，现在想想还是算了，考到哪算哪吧！”
由于店里没有位置坐，只能打包带走。三个人刚好有这机会参观方楹的新家。
是一个绿化充足治安良好的新的小区里。乘电梯需要密码，方楹住在第六楼。
她的大户型老房子换成了适合单身住的小户型。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简装修却布置得更温馨。
方楹让他们把打包吃的放在餐桌上，去找了几个凳子给他们。
“你搬家的时候是自己搬的吗？”林好打量了一圈屋子随口问问。
“找搬家公司搬的。”
顾唯无声地把羊血夹到方楹碗里，但方楹没再把自己不喜欢吃的羊肉跟他交换，宁愿剩在碗里。
林好说：“这里看起来比以前的老区好多了。”
“这里是安保系统化，安全一点。”
乔洋笑说：“方楹现在可是本年度最年轻的暴发户，这么大的房子就换了个小户型，肯定余下不少钱吧。”
林好在他小腿踹了一脚，白眼瞪他：“你眼里就知道钱，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乔洋委屈地揉着发疼的小腿：“我又不是惦记她的钱，你踢我干嘛。”
“我踢死你！”林好凶巴巴地抬脚作势要踹过去，乔洋又跳又叫的躲开了，桌子都快被他们撞翻了。
“唉，你吃这么多，也不怕发胖。”
“我能吃也没吃你的，关你什么事。”
乔洋呵呵地笑：“胖一点也没事，反正长得又不是很漂亮。”
在女人面前，可辱人格不可辱颜值。听他这么一说林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后来，好好一顿饭又打起来。
活跃的两人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方楹目光淡淡地看他们打闹，心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乔洋又突然问起顾唯的私事来：“唉，唯哥，我们这都快毕业了也不见你带女朋友出来给我们认识认识，是不是女朋友长得太漂亮舍不得别人看到啊？”
顾唯薄唇微启，神色怡然：“她今年也准备高考，所以跟我们一样都很忙，平时我们都没什么时间见面。”
“噢~那你们会一块上大学吗？”
顾唯似乎并不吝啬让人了解他的女朋友：“她成绩一直很好，不知道我能不能跟考上同一所大学，不过我会尽力。”
“看来你们感情不错哟”乔洋笑着打趣道：“以后不会换女朋友了吧。”
“我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和她站在同一高度，自从遇到她，我就没再遇到过比她更好的人。”
方楹喝了一口汤，味道在口腔里好像变得苦涩起来。暗暗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方楹想起了一首诗。
我画的树太漂亮了
接下来画的鸟
画的云
画的池塘和花朵
都配不上它。
心里有了一个人，其他人都成了将就。
林好想起来问方楹：“方楹你呢，最近和程蕴进展到哪一步了。”
“没到哪一步。”方楹漫不经心道。程蕴很好，样貌好，学习好，家里条件好，只是她没那个心思。
进入炎夏，烈日烘烤着大地。
郁郁葱葱的树影覆盖了红色的塑胶跑道上。
那是头顶高大的法国梧桐馈赠的一片阴凉栖息地，时不时有风刮过，头顶上发出树叶和树叶摩挲的沙沙作响。风吹过，树冠摇摇晃晃，被惊动的鸟儿成群飞出来。扇动着翅膀快速划过天空，消失在天际里。
阳光下，一群少年，步调整齐地奔跑着。匆匆忙忙地踩在斑驳的树影下，如风一般匆匆略过。
少年挥汗如雨，脸上闪着晶莹剔透的汗珠，面色潮红，眉眼清秀，青春洋溢。
身材壮硕个子高大皮肤黝黑的体育老师背着手站在起跑线的地方。心满意足地看着这群少年默契投合，步子统一，整齐一致的队形。
嬉笑，打闹，狂妄，任性，骄傲，贪玩，轻狂，敏感，晦涩，克制，压抑……如同塑胶跑道上的脚印和沙子，这都是他们在这里成长时留下的痕迹，证明他们在这里存在过，爽朗的鸣音是他们笑声的回音。
方楹跑步时，看见了那道高瘦的身影站在梧桐树下，目光交触时，他对她露出腼腆阳光的笑容，她也微微一笑。前后的几个同学大声起哄道：“班长，桃花开了。”
其他人配合地笑了几声。
