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群接近第一防御地带。”参谋的报告声在鸦雀无声的主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打开主射灯！”阿尔伯特命令道。
古尔薇格的主射灯开启，照亮了前方数公里距离内的海水，主控屏幕上的图像也瞬间亮了起来。
曲晨盯着屏幕，向视野的尽头看去，首先注意到的是一个银白色的亮点。
那是全速返航的三号探测器。在它身后，一条又一条身影显出形象来。
第一个当然是哈鲁，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甩掉了二号探测器的尸体，现在身上的伤口兀自流溢着血液，在海水中蔓延如狼烟。
红色的狼烟像旗帜一样引导着身后的军团。
尽管只是模糊的影像，曲晨还是能一眼看出跟在哈鲁身后的是一只军队。
因为那群海兽不仅排列着整齐的队形，而且各自形体都不相同，如果按照生物学的定义方法，他们至少属于五六个不同的物种。
若假设他们是普通的动物，这种现象就不可能出现。唯一的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都和哈鲁一样是智慧生命，现在是带着使命来迎接古尔薇格。
他们的使命是什么？这个问题在曲晨脑子里横冲直撞。
可能性太多，但他没有思考的时间。现在古尔薇格已经越过巨门，也完成了减速并开始上浮。他不打算和海兽们来一场正面对决，但也不能任由他们穿过第一道水雷防御带。
“狼王！”阿尔伯特喊道。曲晨明白他的意思，无论对错他现在必须决断。
“攻击。”他简短地命令。
第一批二十枚水雷应声起爆。在海水中形成了一道激流的幕墙。
但海兽们的阵线太分散了，并不利于水雷发挥爆破威力，而且这些水雷本质上是为了攻击潜艇或水面舰艇而设计，能攻破几十厘米厚的装甲但没有集束设计，不具备大规模杀伤分散目标的能力。
激流里裹着红色，是血和粉碎的肢体。水雷炸死了不少海兽，他们中靠近起爆点的个体被瞬间撕裂成碎块，远些的也被震荡得失去了行动能力。
不过他们确实是一只军队，遇到攻击并没有溃退，而是立刻调整阵型，向古尔薇格发起了全速冲击。
原本的分散的矩形阵分成了五条长蛇，如同海神张开的巨掌向古尔薇格号压过来。
屏幕前的阿尔伯特看得目瞪口呆。原本他以为即便海兽有智力，也不过相当于人类冷兵器时期的军队，说乌合之众也许过分，但绝不可能有现代军队的组织和执行能力。
军事史研究表明，这样的军队战损率超过三分之一就会崩溃，尤其是突然遭遇不明恐怖力量的攻击，惊骇和恐惧足以让他们瞬间失去组织性。
可屏幕上的海兽门却协同得像一只巨大生物的不同肢体，不仅配合默契，而且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古尔薇格号这样的钢铁巨物发起了冲锋。
“加速！避免与他们接触。”曲晨命令道。
阿尔伯特立即执行。本来古尔薇格已经拉起的艇首，排掉了部分压仓水，现在加速正好是万事具备，凭借两座反应堆的功率和喷水式推进系统的效率，甩开靠鳍肢游泳的海兽们应该不成问题。
第二层水雷阵线随之起爆，不过对于已经完全散开的海兽们没起到多少杀伤作用，只是在很短时间内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为古尔薇格赢得了一点时间。
“他们追上来了！”阿尔伯特说。海兽的速度超过了他的预估，古尔薇格以向上二度的倾角全力加速，竟然甩不开追击。
“不过我想不出来他们追上来能怎么样？”他又说：“我不信他们的牙齿能咬穿钛合金。”
“也许他们有别的打算！我们……”曲晨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了，什么东西撞上了古尔薇格，而且事先没有被声呐系统发现。