文科班的程蕴追理科的学霸一姐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学生之间在学校里有点风吹草动老师不可能全然不知。只是这个时候大家都知道到以高考为重，没在早恋这事大动春心，老师们悄悄观测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方楹还是个好学生，对谁都一视同仁，对任何男生都止乎于礼。加上她学习优秀，长得也眉清目秀，很多男生对她有倾慕之心老师也正常的，但方楹很少跟人打闹成一片。
高考越临近，体育课上的操场只剩下那帮高一高二的孩子在打球，操场旁边围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迷妹。方楹站在走廊上看着他们，情不自禁地回想自从走进这所校园大门发生的一幕幕。有很多的不快乐，也有很多的快乐，犯了几次蠢，出过几次丑，被人羡慕过，被人崇拜过，被人议论过，也被人言语侮辱过。冲动过，疯狂过，也有很多个平静的日子。可这一切现在都觉得恍然如梦。
方楹有很多心事，那是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的心事。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没有爸爸，别人就嘲笑她，挖苦她。后来才有的后爸，可也有太多难言之隐。觉得自己长得得不漂亮，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她从小就很自卑，自卑到尘埃里。
她为了找自信，为了讨老师和别人的喜欢，就一心一意的读书，只想考第一。每次颁奖典礼上校长在话筒面前响亮地叫她名字的时候，走上台站在最中央领奖那一刻，方楹觉得无比自豪，浑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那时候，她觉得老师和学生们都对她和颜悦色和羡慕的神色，她也很享受别人对她的敬仰之情。
可是，如今第一和第二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她需要的是一个支点，能让她坦坦荡荡地直面人生的一个支点。她需要一对丰满的羽翼，可以自由翱翔地羽翼。她需要的是一条宽阔的路，可以通往罗马的道路。
雨季伴随着闷热的空气降临，天空中时不时电闪雷鸣。高考如期而至，风雨过后又是阳光普照的晴天。
高考那天上午，学校门口挤了好多来送孩子高考的家长，还有好几个保安和老师在门口维持秩序。家长们亲热地替孩子撑伞遮挡灼人的太阳，一边给孩子递水喝一边掏出纸巾给孩子擦汗，一边还不忘劝他们放松心情，认真看题认真检查之类。
每年的这个时候，大人好像远比孩子还焦虑。
方楹先到的学校，乔洋被他的家人亲自开车保驾护航送来的，他看见了方楹，依旧一派轻松的神色叫她：“班长，你也到了。”
方楹回头看他，还看见他身后一脸亲和的父母：“嗯，你爸妈送你来的吗？”
“这是我爸妈，这是我们班长。”方楹微笑，礼貌地和他们打招呼。乔洋骄傲地向自己父母介绍自己的学霸好基友：“爸妈，我跟班长是好朋友，我们还是前后座，她还是我们学校一直考第一名的学霸，牛吧。”
乔爸恨恨地瞪着儿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乔洋脖子缩了，乔爸疾言厉色骂道说：“你这臭小子，身边有这么优秀的人也没见你学好，上课睡大觉了吧你。”
乔洋振振有词道：“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料，不过高考我会拼尽全力顽抗到最后的。还有爸，我都这么大了你不能老动手打我，我朋友还在呢，让我多没面子。”
“你还要面子呢，你每次考试都是满江红，也没见你丢脸。”
顾唯随后也来了，几个人一块走进学校大门，聊过三巡之后他才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至诚和灼热的目光看着轻声方楹说：“方楹，这个学期以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也做不到自信地面对这一天，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也许还是陷在困顿的黑暗里。”
乔洋贼眉鼠眼地站在顾唯身后，恰好听见顾唯的话，拍拍顾唯的肩膀吊儿郎当地笑笑：“要是考上清华，就以身相许当作报答呗。”
当初的顾唯给方楹的印象是，宁教叫我负天下人，莫可天下人负我的傲气。说这么感性的话可不是他的风格。
方楹面对他已经没有什么要说，再多的千言万语只化作一抹真诚和祝福的笑容：“你得感谢你的努力，好好考，祝你好运！”
“你也一定会好的，……”
“方楹”传来陌生而熟悉的声音，方楹震惊地循声望去，目光定住。
他缓缓朝他走来，周围的人和面孔和景物都变成虚幻的布景。
方楹恍恍惚惚地以为这是个幻觉。
他已经站到她面前，依旧姿态沉稳，一身剪裁得体的藏色西藏衬得这个男人高贵不凡，他眉眼温和地看着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儿：“我送你参加高考，你不介意我来晚了吧。”
方楹扯了扯嘴角，心情很平静，她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渴望父爱的，但始终没办法露出像天使一样释然一切的笑脸，只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介意。”
“那就好，来之前我心情忐忑不定，我好想来送你进考场，可又怕影响到你的心情。”他身边的一个保养得很好，打扮端庄得体的女人冲她亲切地笑：“你就是方楹吧，你的爸的事都跟我说清楚了。”
方楹眼神疑惑地看着她。
她很快就说：“我是你爸的太太，我姓黎。刚开始我也不敢相信，现在也坦然接受了，你失去得太多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弥补你。等你考完试再说吧。好好考，我们会在这里等你出来。”
两天半的时间匆匆过去。最后的那一天，上午考完最后一门理综，走出考场的时候身后的一干人如释负重的大叫欢呼，方楹突然恍惚了一下，好像三年来的忍耐和压力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只要走出校园大门，他们正真正长大了，他们人生也更开阔了。
被撕的粉碎的复习资料被从高处撒下来，在空中洋洋洒洒地，仿佛所有的一切都终结在一堆碎纸里。
走出学校大门，萧风和他的太太在门口，满脸笑容地迎着她。那样的温暖让人感觉不真实。
当所有的背景都变成虚幻，希望那张端庄美丽的脸是母亲那张有淡淡雀斑和皱纹却很温暖的脸。
保安打开大门，方楹和顾唯，林好，乔洋从里面浩浩荡荡地出来。萧风和黎子蓉没有问她高考怎么样。
林好和乔洋他们都跟着父母坐车走了。黎子蓉像把她当成自己孩子一样亲热地搂着她上车。上了车黎子蓉拿了一盒在家准备好的水果给她吃：“这樱桃女孩子就得多吃，对皮肤好的，还有这个，我还买了坚果，是补脑的，你们这些学生也得多吃。”
方楹实在受宠若惊，被她的过度热情搞得手足无措：“我都考完试了还补脑，你们这些大人是不是就喜欢给小孩补脑的呀，都快补成大头了。”她真的不喜欢吃那些核桃和坚果。
两人愣了愣，噗哧地笑出来：“是呀，你都高考完了。你这么聪明，不用补都聪明，每次考试成绩都名列前茅，要是我有个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儿我都开心死了……”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方楹眼神一闪，感觉他们对她好像不止一星半点：“你们在这之前就调查过我”
萧风说：“也不是调查，你是我女儿，我只是想了解你在学校的情况，也是通过班主任了解你的生活。”
方楹没再说什么，沉默地看着窗外，看着一道道风景不断后退，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好像一切都在逐渐远去。
方楹只是安静地陷入告别高中生活的点点滴滴怅然失落里。
一下子气氛陷入尴尬，狭窄的车子里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了。
黎子蓉心神不宁，十指相扣，用力揉搓，沉吟半刻后，率先打破沉静拘谨道：“对不起，这两天我们没有给你带来困扰吧。”
方楹根本就没想这么多，想多了也伤神。摇头说：“没有。那些考生的家长都来送自己的孩子，我以为会是我一个人进去的呢。谢谢你们送我进考场。”
这话有太多涵义在里面，萧风听着心里对女儿的愧疚感更深了。
“你们有孩子吗？”
突如其来地问题把萧风和黎子蓉都给惊住了。
黎子蓉眼神黯淡了下来：“没有，我从生出来开始就注定我这辈子不能生孩子了。”
“抱歉！”
“没事”