这怎么可能！阿尔伯特惊得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但艇身的倾斜让他连打两个趔趄又跌回到椅子里。
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了艇身，把重达一万五千吨重的船体拉歪了。
“在后面！”参谋人员赶紧切换画面，主屏幕上显示出一座山峰般的巨塔。
那是海底城中最高的建筑，顶端甚至可能接近海面。在前期观察中它已经被发现，可再雄伟毕竟是一座石塔，并没引起曲晨或阿尔伯特更多的关注。
可现在巨塔竟然活了过来，利用古尔薇格从他身边经过的机会伸出触手将船体抓住了。
屏幕的一多半是暗的，说明什么东西挡住了安装在舰桥外部的摄像头，曲晨只能从剩下的一半屏幕中看出巨塔的轮廓和一个巨大的黑影。
“塔上有东西！”他喝道。
“是的。”阿尔伯特也清醒过来。原来一只巨大的生物一直藏身在塔上，被声呐系统错误地判断为塔的一部分而没引起重视。现在巨怪突然发动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正中古尔薇格的软肋。
“咱们没有武器能对付它！”阿尔伯特喝道。
曲晨完全明白，尽管看不到巨怪的全貌，但他能大致能猜出这家伙的样子。
它一定像一条大章鱼，一边用布满吸盘的触手拉住了古尔薇格，一边抓住巨塔，将自己变成了一条锚链。否则任他体重再大也不可能拖住两座功率全开的反应堆。
但他不是唯一的威胁，海兽军团正在靠近，最多三分钟就能冲到近前，而古尔薇格的艇身被拉歪了，失去了发射鱼雷的合适角度，现在等于没有任何武器能阻挡敌人靠近，更加没有手段杀死缠腿的巨怪。
“开最大功率！拉断他！”阿尔伯特下达了唯一可行的命令。
“动力输出已经达到极限。”安全参谋报告道：“我们挣不断他。”
“一号探测器是不是在附近？”曲晨一句话点醒了阿尔伯特。二号探测器鞭长莫及，但穿过世界线时作为触角使用的一号探测器就在附近，本打算收回到艇内，但变生突然，还没来得及。
“探测器上没有适用于对付大型目标的武器。”参谋报告道。
“不是没有！是除了它自己！”阿尔伯特强迫自己恢复了冷静，咬牙切齿地说道：“探测器的燃料电池上安装有自毁装置，必要的时候它也是一枚水雷。”
“但必须一击得手。否者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曲晨提醒道。
“这话对我讲没用，我们只能发布任务，具体如何完成要靠一号自己判断，声呐信号实现不了精确遥控。”
“好吧！”曲晨道：“就把咱们的命交给它吧。”
接受到命令的一号探测器立刻调转了航向。它先前接到的任务是回归母舰，所以古尔薇格加速的时候它一直拼命跟上，只是由于动力有限被抛远了一些，现在正好利用古尔薇格被拉住的空当赶了上来。
从它的视角可以清晰看到巨怪的全貌，而且由于体积小，它的行动也没有引起巨怪的注意。
谁能想到这个小东西竟然成了此刻的关键。按照命令，探测器选择了巨怪看起来比较细的触手根部作为攻击点，两只涡轮同时全动力输出，驱动自己像鱼雷一样射向目标。
直到一号探测器冲到眼前，巨怪才做出反应。他一共有七只触手，三只用于拉住古尔薇格，另外四只抓住巨塔。
古尔薇格的强大动力已经将他的身躯拉长到了原来尺寸的一倍，只不过由于身体组织有足够韧性才没被拉断。其实已经很难腾出手用于防卫。
可一号探测冲到了眼前，实在不能不管，它只好勉强将抓住巨塔的一只触手腾出来，用于驱赶讨厌的不速之客。
可一号探测器的灵敏度超出了它的预判，伺服机构驱动的双涡轮推进系统让它在最后时刻绕开了阻拦，一头撞在触手根部。
自毁程序早就启动了，在与巨怪身躯接触的刹那，燃料电池的核心因过载而爆发出了巨大能量，将腕足的根部和探测器外壳一同撕碎。