“中午想吃什么，随便你点都可以。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吃火锅，要不要去吃。”
“我今天不能跟你们吃饭了，我想今天晚上请我的几个同学吃顿饭，以前每次都是他们请我，这回我得请他们一次。”
“好吧，只要你开心，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一起吃饭。”她总是流露出一副无底线纵容孩子的母爱的样子。
方楹深深地叹了口气，上一辈人的人生她一无所知。忽然觉得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没那么重要了，只是她没那么快就能坦然接受他们。
乔洋刷着手机，同学群里第一次聊天聊得热火朝天，有人在聊天框里煽情的表达突然分别的失落和难过。
有人提出办个狂欢派对：“班长呢，都毕业了都不发动组织毕业聚餐，太没有领导风范了。”
“就是就是，叫老苏罢了你的职。”方楹嘴角上扬，看到这句话她都开始怀念当班长意气风发，威风八面的时光了。
乔洋眼睛瞅着她说：“毕业派对都等你安排呢，你怎么一句话都没有？”
“我还没想到要搞什么毕业派对呢，没想到连这个还要等我做主。”
“不等你等谁呀，谁叫你是班长。”
“好吧”方楹拿出手机，点进同学群里。
“同学们，我是你们的班长，现在我正式通知：毕业paid今天晚上安排在澜庭KTV，七点钟开始，谁敢不来捶死他。”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方楹一条内容通知三遍。
大包厢有限得提前预定。人太多，一个包厢容不下这么多人，得分两个包厢。一个班里也有一些人谁看谁不爽的人。为了避免有起冲突，关系比较好的一群人自拉拉阵营自成一派。这样安排既不会乱哄哄的也不会无端干架，大家都玩得开心自在，皆大欢喜。
顾唯，乔洋，林好，路晴，他们这一伙人必然是跟班长一个阵营的。啤酒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音乐之声已经震耳欲聋。过了一会老苏也来了，这一帮朝夕相处的孩子是他带的第一批毕业生。过了今天大家很快就天各一方了，这样一想心里难免失落和难过。老苏端着酒杯两边周旋。
方楹这个班长最可怜，个个都要给她敬酒，由于没有喝酒的经验，方楹喝了几杯就满脸通红，醉得晕飘飘，两眼昏花。
见她已经喝得差不多，顾唯怕她喝多了伤身体，阻止他们他们给她灌酒：“她一个女的又不会喝酒，你们灌她干嘛呀？”
有人有人唯恐天下不乱，起哄道：“顾大嫂喝不下那就让顾大哥喝。”
“我被你们灌得还少吗？”
都是一群爱玩的年轻人，一玩起来就玩到尽兴。有人霸占着脉深情款款地唱歌，有人已经喝得东倒西歪。方楹也喝晕了，趴在沙发上睡死过去了。
一帮人冲顾唯起喊道：“唯哥，你得把顾嫂好好送回家，好好照顾着，哈哈——”
顾唯没说什么，不用想，也知道结果是这样的。
唯哥，顾大嫂，这些人最擅长乱点鸳鸯了，把两个不相干的两人配成一对。
可是他不知道她家进电梯的密码，只能先带回自己住的地方等她酒醒再说。顾唯把她放在床上，一放下来她眼睛就睁开了，眸光朦胧，嘴唇一张一噏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顾唯侧着耳朵靠近她仔细听。
“顾唯”她叫他的名字，声音柔软，呼出温热气息喷在耳朵里。有一瞬间，顾唯心微微颤动，心神荡漾。
“我们真的就这样分开了吗？”她迷糊地说。
顾唯坐在床边，稳了稳心神，听着她喃喃细语。
“我突然不想就这么分开，我不想还没开始，就这么结束了。”
“我喜欢的人，他却有女朋友了！”
“你在说什么？”顾唯皱眉看着她，拉被子给他盖好：“你睡一会，我给你弄点醒酒的。”
方楹手忙脚乱地拉住他手：“我说，我不想就这么跟你分开”方楹语气和眼神如槃石般的坚定。
“有可能我这一出国就不会再回来了，这辈子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当初你好多天没来上学，我是因为我的私心才去找你，我希望你继续书，我希望你将来有个好的人生，所以我愿意不遗余力地去帮助你。我甚至想着我不要出国了，我们俩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后来，我在街上看见你跟你女朋友在一起，看见你们有说有笑。那时候我觉得我好蠢，我想把你变成一个很优秀的人，没想到到头来我只不过是在为别的女人做嫁衣……”
方楹高考发挥得很好，考了省状元，她接受保送到美国最好的大学，高考分数只是如虎添翼而已，能拿到全额奖学金也不是问题，这一路下来似乎都挺顺利的。
公布成绩当天，高考以创记录的730考了省状元的第一时间名声大噪，轰动一时新闻头条。顾唯是第一个打电话给她祝贺的：“恭喜你，又是第一名，还考了省状元。”
“谢谢！你呢，你应该考得也不错吧？”
“还行。”他停顿下来，似乎在犹豫什么。
方楹也不说话，耐心等他说。走到在窗户前，想打开窗户让风进来。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站在楼下的石子路上。方楹微微吃惊，在电话里问：“你有什么事吗？”
“晚上你去我家吃饭吧。”
风呼呼地灌进来，方楹的头发被风吹得飘起来。她听见耳边的风声，还有他清晰的声音。
方楹感到很意外，愣半天没反应。
“你听见我说话吗？”
“听见了。”
“晚上有时间吗。”
“嗯！”其实她已经答应萧风晚上跟他们一块吃顿饭，庆祝她中了状元。
看来她又食言了。
“我在楼下等你。”
方楹挂了电话，窗户关好。去衣柜选了妈妈亲手做给她的那条粉色裙子穿上。
洗了把脸，梳了一个小时候妈妈经常帮她梳的永远不过时的辫子，看起来跟裙子很搭配。
下楼，他就站在石子路旁边的树影下抽烟。。
方楹没什么表情地朝他走过去。已经下午四点，阳光仍照得刺眼，方楹微眯着眼睛。
风呼呼地吹动着，顾唯看见她从里面出来。她的裙摆被吹得鼓起来又瘪下去，穿白色的鞋子，皙白的胳膊和腿在阳光下更白了。
一路上，两人话很少。方楹的脚步和他一致，她在他旁边，一路上都在想，顾唯为什么会叫她去他家里吃饭，是以什么身份邀请的，她又是以什么身份去家的。
到了小区外面的马路上，等出租车来，顾唯伸手拦车，打开后面的车门示意让她先进。
中间方楹的手机响起来，即使没有备注，方楹一看手机号码就知道是谁打来。但此刻当着顾唯的面她说话不方便，纠结一番后硬着头皮掐掉。
顾唯看她电话就没接按掉，心想是因为他在旁边说话不方便：“你是不是有事情。”
“没事，是我爸的电话，我发个短信就好。”
方楹改成发短信，告诉萧风，她今天有事情晚上不能陪他们吃饭了。
顾唯这次带她来的不是上次的那里，而是城郊的村子里。青瓦房，白色的外墙，看起来并不差，但也不是特别好。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一些蔬菜和黄瓜。
方楹看见藤上挂着一个长得很好的黄瓜，看起来脆生生的样子，手有点痒，她在想，如果她在别的地方看到她会趁没人看到的时候溜进去摘掉了。
顾唯看见她盯着菜地里的黄瓜盯着出神，笑了笑：“想要吗？”
“嗯，想要。”
顾唯大长腿跨过矮矮地围栏，白色的运动鞋踩着稀松的泥土上，点着一个看起来比较好的黄瓜问她：“你刚才是看中这个吗？”
方楹不好意思地点头，咬了咬唇。
黄瓜没洗，方楹就咬着吃了。
“你居然没洗，打了农药。”顾唯突然说。
方楹表情顿时僵住，嘴里还含着黄瓜，怨怒的眼神瞪着她。
“骗你的。”他得意地笑起来，每次逗她就像逗小孩一样，她的反应也幼稚得像小孩：“不过有可能经常有虫子从它爬过。”
方楹觉得此话有理，还是洗干净再吃吧。
这次来的还有他们的班主任，还有班主任的妻子和三岁大的女孩。顾唯的妈妈方楹是第二次见她，第一次是顾唯旷课，他妈妈被叫去学校，她把收上来的作业拿去办公室，就这样见到了她。另外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应该就是顾唯的继父。表情严肃，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事实上他话也很少，几乎没怎么和大家说话。
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餐桌上的氛围，顾唯妈妈和苏老师师母对方楹很热情。
“这次顾唯能考进清华，咏平告诉我多亏你的帮忙。”顾妈妈很高兴地对方楹说：“你成绩一直很好，你跟顾唯同桌，还一直帮助他，我真的很感激你。”
方楹听到这一番话有点不敢相信，惊讶地看着顾唯：“你考上清华了？”
顾唯点头轻笑：“已经过了清华的录取分数线，我也决定选了清华。如果以最优秀成绩拿到奖学金应该没问题。”
方楹心里狂乱翻涌，五味杂陈的滋味从心底漫上来卡主喉咙。她大半天说不出话来，睁着一双眼睛定在那里，像傻了似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有点搞不懂状况，顾唯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我考上清华你不高兴？”
“不是”方楹摇摇头，声音又低又轻，眼泪情不自禁的滴在桌上：“我是高兴的，我想都不敢想，恭喜你。”恭喜你终于和他的女孩站在同一高处，终于可以自信地站在她面前了。
顾唯从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巾给她，由心地说：“谢谢，也许没有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干嘛呢。”
是他旷课那几天，她跟他说的好多话触动了他。他才决定回学校好好复习参加高考。
“其实还是你聪明，幸好你不是笨蛋，不然我早就气死了。”
顾唯考上重点大学，顾妈妈是最开心的，这一路来，有太多的辛酸只能自己体会到滋味，眼里含着泪说：“顾唯从小到大，心里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我都操碎了心，我很怕他不学好。现在他还能继续念书，学更多的东西，我心里都敞亮了，不用再替他担心了。”
方楹随手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泪，安慰这个满目凄怆的操劳母亲：“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每个人生来都是跌跌撞撞的成长。顾唯上了清华，以后也不会差，你再等几年，他大学毕业工作了，说不定你就快当奶奶了。”
顾妈妈一听这话破涕而笑，当奶奶这话大概听起来是最温暖人心的，心里有了隐隐期待。
气氛缓和下来，大家才想起来问问方楹，苏老师问：“你护照和手续都办好了吧？”
“嗯，都办好了。”
“打算什么时候走。”
“8月20，中午12点的飞机。”
顾唯的妈妈热切地关心道：“到了国外，吃的方面和气候方面和国内有差别，到了那人生地不熟，多照顾自己，要保重身体。毕业后打算回来吗？”
“我想毕业后继续考研，可能还要边打工边读书。”
“那你是不是要好多年才会回来。”顾妈妈在心里长吁短叹，看看自己儿子，心想他们俩要是能在一起多好，可方楹出国要这么久，而且看两个人根本没那方面的意思。
三岁的孩子正是狗都嫌弃的时候，话特别多，而且还多动症。吃好饭，从餐桌上下来，一下子跑这一下跑那的，一下子拿这个一下翻那个。苏老师和师母为看好她都忙得要死。
小女孩叫苏澄，代表澄澈明净的意思。
苏澄很活泼开朗，方楹和顾唯也不轻松，老被她拉着叽叽喳喳地说话，还跟十万个为什么似的一直问个不停，问这是什么，那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非得刨根问底。
顾唯被她缠着问多也崩溃了，找个理由躲到外面去。后来她又不知疲倦地和方楹聊起来。
方楹耐性好，找了个本子和笔跟她画画，画画不是方楹的擅长，就画一些简单的花花草草，鸭子，天鹅，太阳，树，白云，小孩子好哄，画了一些不知所云的东西，却玩得乐不思蜀，她安静下来，苏老师和师母才能好好休息一会。
师母十分头疼地说：“方楹，还是你有办法，这小姑娘太能闹腾了，跟个男孩似得，带着都头大。”
方楹温柔地摸着苏澄的脑袋，她头发软软的，滑滑的，摸起来很舒服：“她很活泼，很可爱。”
顾唯在外面抽了两根烟才回屋，就看到一副很和谐的画面，他不由地恍惚了一下。妈妈和舅舅，舅妈都在客厅里，坐在沙发里谈笑风生，方楹在陪着苏澄在茶几上画画，主要是那小破孩终于安静下来了。
他也过去，看看他们在画什么，一看，简直是不忍直视。人家三岁小孩画得幼稚就算了，她都这么大了还画得这么幼稚，跟人家小孩一个水平。
苏澄抬头期盼地看向顾唯：“哥哥，你会不会画大飞机”
顾唯蹲在她旁边说：“你想画大飞机？那是男孩才会喜欢的。”
“你给我画一个好不好。”小丫头根本就不管那是不是男孩风格。
顾唯这次出奇的有耐心，拿了一张小凳子坐在茶几前。笔尖在纸上细细描绘出轮廓，线条流畅。不到十分钟，他就画好，大飞机快占完一张纸了，看出画功很不错。小屁孩喜欢得不得了，更得寸进尺，还喋喋不休地说要画孙悟空，画猪八戒，还要画牛魔王，白龙马，一整个西游记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